没过多久剩下的三条绳子也松了,三只独木舟靠在木筏边。一个当地人跳上木筏,把头一摆极快地说:“由塔(上岸)。”
我们分送了香烟给土著人,我赶紧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他带去,如果可以找到克那特就交给他。条子上写:
“带4名当地人坐独木舟把橡皮艇拖回来。不准单独乘橡皮艇回来。”
我的希望是,这些善良友好的岛民如果觉得能够出海的话,他们会非常乐意地用独木舟送回克那特;一旦他们认为不适于出海,克那特要是冒险坐橡皮艇出海追赶业已漂走的木筏,那就等于自杀。
土著人拿着纸条跳上独木舟消失在黑夜之中。最后我们听见最早认识我们的友人尖着嗓子彬彬有礼地叫这“晚安!”同时也听到另一些在语言方面较为逊色的人发出的钦佩感叹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如同我们远在2000海里外,完全没有外界声音的打搅。
我们决心在弄明白克那特的下落之前,通宵达旦地发灯语。我们不相信他会被浪涛卷走。他肯定还活着。
已经10点钟了,当本奇特从摇摇晃晃的桅杆顶—亡往下爬的时候,大伙全都大吃一惊。我们清楚地听到黑黝黝的海面上有人在说话,这次跟先前一样,仍然说的是波利尼西亚语。我们大声向夜空呼喊。他们也大声作答,这其中竟有克那特的声音!真令人喜出望外。
黑暗之中3只带托桨义的独木舟泞出地浪冠,克那特率先跳上令人难合难分的“康铁基”号,随之而来的足6位棕色皮肤的人。来不及解释了,必须立即给当地人馈赠礼物,使他们登上风云莫测的归途。我们赠给他们大量食品、香烟和其它物品以示感谢,他们每个人告别时邢紧紧握住我们的手。
显然他们非常担心我们的安危,他们往西指了指,表示我们正在驶向危险的暗礁,头人眼里噙着泪水,轻吻我的脸颊,感谢上帝,幸找我长满了络腮胡子。然后他们叫坐独木舟去了,木筏上又只剩下我们孤伶伶的6个人了。
我们任由木筏自行漂流,大家都要克那特讲述一下他的遭遇。
克那特信心十足地带着头人向岸上划去。土著人们自己操桨划向礁脉的缺口,此时克那特突然看到“康铁基”号召他回来的信号。他打着手势让划桨的人回来,可土著人并不听他指挥,后来克那特自个儿去夺桨但被土人推开了。来到人口处他从缺口上一跃而过,继续驶向内湖,最后正好被浪涌到一块坚固的珊瑚岩上,一群本地人抓着橡皮艇拉他到岸上很远的地方,克那特独自一人站在椰树下,四周围了一大群土著人不停地说着大堆难懂的话。裸露着棕色大腿的男女老少包围着他,用手抚摸他身上的衬衣和裤子的质地,这些人身着破旧的欧式衣服,但岛上没有白种人。
克那特拉住几个最机灵的人,打手势告诉他们,请他们同他一起坐橡皮艇走。此刻一个高大魁梧的胖子缓步走过来,克那特猜测他一定是族长,因为他头戴一顶旧军帽,此人说话声音洪亮威严,众人都给他让道。
克那特操着挪威话和英语解释说他需要人手帮忙,并且必须要在其余的人漂走前赶回到木筏上去,这位尊长笑容可掬,却听不懂半个字。这些闹闹嚷嚷的人不顾克那特的一再反对,推推搡搡地把他拉进了村里。他受到猎狗和手捧着鲜果的漂亮姑娘的款待。显然土著人们想令克那特在那儿过得尽可能舒服,可克那特却无动于衷,他思量着向西漂去的木筏。土著人的意图很明显,他们希望我们能留在此地,他们思谋着白人船上有大量的稀有物品。假如能留住克那特,那么我们其余的人和那只莫名其妙的怪船必定会驶进来。无论何种船都不会把一个白人单独留在类似昂加陶那祥的偏僻岛上。
又经历了一番稀奇的事情之后,克那特终于脱了身,他赶紧来到下面的橡皮艇那儿,小艇周遭围了一群男男女女,他们正在好奇地打量它。他的万国语言总算把情况说清楚了,他们明白了他必须且急需要在夜里赶回外面原来的船上去,那个船有急事必须马上开行。
