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生俱来的情绪有哪些?我们是如何养成新的情绪的?我们又是如何失去原有的情绪的?传统心理学认为,人类所有的情绪都出自人的本能,然而行为心理学的观察结果表明,除了少数生理上的反应是源于非习得资质外,人类大多数的情绪都是后天习得的。由于传统心理学的观点与行为心理学家的实验观察结果相违背的缘故,如今,我们不得不考虑如何能更好地表述出情绪的概念。之前的学术经验也告诉我们,我们的研究课题除非与人的情绪有关,否则就不会获得相较于“本能”而言更多的研究价值。
19世纪初,弗洛伊德派与后弗洛伊德派发表的著述数量几乎超过了其他学派著述的总和,但行为心理学家在这诸多的文献资料中,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代表其核心的理论观点。为了弥补这个空缺,行为心理学家在10年前也开始了对于心理学的研究。就在他们的研究瓜熟蒂落时,他们意外地发现,情绪问题本身就是可以简化的,而且可以通过各种客观的实验方法去解释情绪所带来的问题。在当时,信奉詹姆斯情绪理论的学者几乎占到了九成,但这丝毫不影响行为心理学家拨乱反正的步伐。
1.詹姆斯误区理论——情绪内省
19世纪末期,詹姆斯在他发表的一篇学术文章中提出了“情绪内省”的理论。他认为,人的真实情绪不可能通过实验观察做出描述,也无法验证其真实性和合理性,只有通过人本身对情绪的主观感受才能得出最正确的结论。他的理论在今天看来似乎太过片面,但在认知水平相对低下的19世纪,他的观点被几乎所有的心理学家所接受,这使得情绪心理学走入了一个误区。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内,人们受詹姆斯的影响而放弃了对情绪本源问题的继续钻研,而在詹姆斯理论时代来临之前,情绪的研究早已贯穿人类的历史,早期很多哲学家和生理学家关于情绪都做过大量的实验。真正将情绪带到科学实验领域的是兰格、达尔文和门特加扎,他们虽然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情绪理论体系,但最接近正确的道路。达尔文对曾经进行的恐惧情绪实验做过如下描述:
“受到惊吓的人双腿发抖,像个木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屏住呼吸并且蜷缩着,害怕别人注意到他们。他们的心跳逐渐加速并猛烈跳动,每一次的心跳似乎都在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和毅力。他们此时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进行高效率的工作,甚至无法传送大量的血液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他们的皮肤在短时间内变得异常苍白,这种表皮的苍白,很可能大部分地或全部地归因于血液流动中枢受到诸如皮肤小动脉收缩之类生理运动的影响。另外,皮肤在一个人感到巨大恐惧时也会受到明显影响,具体的表现是,汗水很快从皮肤中涌出。这种汗水的流出是极为明显的,然后皮肤表面冷却下来,最后成为一身冷汗。而当汗腺处于活动的正常兴奋状态时,皮肤表面不会冷却,而是持续地发热。”
“感受到恐惧的人皮上毛发也高高竖起,表层肌肉不住地颤抖。此时,心脏受到干扰,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呼吸加快。因为唾液腺的问题而变得口干舌燥,嘴巴经常一张一合。在轻微的恐惧下,有强烈的张口趋势,最显著的症状之一是身体的每一部分肌肉都发抖。这首先表现在嘴唇上,在嘴部肌肉颤抖和嘴巴干燥的共同作用下,声音变得沙哑或不同于以往的声调,甚至完全失声。当害怕增强到极度的恐惧时,我们看到,在这些强烈的情绪下会产生各种奇怪现象,例如心跳加速,或者几乎停跳;接下去是眩晕,脸色异常苍白,呼吸沉重且无力,鼻孔张得很大,嘴唇抽搐,脸部肌肉不住地颤抖,喉咙处不停地吞咽;眼睛睁得很大,眼球突出,盯着使其恐惧的目标,或者眼珠不停地转动,瞳孔放大;身体的所有肌肉极有可能变得僵硬或发生颤抖,手无规律地进行握拳和松开动作,还时常伴随着哆嗦;手臂做抵挡动作,像是要挡住眼前令其产生恐惧的东西。哈根诺尔先生曾经在一个感到恐惧的澳大利亚人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奇怪的举动,那就是一种突然的、无法预知的、轻率的逃跑倾向。这种突发情绪非常强烈,甚至最勇敢的士兵也会对此感到手足无措。”
我们再引用一段兰格关于“悲伤”的著名描述:
“伤心的人行动缓慢,走路开始缺乏平衡性,他们拖着脚步,垂着双手,神情呆滞。咽喉部和呼吸肌群开始受影响,因而他们的声音变得细小如蚊子声,毫无感染力。他们可能一直坐着或站立,沉浸在自己幽暗的小天地里。肌肉的正常张力和潜在的支配神经被明显地削弱了不少,具体表现为颈部弯曲,低着头,腮部和颌部肌肉松弛,使得他们的脸看上去又黄又长,眼睛看上去很大,这是眼部阔约肌松弛无力的结果。但是眼大无神,这是因为部分眼珠被垂下的上眼皮盖住,处在上眼皮的提肌失去张力的结果……然而,整个自主运动器官的松弛无力仅仅是悲伤情绪的一个方面,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方面。这个方面差不多同样重要,也就是非自主的活器官的肌肉,这些肌肉不容易被发现,例如那些在血管的内壁上发现的肌肉,它们的作用是通过收缩来减小血管的直径。这些肌肉和它们的神经一起组成了血管运动器官,在悲伤中,这些非自主器官与自主运动器官的表现正好相反。