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故事会2019年12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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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网文热读

再见了,虎头!

■ 安勇

看似平凡的一对夫妻,互相开了一辈子的玩笑,笑中含泪,泪中带甜……

老王和老罗夫妻俩,互相开了一辈子玩笑,如果评判一下,可以说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介绍人家里。当时,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资格称老王和老罗。小王在轧钢厂当钳工,小罗在纺织厂当挡车工,中间隔着大半座城市。介绍人家住平房,小王来得晚了点,从外屋往里屋走时,没留神绊在了门槛上,一个踉跄半跪在小罗面前。

小罗看他一眼,满脸严肃地说:“免礼平身。”

小王紧跟着接了句:“太后吉祥!”小罗说:“好像反了。”

小王说:“那咱重来一遍。太后吉祥。”小罗说:“免礼平身。”

介绍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半天问:“你们俩什么情况,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不约而同说:“不认识,但以后可以好好认识认识。”

他们俩一周约会一次,那时候还没有大礼拜,通常都是周六下了班,小王骑着自行车,穿过大半座城市赶到纺织厂接小罗。两个人先骑行一段,到人少的路段下来步行,当时的说法叫轧马路,和看电影一样,也是件挺浪漫的事。周一到周五,他们也没闲着,一到午休,就溜进车间办公室,给对方打电话。

小王说:“我在纺织厂门口呢,拿着你爱吃的红烧肉。”

小罗答:“等我一小会儿,五分钟就到。”

两个人对着话筒聊一阵,小王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这么半天了,你咋还没到?肉都凉了。”

小罗说:“还说呢,我到半天了,咋没看着你?”

他们相处了一年多时间,第二年五一,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走出办事大厅门口,小王咂着嘴表示遗憾:“刚才照相时,坐我旁边那个女的,长得可真漂亮,要是早遇到她,我就不和你结婚了。”

小罗也满脸遗憾:“咱俩想到一块了,坐我旁边那个男的,也特别精神。”

小王说:“那咋办呢?婚都结了。”小罗说:“将就着过吧!”

两个人的家都不在本地,资历浅没分到房子,结婚后,半租半借,住进了熟人——当初那个介绍人的一间平房里。家具就只有两口板柜和一只大衣柜。

为了增加收入,小王给自己找了一份工,下班后去一家私人小钢铁厂加工零件,挣点计件工资。小罗在家里做好了饭,估计丈夫要回来了,就赶紧躲起来。

小王回家后,在屋子里转一圈,没见到妻子,自言自语地说:“我老婆哪去了?”

小罗在衣柜里答:“让人家拐跑了。”

“谁拐的?”

“我拐的。”

“太谢谢你了,可算把那个败家老娘们儿弄走了。”

“拐走她,我给你当老婆中不中?”小罗说着从衣柜里走出来。

小王上下打量一番:“咋不中呢?你比她可强多了。”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因为胎位不正,折腾了大半夜才生出来。小罗累得像摊泥似的躺在病床上。小王心疼媳妇,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流下两行泪。小罗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挺好,用不着难过。

小王反倒哭出了声:“我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难过,医院里那么多产妇,生的都是有胳膊有腿儿的小孩,就只有我老婆,生的是一只蛋。”

小罗也来了劲,满脸惊喜道:“咱要发财了吧,你赶紧请专家来看看,没准是只恐龙蛋。”

“恐龙都灭绝了,你咋能生出恐龙蛋?”

“那我生的就是王八蛋,正好随你,也姓王。”

他们夫妻俩给对方起了很多外号,随着年龄增长,有一些慢慢被淘汰了,只有两个称呼,一直延续了下来。一个是虎头,另一个是二大妈。虎头很好理解,就是虎了吧唧不太正常的意思,二大妈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和虎头也差不多,只是变换了一种说法罢了。

老罗七十岁时,去诊所镶了半口假牙,心里有些慌乱,问老王,自己是不是变了模样。

老王端详一番说:“模样没咋变,你试试看,还能不能咬人?”