可是当地人又耍了个花招,他们打手势告诉他说我们其余的人正在岛的岬角处上岸。一时间克那特没辙了,这时海岸那边传来高声说话的声音。妇女和孩子正在给摇曳的篝火添柴,3只独木舟回来了,舟上的人带给克那特一张纸条。他陷入困境之中,纸条上指示他不准独个划船出海,而当地人又拒绝带他去。
接下来在当地人中间发生了一场高声嘈杂的争论。那些在海上见过木筏的人很明白,留下克那特以便让其余人上岸根本不可能。最后克那特用万国语软硬兼施,总算让3只独木舟上的人答应了陪他出海追赶“康铁基”号。他们在热带的夜色中向外海进发,后面拖着随波起伏的橡皮艇,当地人一动不动站在即将熄灭的簿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金发碧眼的朋友离开,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海涛托起独木舟的时候,克那特和土人们就看到远方海上灯语的微光。两侧装着尖头浮板的狭长波利尼西亚独木舟,就像尖刀利刃般的划破水面往前冲去,可是克那特在踏上“康铁基”号粗大的圆木之前,始终有度日如年之感。
“在岸上玩得过瘾吧?”托思坦心痒难搔地问道。
“哦,你真该去瞧瞧那些身穿草裙的姑娘们的舞姿!”
克那特故意逗他。
我们卸下帆,把桨放到舱面上,6个人一齐爬进竹舱,在昂加陶海岸外面酣然入睡。
又漂了3天3夜
我们又在海上连续漂了3个昼夜,也没见到陆地的影子。
这次我们正好对准了可诅咒的塔库米和腊罗亚暗礁漂过去。
夜半时分我们召开了紧急会议。目前已到了逃生的时刻。想要由北方绕行已是不可能:相反,我们必须设法从南端跨越。我们根据风向调转了风帆,扳过舵,随着背后变幻无常的北风开始了危险的航行。假如在我们越过50英里长的暗礁以前来了东风,那我们就只好听天由命地等着触礁。我们对木筏遇险时应该如何做取得了一致的意见,我们决定不顾一切地留在“康铁基”号上面。我们不可往桅杆上爬,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会像熟透的水果那样一晃就往下掉,当波浪倾泻下来时,我们应该死死抱住桅杆的纤绳。我们把橡皮艇放在舱面上,在小艇上绑了一台防水电台、少量食品、水瓶与药品。一旦我们大家两手空空地闯过暗礁后,这些东西会自动漂到岸上去。我们系了一根带浮标的绳子在“康铁基”号尾部,如果木筏在暗礁上搁浅了,我们就能想办法把它拉过去。做好安排之后,我们就去睡觉,只留下舵手在雨中值班。
后半夜我忽然醒了过来,心里感到烦躁不安,波浪的运动有些异于往常,“康铁基”号的运动也与往常有些微不同。我们已对圆木运动的节奏变化很敏感了。我马上就想到海岸的吸引力,我们正在靠近岸边。
清晨6点钟以前,托思坦慌里慌张地爬下桅杆。他在前方远处看见了整整一排椰树掩映的小岛。首先我们把桨尽可能地推往南方。托思坦看到的肯定是位于腊罗亚暗礁后面的一串珍珠似的小珊瑚岛,我们定然是被卷进了北去的急流。
7点半,整个西方水平线呈现出一排长满椰子树的小岛。
最南端的岛大约位于我们船头的前方,因此在我们右舷的水平线上岛屿林立,长满一簇一簇的椰林,蜿蜒向北伸展,直到变成小点消失不见。离我们最近的也有400海里。
登上桅杆,我们可以看到,即便我们的船头直指这串小岛的最末端,可是由于木筏横向漂动,我们也不太可能顺着船头所指的方向驶进。我们正沿着对角线驶向暗礁。假如木筏的中心板不松动,我们还有可能绕过去。可鲨鱼在木筏尾部紧追不舍,我们根本无法潜入筏底用绳子重新把中心板绑牢。