血管肌肉等非自主器官并不像自主运动器官那样麻木松弛,而是比往常更强烈地收缩,导致身体的组织与器官贫血。这种缺血的直接后果是脸色苍白和身体颤抖,苍白的脸色、扭曲的面貌特征与面部的松弛联系在一起,成为悲伤情绪者的独特容貌。而紧接着表现出皮肤缺血的另一个常见结果是感觉寒冷,并且身体发抖。悲伤的固有症状就是肢寒畏冷,难以保持温暖。处于悲伤之中的人们,其内部器官与皮肤一样贫血。这虽然不能直接看到,但是许多表面现象证明了这一点,就是人体各种分泌液的减少,这类现象是可以察觉到的:嘴发干,舌头粘而重,有苦味感等,这些都是舌头干燥的结果。悲伤情绪如果发生在哺乳期妇女身上,还会造成奶水减少或者彻底枯竭。另外,还有一种特例,那就是因悲伤过度而哭泣。哭泣伴随着大量的泪水,红肿的眼睛,还有鼻黏膜分泌的增加。由此可见,伴随着哭泣的悲伤和单纯的悲伤是有明显不同的。”
因为兰格的理论是在华生的行为心理学产生之前进行研究的,所以我们认为他的理论是真实的。至少,这是一个通过观察和实验得出的结论,并且它对组成“悲伤”情绪的不同反应,做出了准确、客观的描述,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再接着,我们引述门特加扎对于人心怀“恨意”表情特征的描述:
“他们头和脖子向后缩,身体向后退;手不自主地向前伸,像是要去抵挡所憎恨的对象;他们眼睛眯起或紧闭,上唇抬起,鼻子紧收,做出最基本的回避动作;紧接着,他们会做出具有威胁性的动作,例如皱着眉头,怒目圆睁,龇牙咧嘴,气喘吁吁,咆哮高喊,语无伦次,声音颤抖,吐唾沫;最后的行为会伴随着血管运动产生的症状,例如全身发抖,嘴唇、面部肌肉、肢体和躯干等部分痉挛或者产生咬拳头或指甲等自虐行为,同时伴随着冷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鼻孔张大,怒发冲冠。”
读者可以从这些对情绪反应的描述中,对人的表情和生理特征有一个清晰全面的了解。不过,需要申明的是,我并非想要通过引用这些作者的描述来暗示我与他们的观点一致。我引用它们,仅仅是想摆出一个事实,即他们曾客观地观察过表现出上述情绪状态的人群,并对此做出了细致入微的描述,由此可见他们的观察态度。
这些人的实验方法和观察结果是接近真实、客观的,但是詹姆斯的理论却截然相反,他曾经说过:“所有这些描述的结果,使得情绪的描述性文字成为心理学中最为冗长乏味的部分之一。它不仅是冗长的,而且令你感到它细分出来的部分在很大程度上是杜撰的,或者是不重要的。它那自命正确的样子是在欺骗。”这句话无疑否定了实验,否定了客观的作用,也违背了实践出真知的根本理论。
詹姆斯其实是在寻找一个公式或者一个定论,可以把所有的情绪都套进这个公式或定论,这类似于中国古代道家以阴阳划分万物,带有一定的形而上学思想。詹姆斯太过于注重主观的理论,这对情绪心理学往正确的方向研究带来了一定的阻碍作用,但他“自省”的研究方法和创作出的情绪公式也为后世继续研究情绪心理学提供了宝贵的参考资料。
2.情绪可以用公式来计算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詹姆斯创造了一个万能的情绪公式,这个情绪公式的核心就是“内省意识”。詹姆斯的理论与达尔文、兰格和门特加扎的理论恰恰相反,他认为,“身体的变化直接伴随着对现存事物的知觉而产生,当它们发生时,人们对这一变化的感受即是情绪。如果我们假设某种强烈的情绪,然后试图从我们对身体的所有感受的意识中提炼,我们会发现我们一无所获。没有一种心理原料可以组成情绪,剩下的只是一种冷静的、中性的状态。”也就是说,詹姆斯认为身体的变化是因为知觉的产生,而知觉只有本人能够感受,其他人无法越俎代庖。
根据詹姆斯的观点,实验者研究情绪状态所采取的最理想的方式应该是纹丝不动地站着,直到产生了一种情绪,然后内省意识开始作用、觉察。最后,人的内省意识可能会觉察到以下一组反应:开始有了心跳减慢的感觉,接着是嘴巴干燥的感觉,然后是腿软的感觉等。这组“感觉”是恐惧呈现出的情绪反应,因此,詹姆斯认为人不得不从他自己的内省中去觉察他每时每刻的情绪反应,且没有一种实验的方法可以实现对于被观察者情绪状态的证明。当然,观察结果的验证更会成为无稽之谈。简言之,对人的情绪反应做出科学、客观的研究是无法实现的。
詹姆斯的理论在当时看似无懈可击,实则有很大的片面性,詹姆斯和他的信奉者们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情绪反应的起源问题进行系统化和科学化的探究。他认为,这些情绪反应纯粹是从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每个人都一样。但我们现在看来,这个理论可以不攻自破,因为每一个人的情绪反应都不会一样的。例如,有的人看到一只老鼠就会心跳加速,恐惧,而老鼠饲养员或鼠类爱好者即使面对再多的老鼠也不会有任何恐惧或者紧张情绪。再如,我们大多数人在遇到危险时都会有两腿发抖、惊慌失措的表现,而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却能沉着应对突发事件,情绪对他们的影响似乎并不明显。这些事例都告诉我们,单纯的自我研究或者套用公式都无法正确解读情绪。所以说,詹姆斯的理论使心理学失去了最科学、最有趣的研究部分。他简短的论述就把情绪研究带上了歪路,让其离科学性和系统性越来越远。
3.两位心理学家的情绪分类
为了研究“内省”所感受到的身体变化,詹姆斯对情绪进行了简单的分类,大体可分为痛苦、恐惧、愤怒和爱。他又在这四种主情绪中,按照道德感、理智感和美感进行了情绪细分,把每一种主情绪分化出了几十甚至上百个分情绪,并制作成了情绪表。分情绪的数量过于庞大,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