老罗抓过他胳膊,咬了一口,摇摇头说:“试也白试,我咬的这个老东西,不是人。”

三年后,老罗查出了胃癌,肚子打开,医生说已经到了晚期,怕是活不了几天了。老王心里难过,表面上还硬撑着,不时汇报一下孙男娣女的情况,都是报喜不报忧。

老王说:“咱大孙子,这阵子成了香饽饽,三四个长得像电影明星似的女孩儿,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都非要嫁给他不可。”

“那咋办?不行就都娶了吧!”

“可惜,咱国家的《婚姻法》不允许。”

“要不然,让大孙子带上那几个姑娘,移民到非洲去?”

“我看行。”

老罗临走之前,把老王叫到枕头边,在他耳边神秘地说:“其实,我没死,只是躲到了咱家的衣柜里,你别心急,等到七七四十九天过后,我就能回来了。”

料理完妻子的丧事,老王回到家中,眼睛看到这里,心空一下,看到那里,心又空一下,四周看一圈,心就空得像一片冬天的田野。最后,他的目光落到那只衣柜上。

老王走到衣柜前,手放在柜门上,想起七七四十九天的话,到底没有打开。一七那天傍晚,老王又站在衣柜前,忍了忍,仍然没有打开。三七那天夜里,老王到底没忍住,还是把衣柜打开了。

他在最下面的搁板上找到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面还有一个纸包,再打开,又有一个……连着打开七个纸包,他看见纸上写着一句话:再见了,虎头!就知道你屏不住,现在我回不来了,你自己一个人在世上受罪吧!

(推荐者:顾诗)

(发稿编辑:朱虹)

神秘的说客

□ 张存礼 编译

安先生是个地主,他拥有很大的一片林地。

这天,他听到了一个消息:一条非常重要的高速公路,要从他的土地上横穿而过。他高兴得蹦了起来:“太好了!征收土地的来了,我一定要个好价儿。那时,我安某摇身一变,就是个腰缠万贯的富翁,从此便可乐享天年了。”

没过几天,土地征收员便找上了门,可是安先生狮子大张口,提出了天价赔偿,两人不欢而散。就这样,一场讨价还价的争斗便开始了。最后,安先生屈服了,因为这个土地征收员是个行家老手,他连哄带吓,竟一点点说服了安先生。安先生决定就坡下驴,拍板成交。

就在这天,一个陌生人找到了安先生,说:“听说,您同征收土地的争得不可开交,但现在您准备屈服了?您太软弱可欺啦!您得继续同他们干!当您感到挺不住的时候,也是他们就要泄气的时候。我虽不才,但愿意拔刀相助。”

安先生质疑道:“你是土地征收员派来的?哦,不,你是不是为了分成,才来帮我争价儿?哼!这可是个新兴的买卖……”

陌生人摇摇头,一脸真诚地说:“您的多虑并非没有道理,但请您相信,我既不是对方所派,也不是为钱财而来,我不需要任何报酬。扶弱抑强,是我的人生意义之所在。”之后,陌生人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向安先生传授对付土地征收员的秘诀;他到处打探征收员的弱点,然后告诉安先生;他为安先生请来了能言善辩的律师;同时,不知由何处找来了一部稀奇古怪的文献集,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此地如何如何之重要;他还不知用什么办法打动了神社的神主,说出卖土地就要遭到上天的报应。消息不胫而走,以致这一带的村民也随之闹起事儿来。

然而,陌生人所做这一切,并未向安先生提出分文要求。就这样,事态渐渐发生了逆转,土地征收员陷入了完全被动的局面。安先生决定见好就收,但陌生人阻止了他:“一时的妥协只会造成终生的遗憾。当然,土地是您的,您若甘心卖得这样便宜,那就悉听尊便了。”

听他这么一说,安先生的劲头又被鼓动了起来,他决心要将这场争斗继续下去;那陌生人也为他智囊尽解,简直到了废寝忘食、无私献身的程度。

终于有一天,土地征收员来了,对安先生说:“我认输了。对你,我已毫无办法。我们决定放弃这里的征地,只好绕弯儿去翻山越岭了。哎,这实在是没法子的事啊!”

安先生听完这句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的金山梦登时化为乌有。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他直接瘫坐在地。待这次打击渐渐平复时,他不禁怨恨起那个陌生人来。可那家伙自事情告吹之后,竟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过了很久之后的一天,安先生进城,正巧碰上了那个陌生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人,不无抱怨地说道:“托您的福啊,我可倒了大霉!”

