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是绝对不可能去找监事会主席的。
在陈骁与砾双的交易中,唯一的受害方就是和中集团。简单来说,他们的行为就是将国企的钱洗进自己口袋。和中与骁盛按投资比例出资,本应同为高价购入建筑材料的受害者,但目前就骁盛和砾双的关系看来,陈骁应该有办法把砾双的资金再洗回骁盛。
和中的高层当然不会常驻骁盛办公,所以负责监管的监事会主席就是个关键角色了,他是绕不过去的,只有他不作为,砾双的高价才能两边畅行。唐韵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陈骁,第一个要搞定的人就该是监事会主席许志杰。
现在一期工程已近收尾,一直运转良好。许志杰估计早就和陈骁一个鼻孔出气。自己去找他,和对着陈骁揭发陈骁没什么区别。
她这么说,只是探探金凌的口风。
金凌比唐韵更了解这些人的关系,她如果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大可以鼓励唐韵去捅马蜂窝,自己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唐韵觉得,金凌在关键时刻是能为自己所用的,只是怎么用?看起来她不是那种会轻易选择阵营的人。她总是和公司立场保持一致,唐韵也不认为她哪里有错。
这一天到现在,局面已经够混乱了,没想到下班前在楼前又碰见了那个陈小希。
“唐总……”她一路叫着跟上来。
唐韵并没有为她停下的意思,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还有点厌烦,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总裁文看多了,每天以骚扰上司为乐。
“唐总我现在先进合约部工作了,但我还是想做您的助理……”
“进了合约部就在合约部好好工作吧。”唐韵加快步伐。
“听说您还没有确定助理人选。”
唐韵不想接嘴。
“您怀疑我的能力,但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的能力。” 陈小希的下一句话像是一个惊雷,“在得罪郑健的客户上,我可出了不少力。”
唐韵终于在上车前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我可以赢得您的信任了吧?”陈小希脸上洋溢着自豪。
“把公司搞垮不是什么光彩经历。”唐韵冷淡地说完,上车关门。
怎么会有这样又蠢又坏,还蠢到不知自己坏在哪里的人?职业道德在她眼里是儿戏吗?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郑健会心态崩溃到这种地步,并把账算在自己头上了。正常的客户流失和有人从中破坏是两回事。
职场新人这思路真是太魔幻了。
都知道争取客户艰难,而得罪客户容易。把客户得罪光了公司搞垮了,到底能证明她什么能力。
唐韵翻着白眼长叹一口气。
司机回过头问:“回酒店吗?”
宫恪在酒店等着,要把修好的笔记本电脑送回来。这让唐韵感到有点安心,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胆量踏进酒店。
“你来得正好,待会儿送我一趟,我得搬回去和赫连一起住。”
“不能忍受无烟房?”宫恪跟着她走进电梯,按了楼层后一回头,才看见她颈上的淤青,“这是怎么回事?”
唐韵并不知道自己有淤青,稍稍一愣:“什么?”
宫恪手伸过去,用食指和中指的第一段指节触碰了下她的脖颈。唐韵有点懵了,条件反射地绷紧神经,下意识往后躲。
宫恪心里偷偷骂了一句,她怎么做到的,把最简单的动作搞得这么暧昧,电梯里空间又这么小,还上升得特别慢,这下尴尬了。
唐韵转而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比划了一下:“掐的。郑健今天来找过我。”
宫恪不大高兴:“怎么不立刻告诉我?”
唐韵把衣领往上拽了拽,想遮住:“没事,他很快也逃走了。但是就怕他再来,所以我想搬回去。”
宫恪心里有怨气,懊恼自己没在那个时刻保护她,也没办法在以后始终保护她,还让她不得不去求助闺蜜。沉默一会儿,宫恪看她一眼问:“他以前是不是经常……”
他在想这人是不是有长期暴力倾向。
“不,没有。”唐韵很快摇头,“这次是因为他公司下属故意在工作上搞破坏,把他激怒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宫恪挑了挑眉。
“他认为和我有关系。”唐韵说着,电梯提示了楼层。
宫恪注意到,已经不是先前的楼层。唐韵反应很快,一发生攻击事件立刻找酒店调换了房间。他又稍微安心,唐韵自我保护能力也挺强。
“他怎么找到你的?”