英国心理学家麦独孤发现了情绪与本能的关系,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和詹姆斯截然不同的情绪分类。他认为,人的每一个情绪都很容易触发或伴随着一种本能,例如人在恐惧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触发逃跑的本能,厌恶某个人时就会对其产生排斥的本能,服从某个人时伴随着自卑的本能,得意的时候伴随着自主的本能,温柔伴随着父爱、母爱的本能,愤怒则触发攻击本能。除此之外,还有着一些在个性中难以标志分类的情绪倾向。麦独孤没有对情绪或者本能做出过任何精细的分组,所以,我们就此打住,不再做进一步的考虑。此外,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花时间去探索流行心理学教科书的一系列情绪分类,因为它们的意义微乎其微,大多属于主观臆断,根本无法用客观的实验方法来验证它们。也就是说,在行为心理学诞生之前,所有关于情绪的分类大多都没有经过实践的考证。
4.情绪研究的正确引路人——行为心理学家
行为心理学诞生于20世纪初期,它的出现彻底颠覆了詹姆斯的“内省”情绪理论。行为心理学家另辟蹊径,从一个崭新的角度重新研究情绪问题。他们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不完全相信先辈们积累的资料,也不迷信上代的至理名言。在他们开始自己的研究之前,会把前辈们提出的糟粕理论付之一炬,然后另起炉灶。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詹姆斯理论的局限性和片面性,并重新拾起已经被大多数人抛弃的实验方法,继续着达尔文、兰格和门特加扎等学者未走完的情绪研究之路。
行为心理学家通过对成年人的观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成熟的个性(包括男人和女人)会表现出在一般情绪状态下呈现出的普遍反应,没有违和或者过分的感觉。但也有特例,每个人对周围环境的认知不同,所表现出的情绪反应也不尽相同,有的甚至会偏离我们正常的思维逻辑。我们举例说明:
在南部的一些原始人部落,那里的常驻居民一般都会在日落后跪地不起,对着黑夜祈祷,并且全身颤抖,连哭带叫,祈求上帝饶恕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这些原始居民有自己的禁忌,他们不会在晚上穿过墓地,也不会去烧曾被闪电劈中的树木。黑夜降临时,这些村落里的大人、孩子会聚集在住宅的外面,因为他们迷信地认为自己会被来自夜空的魔鬼施加痛苦和折磨,所以要在夜晚聚集在外面,预防魔鬼入侵,这就像人们对待地震的态度一样。也就是说,黑夜这种我们习以为常的情境在他们中间却唤起了不安、强烈的情绪反应。
再举一个具体的例子论证一下:一个生长在发达城市的3岁幼童害怕的事物有夜晚、兔子、老鼠、狗、鱼、青蛙、昆虫、动物玩具等。我们可以做这样一个实验,在这个3岁幼童正在高兴地玩积木游戏时,把一只青蛙或者其他动物放到他眼前。这时,他会停止手头的一切活动,立马躲到墙角或者可以隐蔽的角落,并开始叫喊:“拿走它!拿走它!”然后开始哭泣,而其他孩子对这些事物未必会恐惧,而会对另一组东西表现出恐惧的情绪,或者少数孩子对很多组事物都没有害怕的反应。这些不同的试验者对同一组事物表现出的不同反应使我们明白了,单纯的“自省”根本不能彻底地研究情绪,要想从根本上解读情绪,就必须要通过科学的实验来论证。
行为心理学家越是深入研究成人的各种情绪反应,就越会发现一些人对周围的事物和环境做出的情绪反应要远比正常人强烈,而驾驭这些事物、环境所需要的情绪反应更为混乱。对某些人而言,这些事物、环境似乎被赋予了影响人意志的能量,迫使一些对这些事物、环境敏感的人做出各式各样的情绪和生理反应。例如,我们知道一些黑人有收藏兔子脚的习惯。对正常人来说,兔子脚不过是动物尸体上本该被处理掉的器官,或者也有人会将其用作食料去喂养自己的宠物。但是,这些兔子脚对于许多黑人来说却意义非凡,他们处理兔子脚的方式非常精细,好像在处理一件工艺品——他们把兔子脚晒干后进行打磨、润色,然后放进自己的口袋,时刻关注着并小心呵护它们。每当遇到困难或者危险的时候,他们就会从口袋中拿出兔子脚并对其进行膜拜和祈祷,希望可以依靠兔子脚趋吉避凶。我们可以由此看出,他们对兔子脚做出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反应,这其中隐藏了他们对于神明的崇拜方式,就好像宗教里会出现的仪式一般。
从某种程度上说,文明赋予了客体和情境更多的意义,从而使得一些特定的人们对它们做出超出普通人该有的反应。例如,面包和葡萄酒。面包是我们饥饿时会吃的,葡萄酒是我们宴会、正餐或者平日里会喝的,这两者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饮食。但是,这些日用的普通饮食出现在教堂里,以圣餐的形式提供给信徒们分享时,就会让他们做出低头、默想、低声祷告等行为。在一些特殊的宗教里,圣人的骨头和遗骸对于他们的信徒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些信徒会对着逝者的骨头进行崇拜。这些行为虽不同于黑人对于兔子脚做出的反应,但是对他们自己而言,都是一种神圣的仪式。