我们明白我们在“康铁基’号上的时间仅有几个钟头了,我们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几小时做好触礁的准备。每个人都十分清楚到时候自己该做什么,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职责范围,以免到时候惊惶失措到处乱踩别人的脚趾头。风继续推动着我们前进,“康铁基”号一起一伏地颠簸着。波浪的混乱状态定是由于暗礁造成的,一些波浪往前推动,而另外一些则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撞岩墙后又被抛了回来。
我们的帆仍然涨得满满的,事到如今我们依然抱着一线希望,但愿能侥幸绕过地岬。木筏半倾斜着渐渐靠向暗礁,从桅杆顶上可以看到,这一串串椰林覆盖的小岛之间完全是由珊瑚礁连接而成的,这些珊瑚礁在水中半遮半露,在泛着白沫和水花四溅的海面上就如同一颗一颗的黑痣。腊罗亚珊瑚礁呈椭圆状,直径为25英里,附近的塔库米暗礁并不包括在内。
它的长边面朝东方大海,我们就是从这一边颠簸着行进的。这个排列成一行的礁脉,本身只有几百码宽,在暗礁的后面就是优美恬静的一串小岛环绕着的岛内宁静的环礁湖。
最后的冲刺
“康铁基”号上正在为结束这次航行做着各种的准备。
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搬进竹舱绑牢。记录、文件以及胶卷底片同其它不能浸泡的东西全装进了防水袋。我们用帆布盖住整个竹舱,并且用特别牢固的绳子捆了几道。当我们发现一切挽救中心板的希望都已破灭时,我们打开了毛竹舱面,用大砍刀割断了固定中心板的绳索。抽出中心板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上面长满了厚厚一层坚硬的藤壶。抽出中心板之后,木筏吃水只及横木底部,能够较为轻松地冲过暗礁。去掉中心板落下帆之后,木筏就完完全全用侧面前进了。总之,我们一切都听任风和海的安排了。
我们把手头上最长的绳子捆在自制的锚上,然后将锚固定绑在左舷桅杆的梯蹬上,这样,把锚推进水里时,“康铁基”号就会用尾部迎浪。锚是用一只空水桶做的,里面盛满了用过的发报机电池和沉重的废弃物,桶的中心伸出几根坚固的呈十字形的红木棍。
我发出了第一号命令,也是最后一道命令:抱住木筏不得松手!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要紧紧抱稳了,让那9根大圆木去承受巨浪的压力。一旦落入海中,我们就只能听凭吸引力的摆布而成为牺牲品,吸引力会将我们在锐利的珊瑚礁上抛来抛去的。陡峭的浪坡能掀翻橡皮艇,如果载了人,我们几个的重量会使得橡皮艇在暗礁上被扯得粉碎。可是圆木却早晚要被推上岸,只要想方设法牢牢趴在圆木上,我们同样可以一块上岸。
这时刻真是令人紧张,我们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一步一步漂向暗礁。竹舱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捆得牢牢的食品箱和其他各种物资。无线电角落里几乎没有托思坦工作的地方了,可是他正在发报。目前我们距离卡亚俄基地已有4000海里之遥,我们同那里的秘鲁海军军事学院保持着经常的联系,我们离海尔、佛兰克和美国的其他无线电爱好者就更远了。或许是天助我们,我们在头一天与一位老练的无线电业余爱好者取得了联系,他就住在库克群岛的腊罗汤加,并且我们的报务员也一反常态,同他约定每日清晨增加一次通话。当我们一步步漂向暗礁时,托思坦一直坐在那里按着电键呼叫腊罗汤加。
几分钟之后我们匆匆把锚推下水,锚抓了底,“康铁基”号旋转180度,用筏尾以内侧迎向拍岸的浪。
我们乘着木筏又坚持了宝贵的几分钟,同时,托思坦坐着飞快地敲击着电键,此刻已接通了腊罗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