陌生人一头雾水,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现在高速公路不需要征我的地了,我亏大了!你说,你是不是筑路商派来的说客?道路延长了,公司好多赚些筑路费……”

陌生人“扑哧”一声笑了:“我是国际汽油消费促进委员会的成员。道路迂回,翻山越岭,便会多用许多汽油。只要机动车的时代没有终结,那就一直能赚钱……”

(发稿编辑:田芳)

唢呐刘,唢呐王

□ 夏照强

他是一名唢呐手,名叫王喜。他也是一名唢呐手,名叫刘忠。石头县十里八乡,没有谁不认识他们两个的。二人小时家里穷,被自己父母送往外地拜师学艺,各吹得一手好唢呐。谁家的红白喜事若能请到他们中任何一位,那简直就是烧了高香。大伙都直呼他俩“唢呐王”和“唢呐刘”。

唢呐王和唢呐刘,既是对手又是朋友。他救过他的命,他也救过他的命。两人有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约定:相互在对方的葬礼上,吹一曲自己最拿手的唢呐曲子。

一个午后,王喜在一场婚礼上表演完毕,盛情难却,喝了几杯酒,骑摩托车回家时摔倒在村头道边土沟里,气息奄奄,被刘忠发现后送到了医院,因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几个月后,刘忠后腰长了个脓包,半个拳头那么大,别说吹唢呐,说一句话就疼得打滚。王喜想起自家有一个专门治大疮的祖传秘方,炮制烦琐,需要石榴树上的一种小虫子的巢,加上一些草药在砂锅里整整焖炒半个月。后来,刘忠的疮好了,王喜却瘦了整整二十斤。最好的东西要送给救命恩人,于是他们做出了上面的约定。

可平日里,他们依旧互不相让,争得你死我活。如果他们赶巧在同一个村子参加唢呐表演,必定会竭尽全力,不压倒对方誓不罢休。高昂的曲调往往会把周围几个村的村民引来,观看者人山人海,硬生生把一次丧事吹成一场盛宴,把一场婚礼变成一次巅峰对决。

一天,刘忠突然收到王喜的家人送来的白帖,说王喜死了,要他去吹唢呐。刘忠到了王喜的灵堂前,摆上戏桌子,吹起他最拿手的一首曲子,他要实现自己的约定。声调低沉,凄惨,缓慢。刘忠边吹唢呐边想起二人平时的你争我斗,到头来不过大梦一场,一切成空,禁不住潸然泪下。唢呐声也变得断断续续,磕磕巴巴。

“哈哈哈……”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人从屋内走出来,“想不到唢呐刘竟是徒有虚名,最拿手的曲子错了那么多音符……”王喜竟然是装死!刘忠愤然离去。

三个月后,刘忠在县城当公务员的儿子对父亲说:“王喜竟然用装死来挑您的刺,您也应该用同样的方法来捉弄他,咱这次做得逼真些,不信他不上当。”刘忠犹豫不决,却又无话可说。

半夜,刘忠去院子里拿东西,听到隔壁房间的儿子在与儿媳妇轻声说话:“这次咱把请帖多发一些,把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礼金估计能收几十万。”

儿媳妇说:“对,明年你就要调往外地工作了,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把能请的人全请来。不过,咱爹以后怎么办?”

儿子说:“放心!死亡证明、火化证明,我都通过关系提前办好了,全是真的。事后把咱爹送到几千里外的舅舅家,不就行了?”

第二天,王喜来了,看到刘忠的儿子儿媳满脸热情地收着礼金,立即判断刘忠是装死,来报仇了。他吹起他最得意、最拿手的一首曲子,边吹边想起从前刘忠曾救过自己,自己还以装死来捉弄他,有些过意不去。他故意吹错了几个音符,想等刘忠爬起来笑话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灵堂后却没有任何动静,王喜赶紧蹿进屋子里,一把掀开灵堂后床上的锦缎被子,只见床上躺着的刘忠,早已没有了呼吸,手中拿着一个散发出刺鼻气味的农药瓶……

(发稿编辑: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