类似的文明在人生活中施加的影响力,在生活中处处可见。诸如,有些人在走路时总是回避狗和马,他们忌讳的程度甚至可以让他们变道而行或者掉转自己的前进方向。另外,关于姓名、称呼的忌讳,几乎在任何一个有明文可考的国度都是存在的。我们试想一下,假设我们把这些生活中遇见的客体和情境都搬进一个足够大的领域里,然后从伦理学的角度,制定出一套人们对这些客体和情境该有的生理学反应和行为,并将这些反应和行为作为指导人行为规范的标准,用来考察人们的日常生活的行为,那么我们很快就能发现一些人在生活表现出的趋异规律。趋异通常会以以下几种方式呈现:过度的反应、迟钝的反应、反应麻木、反应阻滞、反应消极,还有被公众伦理所拒斥的反应。
环境和意识都是影响人类情绪的因素,它们异常复杂,所以,我们并没有关于生理学反应的标准和规范,但是我们可以无限地接近它。正如我们现在对待昼夜、季节和天气的反应,和古时的人们对待它们的反应截然不同,我们不会认为一棵被闪电击中的树是因为受到了咒诅,我们也不会认为在战场上拥有了敌人的指甲、毛发和排泄物,就可以用巫术来使敌人溃不成军。科学、地理和旅行,令我们对事物产生了新的认识,生产力的解放使我们对事物有了见怪不怪的反应特征。比如,对现在充斥于市场上的各式各样的加工食物,我们不再关心它们是否是干净的,而会关心它们能不能补充身体所需要的营养和能量。
以上所说的是常态,事实上,我们社会的非常态现象依然盛行在世界各地——当然,它们只是个别现象——如一个女人同时拥有很多丈夫,或者一个男人同时拥有很多妻子;在闹饥荒的时候,可能出现吃人肉、易子而食的现象;或者在一些部落或者落后的民族里,相信将特殊的孩子献祭可以平息神明的愤怒。当然,还有将妻子当作物品借给邻舍、来客的风俗。
当然,完全的标准化难度真的太高了,事实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社会根本不可能做到。好比英雄崇拜,我们从小就会对父母流露出这样的情结,而后在成长的过程中又会转移到文艺作品里的英雄身上。等到我们迈入社会,我们又会开始对领域里的权威表现出这样的情结,如作家、艺术家、教会长老、领袖、运动员、明星等。在这些人面前,我们的反应就像个婴儿。
5.复杂情绪的产生来自外界吗?
由于成人情绪反应过于复杂,我们无法从一个成人身上开始研究。相比之下,婴儿的情绪反应就比较直接,也比较单纯。我们从社会中进行了取样——普通家庭的孩子选取了一些,富人的孩子选取了一些,实验过程中,我们让他们单独面对相同的实验情境——我们让一个孩子在游戏室里玩玩具,然后放进一个小动物。
为了得出孩子真实的情绪反应变化,我们需要在日常中对他们的生活情境做出适当的改变,例如让一个面生的人用不同的食物对他们进行喂养,或者给他们穿衣、洗澡;还可以通过拿走他们玩具,或者在保护措施完全的情况下将他们置于高处。实际上,现实为我们提供的测试方法远远不止这些。
早期的实验过程令我们确信,在贫困家庭或者富有家庭里取样的孩子,作为被观察的实验对象来说,他们是不理想的。因为成长环境特殊的缘故,他们表现出来的情绪也过为复杂。我们随后又在医院里选取了一些由奶妈喂养的健壮婴儿,还有一些在实验者观察范围内的较为年长的有家庭的孩子。这些孩子中,有的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被观察到一周岁,有的孩子则被观察了两年,还有极少数的孩子被观察到了第三年。我们列举两个实验加以论证:
第一,考察孩子在实验室对毛绒动物的反应。
我们事先将孩子在实验室安排好后,再让他们与各样的动物接触。我们把孩子放在一个开放的房间里,或母亲陪伴,或护士陪伴,或让他们独自一个人,以便区分在不同人陪伴的条件下,他们对毛茸动物的反应是否一致。而房间也被设置成暗色,墙上涂满了黑色,屋内也没有家具,只提供了一盏灯。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为孩子们创造一个不同寻常的环境。
起初,我们向孩子展示的是一只活泼的黑猫,它个性温顺,喜欢用叫唤的方式来引起人的注意。它围绕着婴儿打转,用毛茸茸的身体摩擦婴儿,婴儿对此也反应积极,他很乐意去触摸猫那毛茸茸的身子,抓抓鼻子,摸摸眼睛,这种反应也普遍体现在其他孩子身上。
兔子作为另一个实验对象,也展现出了应有的活动特征,它能够普遍引起婴儿的掌控欲。孩子们喜欢用手去抓兔子的耳朵,然后把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朝自己嘴里放。
实验过程中,我们也用到了小白鼠,因为白鼠体型过小的缘故,它没有引起婴儿的注意。然而,只要动物体型大到足以吸引婴儿眼球的时候,他们的触摸反应就会发生。
事实上,我们还试验过其他动物,如艾尔谷梗种狗、鸽子、青蛙等。实验证明,婴儿不论是在暗室里,还是在敞亮的房间里,他们与这些动物在一起时,都能在彼此之间建立友善的关系,而不会出现害怕反应。相反,那些在外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大孩子中却有相当一部分对兔子、白鼠或者其他毛绒动物产生了一定的恐惧心理和逃避行为。1924年夏天,华生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
他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带到动物园玩,大儿子3岁,小儿子只有7个月大。小儿子只存在习得性情绪,还没有形成条件反射的情绪性恐惧反应,而大儿子已经经历了复杂的条件反射。例如,大儿子曾经在游泳的时候溺水,有了对水的恐惧;有一次,狗袭击了他,使他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对狗的条件反射,但这种害怕还没有迁移到其他毛绒动物身上;在动物园划船的时候,水溅进了船里,大儿子表现出了明显的恐惧心理,不时地提醒父亲船里的水太多。而小儿子对此却丝毫不在意。当他们从船中下来面对各种小动物的时候,大儿子表现得非常积极,时不时地拿着水果喂养跑过来的小动物,还想去笼子里抚摸黑猩猩。小儿子的表现就有些消极,在动物园的一天内都是安静的,好像没有什么事物能引起他的注意,只有天上的鸟类能让他的眼神停留一小会儿。