唐韵一边走出电梯一边说:“向公司人打听,或者跟我一两天,处心积虑要知道的事,他能知道。”
唐韵从包里找房卡开门。
宫恪往旁边墙上斜斜地一靠,上下打量走廊:“这酒店安全性也不够,现在大部分高级一点的不都刷卡才能按相应楼层吗?”
唐韵瞥他一眼,觉得他找茬挑刺的神情好玩,笑起来:“刚发现不够高级吗?”
宫恪跟着进门,把笔记本电脑放下,坐着看她忙来忙去收拾衣服:“恢复硬盘的时候看见了,你这里面不仅有很多夏秋的资料,也有很多陈骁的资料。”
“啊,是的。”唐韵想起来,“刚出事的时候都怀疑是陈骁杀人藏尸,警方没有线索。我找私家侦探跟了他三个多月。”
宫恪有点惊讶:“看不出你这么偏执。”
“只在这一件事上偏执。”唐韵说,“夏秋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接受这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宫恪怜惜地看着她:“这件事交给我吧。你这两天看着都有点憔悴了。”
一句话又让唐韵想起不少公司里的烦心事。
她也坐下来:“工作中遇到了疑似违法的事情,但手里没有证据。想干涉阻止,却受到上司的压力。这种情况,如果是你,你还会坚持去设法阻止吗?”
“如果是我,我会。如果是你,我不希望你去。”宫恪严肃地直视她的眼睛,“我办过不少案子,不是说经济案件就不会出人命了。你要是冒险,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
“怎么阻止我?”唐韵有点想笑。
“抢在你前面,把你们公司查个底朝天。”
他在说气话,唐韵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要犯错误。”
“也不是没犯过啊。”宫恪有点赧,故意笑着掩饰,“KNE的案子就是我闹出来的。”
这回换唐韵惊讶:“那应该算立了大功。怎么查完了把你调走?”
“查一半就把我调走了。KNE的事不是一直没人知道,而是一直没人敢查,就我一个人不知深浅。我爸,也是我们领导,觉得查到了政府层面水太深,让我撤出去,我那时候也不听劝,非要跟他对着干。”
“明白了,你爸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我。”
“什么事让你一说就变味了。”
唐韵苦笑一下,往沙发靠背靠过去,抬高视线:“我要是像你当时那么无知无畏反倒好了,就因为顾虑太多才有烦恼。”
说着话,她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唇间,准备点上。
宫恪把她的烟摘走:“又想人工降雨了?”
唐韵腼腆地笑起来,把烟拿回来点燃了:“我会给自己再换个无烟房吗?”
宫恪隔着烟雾看她,分辨她身上香水的气息,沉香和广霍压着玫瑰和杏仁的甜美。
他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遍,摘走了烟,拨过她的脸,吻在她唇上。
唐韵有点猝不及防,再次下意识往后躲,宫恪却顺着她的力把她推靠在沙发上,这个吻变得比预计得长。
她闭眼承受着,睁眼时看见他也有点紧张,微微皱着眉,直到瞄见他手指间还擎着那根烟.
不是吸烟常用手势,不知该放在哪里,又怕烫着唐韵,有点不上不下。
唐韵迎上去,顺势把烟接过来,按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但因为她的身体贴过来,宫恪控制不好重心,失重的同时带倒了唐韵,使她的手一滞,把烟灰缸连着茶几上一摞酒店宣传单拨到了地上,哗啦啦一阵杂物声,让唐韵有点仓皇了。
宫恪将错就错半压着她,拨开她的发丝,顺势抚过一段颈、锁骨、肩,细碎的吻含混着舔舐和吮吸落在淤青的掐痕上。
唐韵咬着牙哼出声来,这声音明明是隐忍的,却像无数只小爪子挠在心上,宫恪觉得连撑在沙发上的那只手都突然吃不住力。
偏是这时候,唐韵的手机响了,是来电不是短信,铃声是段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复调和弦,平时听着还算正常,此时简直变成了螺旋式上升的催促。
唐韵手动了一下,宫恪把她的手腕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