从以上的几个实验中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婴儿身上确实存在非习得性反应,但这些非习得性反应都不能作为其建立情绪的起点。没有经过足够条件反射的婴儿是无法自行学习复杂情绪的,也就是说,复杂情绪的习得只能依靠外界的刺激来完成。这一结论从根本上颠覆了詹姆斯的“内省”理论,抛弃了只研究意识的怪圈,也把情绪行为的起点研究从个体内部转到了外部(外界刺激)。
6.有趣的非习得性反应
在新生儿中,通过刺激会引出三种不同形式的情绪反应,我们将这些反应称为“惧”、“怒”、“爱”,只是在使用它们时,要消除其原来的内涵。对于我们所说的这几类反应,我们会将其同呼吸、心跳、抓握等一些非习得的反应一样来对待。下面,我们用实验证明它们的存在。
惧:我们在对婴儿所做的试验中发现,刚出生的婴儿对于巨大的声响会有很明显的反应,比如用一把锤子去用力敲打钢条所发出的响声,便会引发婴儿一系列的反应——惊起、惊跳、呼吸停顿,接下来婴儿会呼吸加速,并同时出现血管运动变化,婴儿会抿起嘴唇,握拳,眼睛突然闭上或睁开。这种现象在那些没有大脑半球的婴儿身上,会体现得更为明显。随着婴儿出生时间的不同,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也各有不同,会分别出现哭叫、摔倒、爬行、走开、逃跑等现象。不过,并不是什么声响都能唤起婴儿的反应,像那些非常低的声音或颤音就做不到。这也不是说高音就一定可以引起婴儿的反应,具有非常高的音调的高尔顿口哨,同样无法刺激到婴儿,唤起他们的反应。为了验证我们的观点,我们对刚出生三天的婴儿做了实验。当他们处于半睡眠的状态下时,我们在他们的耳边揉搓报纸,或者用嘴唇发出各种高音,来反复唤起他们的反应。通过大量实验我们发现,在唤起婴儿反应的声响中,纯音是很难奏效的。因此可以说,在这项工作中,我们必须对声音刺激的性质还有反应的各个部分进行大量的研究,只有这样,才能将更加完整的刺激,也就是反应的整个过程做一个具体的描述。
另外,婴儿在身体还没有得到补偿支持时(没有准备和预料),也会唤起相同的恐惧反应。我们在生活中其实是可以看到这样一种现象的,比如新生儿睡着时,如果他从床上掉落下来,或者裹着他身子的毯子,被人猛然用力抽拽,并拉着他一起移动时,就会引发婴儿的恐惧反应。在实验中我们发现,对于刚出生几个小时的婴儿,如果相同的刺激,比如巨响或者失去支持这种刺激频繁发生的话,其恐惧反应只能被唤起一次。如果想用同样的刺激再次唤起这类新生儿恐惧反应的话,就需要间隔一段时间。
其实,对于成年人和高级灵长类动物来说,当个体失去支持并且在没有调整过来的情况下,也会产生恐惧反应。比如,很多马就害怕过桥。我们人也一样,如果在过河时,桥身只是由一条窄窄的木板搭成,而桥下面的河水深不见底,这时我们就会十分紧张,我们的身体肌肉会被调动起来。通常情况下,当一个孩子第一次下水时,一定会非常恐惧,因为水的浮力会让他失去平衡,尽管水的温度并不低,但他也一样会呼吸加速、哭叫着双手乱抓。
怒:身体运动受阻,会引发怒的反应。日常生活中,成人在看管孩子时,由于会经常不经意地限制儿童的身体运动,导致孩子的情绪变得烦躁、发怒,其表现往往是大哭大叫,或者朝着大人运动的反方向去努力。而通过大量的实验观察,我们发现,这种现象在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就已表现出来,而且在10~15天的婴儿身上体现得更明显。当我们轻轻捧起婴儿的头,强迫他们分开手臂,或者将他们的双腿紧紧抓住时,就会引发他们怒的反应——整个身体僵硬,屏住呼吸,不停地舞动四肢。虽然他们可能不会马上大哭大叫,但会将嘴巴张到最大,呼吸停顿,直到脸色发青。在保证不伤害婴儿的情况下,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压力,直到他的小脸发青时,实验便可以停止。比如,我们将实验中的孩子的手臂用一根细绳拉起来,并在细绳的另一端系上一个重量很轻的铅球,就是不到一盎司的小铅球。这时,由于手臂运动的持续受阻(即便分量很轻,但对于婴儿来说也会使运动受到阻碍的),婴儿就会做出怒的反应,也就是上面描述的一系列的反应。其实,在日常生活中也不难发现,当人们给婴儿穿衣服时,如果缺乏耐性,对孩子粗手粗脚的,婴儿就会表现出一种怒的反应状态。
爱:我们在研究婴儿爱的情绪反应过程中,虽然遇到了各种苦难,但还是在实验中观察到,使得婴儿产生“爱的反应”的刺激,源于对其皮肤的抚摸、挠痒、轻轻地摇晃、轻拍等行为。而且我们还发现,通过刺激婴儿的嘴唇、乳头等性感带器官,更容易唤起“爱的反应”。这种“爱”的反应所包含的内容非常广泛,如“善良的”“和蔼的”“亲密的”等。事实上,对于我们成人来说,两性之间的爱也源于此,那些能够引起最初爱的动作的人,对于婴儿情绪的发展都有一定的激发作用。当一个母亲怀抱着自己幼小的孩子时,总会情不自禁地去抚摸他,在喂奶时或者在促进孩子进入睡眠状态时,会轻轻拍着孩子的躯体某部位,而这些动作都会引起儿童的爱的情绪。婴儿的这种反应取决于他所处的状态,当婴儿正哭闹时,他会突然停止,然后露出笑容,并发出笑声。事实上,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在婴儿稍大一些时,如果被挠痒,他就会剧烈地扭动身躯,四肢乱舞,而且发出“咯咯”的笑声。
7.复杂情绪是如何产生的?
通过观察,我们发现了婴儿的一些反应,那么如何才能使这些反应与成年人在情绪生活中所表现出的大量复杂的东西等同起来呢?大家都知道,许多孩子对黑暗会感到惧怕,而在成年世界中,许多妇女在看到一些动物时也表现出了强烈的惧怕心理,比如她们非常惧怕老鼠、蛇以及一些昆虫。事实上,生活中很多被使用的物体,几乎每天都附着着人们的各种情绪。就拿恐惧来说,它就存在于人们所处的环境之中,如森林、水等。同样,很多物体和情境也会引起爱和怒的反应,而且它们的数量随着个体阅历的增加而增长。最初,引起爱与怒这两种情绪反应的原因也不是看到了一种物体——大家都知道,在后来的生活中,只看到人就会让人产生这两种情绪。有些个体在最初时,很难唤起复杂的情绪,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具备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大大增加了情绪生活的危险性和丰富性。那么,复杂情绪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早在20世纪初就开始进行研究了。事实上,在决定做试验前,我和助手们一直犹豫不决,因为这个实验需要反复唤起婴儿的恐惧,并找到消退方法,虽然这项实验是安全的,但也有很小的概率会导致婴儿产生心理阴影。在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实验一直被搁置,但想要深入认识这一问题,找到更加有力的论据,就必须继续研究下去。华生似乎没有退路,最终,他找到了一个11个月的婴儿。婴儿重21磅,名字叫阿尔伯特,他的父亲是哈瑞特·莱恩医院的一名护理。阿尔伯特出生在这家医院,并一直住在医院里,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家伙。在与华生他们相处的几个月中,从没见他哭过一次,直到实验结束。
在进行实验之前,我们需要明确实验的目的。我们已经知道,巨大的声响可以轻而易举并迅速唤起恐惧反应,所以我们决定使用这一刺激对小阿尔伯特进行实验。之前,我曾试图告诉过大家,条件反射的建立,也就是一个条件反射的反应的建立,一定有一个可以唤起这种反应的基础刺激。针对此,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这种反应提供一些其他的刺激,以将其唤起。比如在蜂鸣器响起时,我们想要使手臂和手猛然间震动,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在蜂鸣器响起时,用一种手段刺激手臂和手,让其发生震动。当然,所采用的手段可以是各种方式,可以电击,也可以是其他方式。这样,在很短的时间内,你就会知道,只要蜂鸣器一响,手臂便开始震动,就仿佛真的被遭到了电击一样。现在我们就用这样的方法对阿尔伯特进行实验。
我们先对阿尔伯特做了如下试验——在这之前,我们经过了反复实验,结果表明,只有巨大的响声和失去支持,才能使这个孩子引起恐惧反应。在实验中我们还发现,对于周围12英寸以内的所有东西他都想触及和操作。对于巨大声响的反应特征,他和其他大多数孩子没什么差别。我们用木匠的斧头敲打一根直径为1英寸、长3英尺的钢条,对于钢条发出的声响,阿尔伯特所产生的反应最为显著。我们对阿尔伯特做这个实验的目的是:建立他对小白鼠的恐惧反应的条件反射。
对于这个实验,我们做了详细记录,实验记录表明了建立条件反射的情绪反应的进展情况。
在阿尔伯特11个月零3天时的实验:
把阿尔伯特玩了3天的小白鼠从笼子里放出来,并放到他的面前。对于这个突然放在自己面前的小东西,阿尔伯特很自然地伸出左手要去抚摸,就在他的手刚要触摸到小白鼠时,我们在他的脑后敲响了那根钢条,钢条发出的响声让阿尔伯特猛烈地跳起,并向前摔了下去,他的头埋进了垫子里,不过这时候他并没有哭。
片刻之后,他伸出右手去触摸小白鼠。就在他刚刚触碰到小白鼠时,我们又将那根钢条在他的脑后敲响,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他猛烈地跳起,然后向前摔倒,只是,这一次他开始哭泣。这次实验之后,小阿尔伯特的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们没有对他继续做进一步的实验,所以,下一次的实验是在相隔一个星期之后。
阿尔伯特11个月零10天时的实验:
第一,在没有任何响声的情况下,我们让小白鼠突然出现在阿尔伯特面前。他看到小白鼠后,并没有想触摸它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然后,我们把小白鼠放到了离他更近一点的地方。这时,阿尔伯特试着伸出右手去触摸它。可是,当小白鼠的鼻子碰到他的左手时,他马上缩回了这只手。接着,他用他左手的食指去触摸小白鼠的头,可是,在他的手指碰到之前,他一下子又将手抽了回来。阿尔伯特的这一行为表明,我们在上周对他所做的那两个联合的刺激还在起作用。接下来,我们又对他做了一个小测试,这次是用他玩的积木进行测试的。在测试的过程中,我们认真观察,看积木是否具有同样的条件反射。结果是这样的:阿尔伯特立刻把积木捡了起来,然后扔掉或者敲打它们等。因此,在以后的实验中,我们时常用积木对他进行安慰,并且用积木来测试阿尔伯特的情绪状态。在白鼠产生的条件反射过程中,积木很容易被移除在视线之外。
第二,利用组合刺激。也就是在小白鼠出现后,实验员敲响钢条,使它发出声响,这时孩子惊起,然后马上倒向右侧,没哭。
第三,还是利用组合刺激。孩子向右倒下,用手撑着自己的小身躯,把头缓过来,不看小白鼠,也没有没哭。
第四,又对他进行组合刺激,孩子还是同样的反应。
第五,没有敲响钢条,只让小白鼠突然出现在孩子面前。这时孩子的反应是:皱起眉并哭泣,而且伴随着身体猛然向左退缩的行为。
第六,再对孩子进行组合刺激。这一次,在组合刺激下,阿尔伯特突然向右边倒下,并开始哭泣。
第七,在再一次的组合刺激下,孩子猛烈惊起并开始哭泣,不过他没有摔倒。
第八,只要小白鼠单独出现,阿尔伯特在看到它的一刹那就会哭泣,而且马上将身体转向左边,扑倒在地,并以极快的速度在地板上向前爬行。
阿尔伯特的实验验证了个体情绪的复杂性,也告诉我们,复杂情绪是由非习得性情绪衍生出来的,同时更进一步说明了人们的情绪并非来自遗传,而主要是因为外界的刺激。
8.情绪的转移——移情
事实上,在利用小白鼠做实验之前,我们已经给阿尔伯特预备了很多带毛发的物体,让他与之玩耍,它们分别是兔子、海鸥、毛坯套筒、护理员的头发和假面具。也就是说,在做小白鼠实验之前,阿尔伯特已经与它们玩了好几个星期。那么,我们所要检验的问题就是,在经过对小白鼠形成的条件发射后,阿尔伯特再次见到它们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反应?也就是说,检验一下他对小白鼠形成的条件反射,在他重新面对这些物品和动物时,受到的影响是怎样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们并没有急着去对他进行实验,也就是在接下去的5天中,我们没有让他看到上述东西中的任何一种。第六天过后,我们也没有先给他看到那些东西,我们所用的检验方法是,先用小白鼠来测试他,看他的条件反射的恐惧反应是否还会发生。对此,我们做了如下记录。
在阿尔伯特11个月零15天时所做的实验:
第一,用积木来对他进行测试。当他看到积木时,很快将它们拿了起来,就像平时那样地玩。这个测试表明,房间、桌子、积木等物无法对其产生情绪转移。
第二,当我们拿走积木,把小白鼠放在他面前时,情况就变了。见到小白鼠后,他立刻哭泣起来,并将自己的右手收回,转过头和躯体,不去看小白鼠。
第三,再给他拿来积木。阿尔伯特马上把它拿起来开始玩,脸上有了笑容,并在玩的过程中笑出声来。
第四,再次用白鼠来做实验。当他看到小白鼠时,躯体马上向左倾斜,能感受到他在极力逃避小白鼠。在这个过程中,他倒在了地上,但他马上转过身去,朝着离小白鼠更远的距离爬去——他在努力躲开小白鼠。
第五,我们再次将积木放在他面前,他很快将积木拿起来,并像以前一样微笑或大笑。
此次实验的结果表明,在这5天当中,条件反射一直在维持着。接下来,我们为大家依次呈现的是兔子、狗、海豹皮衣、棉花、人的头发和假面具在实验中对婴儿的情绪影响。
第六,实验开始时,只用兔子。我们将一只兔子突然放在了阿尔伯特面前的垫子上,当他看到这只兔子时,出现了明显的消极反应。他尽可能使自己倒向离眼前这只毛茸茸的东西更远的方向,并开始哭泣,最后大哭起来。我们让兔子离他更近一些,并使其碰到阿尔伯特。这时,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垫子里,并大声哭号,而且试图逃离那里,用力爬行,边爬边哭。应该说,这是一个最具说服力的测验。
第七,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再将积木拿给他,他开始玩积木,就像过去那样。4个人观察到,这次在玩积木时,阿尔伯特的精力比之前看上去更加旺盛,他将积木举得高高的,然后再用很大的力气摔打它。
第八,我们再用狗来做实验。阿尔伯特对狗的反应,相较于兔子而言,强烈程度要差一些。当狗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仅仅盯着它,并使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当狗向他靠近时,他挣扎着想要四肢着地。不过,这时他并没有哭。在狗离开了他的视野后,也就是当他看不到那只狗的时候,他变得安静下来。但是,在之后,我们让狗接近他的身体时,他的身子立刻挺直起来,并朝着狗所在的位置的反方向滚出,而且转过头去,并开始哭。
第九,我们把狗牵走,再将积木拿给他,他立刻又玩起了积木。
第十,海豹皮毛的测试。当我们将海豹皮毛摆在阿尔伯特面前时,他马上向左边躲去,而且变得烦躁起来。当我们将皮毛放在离他左边更靠近一点时,他马上将身子转了方向,然后开始哭起来,并想要爬离那里。
第十一,接下来是做棉花的实验。棉花被我们放在了一个纸袋里,只是这个纸袋并没有将最上面的棉花盖住。开始时,我们将装有棉花的纸袋放在了阿尔伯特的脚边,最初他只是用脚把它踢开,但并没有用手去触摸它。可是之后,当他的手放在棉花上时,马上就缩了回来,但他的反应并没有像在他见到其他动物或皮衣时所引起的反应那样强烈。而且,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玩纸袋,但他尽量不去碰触棉花本身。可以说,不到一个小时,他对棉花的消极反应就已经消失了。
第十二,我们的一位工作人员在实验进行过程中,把头低下来,想看看阿尔伯特会不会玩弄他的头发。显然,阿尔伯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尽量远离工作人员的头发。另两位观察者也像第一位实验员那样去做,结果,阿尔伯特马上开始玩弄起他们的头发。可是,当我们的实验员将一个圣诞面具呈现在阿尔伯特面前时,消极反应再次出现在他身上,而且很明显,尽管他们的头发他早已玩弄过了。
从上述的实验记录中可以看出,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关于泛化或迁移的证明,而且这份证明是令人信服的。
在这些迁移中,我们进一步证明条件情绪反应与其他一些条件性反应完全相同。对此,我认为,在条件情绪反应的泛化或迁移的例子中,是相同的因素在起着作用。
我们可以在情绪领域建立起一种鲜明的分化反应,就像其他任何领域一样。如果我们能够持续地对这个实验进行下去就可以发现,在白鼠出现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引起阿尔伯特的恐惧反应,而在其他任何动物出现的时候,都不会引起任何反应。这种情绪分化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例如,在婴幼儿时期,我们大多数人处在未分化的情绪状态之中,对于刺激的条件反射混乱而强烈,这在很多成年人尤其是妇女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她们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文化层次低,始终停留在迷信的状态。而接受过教育的人,由于在对物体的操纵方面,对动物的接触方面以及对电器的使用方面,都受到了长期的训练,因而,他们已经到达了更高一层的阶段——次级的或者是分化的条件性情绪反应的阶段。
如果我们关于这个问题所做的推理没有错的话,那么就一定会有一个正确恰当的方法,来对迁移的情绪反应给予解释,这也包括对弗洛伊德的所谓“移情”的解释。我们深信,当条件性情绪反应在建立之初,一个广泛的相互之间十分相像的刺激(所有的毛发物体)将首先引发一个反应,而且,正如我们所了解的,这个实验一直坚持做下去,直到实验步骤把未分化的条件反应提高到分化阶段。当然,其前提是只有原来的你在其上建立起条件反射的物体或情境,在分化的阶段中,才能引发反应。
9.情绪产生的基础——内脏和腺体
对于通常被称为“情绪反应”的复杂形式的遗传,我们要清楚,很少有证据能说明它,这一点与被称为“本能”的遗传是相同的。
而对于情绪反应的这个研究结果,我们若是想要更加贴切地给予它描述,可能也只有依赖于整个人类婴儿对刺激的反应。我们通过对此所做的一切研究发现,某些种类的刺激,即响声和失去支持,会让婴儿产生某种类型的反应,也就是我们在实验中看到的那样,当婴儿听到响声,或者失去支持后,就会出现惊起、短暂的呼吸停顿、哭泣、明显的内脏反应等。另外一种刺激,也就是当婴儿运动受阻,即被抓握或行动被阻止时,婴儿会变得烦躁、哭泣、长时间屏住呼吸,会出现循环系统的明显变化,以及其他一些内脏变化。第三类刺激,是对婴儿进行抚摸,尤其是当我们抚摸他的性感区时,婴儿会产生如下反应:哭泣停止、微笑、笑出声音来、呼吸变化、勃起,还有就是其他的一些内脏变化。在这里,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对于这些刺激的反应,它们之间并不是相互排斥的,而且在很多部分,它们的反应是相同的。
可以这样说,我们建立被我们称为“情绪”的那些复杂的条件反射的习惯类型的起点,正是基于这些无条件反射的刺激,以及与此相应的简单的无条件反射的反应。也就是说,个体无条件反射通过条件反射和迁移,使刺激范围大大增加,使得它们产生了其他变化。就像婴儿听到巨响会恐惧一样,当某一事物伴随着巨响出现的时候,婴儿的恐惧对象就从巨响迁移到了这个事物上,转而对单一的事物产生恐惧。这个恐惧的产生是条件反射的结果,区别于先前的无条件反射。
还有一组增加我们情绪生活的复杂因素,我们也应该给予重视。例如,一个人面对同样的事物,在一种情境中,这个事物是产生恐惧反应的替代刺激。然而,在另一种情境中,它有可能会变成产生爱的反应的替代刺激,甚至是变成产生怒的反应的替代刺激。应该说,这些因素使得情绪生活变得更加复杂,虽然我很想为大家介绍我对人类的更为复杂的反应类型所提出的一种思想,也就是说,我认为,尽管在所有的情绪反应中,有很多外显的因素存在,比如手臂、腿、躯干、眼睛的运动,但不得不承认,其中占支配地位的还是内脏和腺体因素。正如人们在恐惧时会出“冷汗”,在冷漠和痛苦中会出现剧烈心跳的身体反应以及青春时期的孩子的“悸动的心”和“青春洋溢”,其实,这些表现并不仅仅是文学中的描述,它们是确实存在的,是我们在生活中所能看到的真实表现,也就是说是我们通过客观观察的结果。
对于这一理论,在此我先不做太多的赘述,我会在之后对其进行完善。我想要说的就是,社会对于我们这些含蓄的内脏和腺体反应,从来没能够真正掌握它,不然的话,它早就教育和约束它们了。众所周知,社会是很喜欢规定我们所有的反应的。我们很大一部分人的外显反应,例如我们的四肢和躯干运动,我们的语言,都是受到训练,并使之成为习惯的。但是作为内脏的行为,由于它们内隐的性质,社会对其无法掌握,也无法为它的整合来制定规则和规范。所以,最后就必然导致这样一个结果,那就是我们在对这些反应进行描述时,找不到合适的名称和词语。它们依然是非词语化的。对于两个拳击手或两个击剑手的每一个动作,我们完全可以找到合适的词语对其进行描述,并且对于每个人的反应也能够给予非常细致的评论。因为我们对这些过程有着惯用的词汇,而这些词汇完全可以用来对这些技术动作进行描述。不过,这里有一个明确的规则:如果出现一个足以令人情绪激动的物体时,内脏和腺体的分别运动一定会发生。
由于对这些反应我们一直没有给过命名,所以,一些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让我们无从讨论。对于它们,我们至今还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讨论,因为没有任何词汇来代表它们。在我们人类的行为中,存在着非词语化的东西,这一理论使我们对弗洛伊德主义者所谓的“潜意识情结”、“压抑的愿望”等许多东西,有了一个自然科学的解释方法。也可以这样说,对情绪行为的研究,我们可以使其回到自然科学的道路上,我们的情绪生活像我们的其他一系列习性一样成长和发展。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曾经养成的情绪习惯会不会被废弃?我们知道,我们的手势习惯和语言习惯往往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被抛弃和戒除,那么我们的情绪习惯会不会也一样面临那样的未来?关于这些问题,就在前不久,我们还没有任何事实,可以用来为我们的回答给予指导。但现在,我们可以对其中一些问题进行回答了。不过,在这里我先不作答,我们会在以后向大家介绍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