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确定恋爱关系起,许静好与石景一直像是两个武功高手,表面上谈笑风生,暗地里却都用内力在过招。
许静好老妈的至理名言是:男人像弹簧,你弱他就强。许静好的老爸一辈子在老妈的严格管束下,服服帖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许静好替老爸喊冤时,老妈说:女人没人赢得了,到头来,还不是我当了一辈子老妈子,他当甩手掌柜的。
许静好不想象老妈那样事无巨细地管束石景,也不想把他放羊,她的政策是:抓大放小,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她才不想操心多长一根白头发。
财权当然是在管束的范围内。但是,作为女友,手伸得过长,多少有些出师无名。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某个周末,两人就郎咸平的二元经济论谈自己的职业构想。许静好做室内设计师,她的最高理想是有个自己的工作室。以她目前每月七千块的收入,如果不能幸运中五百万,实现理想要十年。这中间还不能算结婚、生孩子浪费掉的时间和精力。
也许是气氛太融洽,石景放松了警惕,他第一次跟她算自己的经济账。石景是大学讲师,薪水加上外出讲课收入,每月过万。再加上项目年终奖金,年收入三十万以上。做不到大富大贵,小富即安还可以。
许静好的眼睛晶晶亮。她的要求也不高,钱太多也没处花不是?
她说:咱们合伙买房吧!
这是投石问路。石景点头应允呢,就代表他愿意和她的爱情开花结果,一路奔着婚姻去。如果他不想财产共享,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许静好也不必浪费时间在没诚意的人身上。
许静好没想到石景四两拨千斤,他说:我供的期房年底交工,到时候你负责装修就行了。
许静好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他这是啥意思?装修款要她出?还是自己可以坐享其成?
(二)
石景把房钥匙放到许静好手里那一刻,许静好就像是捧了个烫手的山芋。万能的老妈说:这事不能这么办。房子是他的,你花钱装修,将来有个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钱打水漂儿都没一声响……
许静好何尝不是害怕这个,害怕却不能把钥匙送回去,说:我不能在你的房子里搭这个钱!人家是邀你共赴明日之约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是有诚意的。
那怎么办?问号给了老妈,老妈也没了主意。
许静好很认真地设计了房屋,然后做预算。装修这事儿可大可小,多少钱都能填进去,好在许静好是专业人士,尽量做到好而不贵吧!
遇到核心问题让石景定夺,石景总是大而化之地说:你可以代表我!
这话也说得含糊。许静好不想表现得急吼吼的恨嫁的模样。先小人,后君子。许静好把每笔支出的票据收得一清二楚,就算有个万一,也不至于白白吃了哑巴亏。
房子交工那天,石景表现得相当兴奋。孩子一样在屋子里转,拍拍这,摸摸那。许静好的心境则有些复杂,他若不邀请她入住,她就要收回垫付款了。钱能要回来,自己付出的感情能收回来吗?
石景叫了外卖。在阳台的地台上,两个人头抵头脚抵脚地吃饭,阳台外的单元楼里有男人系着围裙做饭的身影。石景大谈自己会做四喜丸子和很好吃的萝卜牛肉汤,许静好哦了一声,她说:那以后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你,我洗碗。
石景埋头对付一块可乐鸡翅,没有给许静好回答。
许静好心里火冒三丈,这算什么吗,自己明示暗示推手推过去,人家一闪身,你就扑了个空。
那晚,两个人睡在许静好买的大床上,激情过后是无边无际的虚无感。某一刻,许静好很想坐起来骂一句:石景你想结还是想散,给个痛快的,别钝刀子割肉!
可是,她豁不出来。她跟石景相处了一年四个月,除了没领那张证,其他的,都像老夫老妻了。
除了没领那张证。许静好笑了一下,领没领,区别是本质上的。
领证了,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没收他的工资卡了,没领,可以吗?
一觉醒来,阳光已经闯进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伸个懒腰,走出卧室,石景正在烤面包。
许静好清清爽爽坐在餐桌前时,石景递给了许静好一块三明治,两片面包间什么都没夹?
许静好拉开两片相亲相爱的面包,赫然发现一张工资卡。
石景说:恭喜你成为包租婆。
许静好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她给了他一拳,说:干什么呀,你!
(三)
许静好手握石景的工资卡,每一觉睡得都无比安稳。给他买衣服、鞋子、交水电费、采购两个人的生活用品,她眼都不眨一下,谁叫他的钱在她这呢?她不花谁花?
那日,老妈紧急许静好回家。老妈开始给她讲《经济与法》里看来的案例,男女分手,男人状告女人,让她返还他的工资多少多少万元。
老妈说:你看,你看,你给他买的衣服都是名牌,你像老妈子一样管他吃喝拉撒,然后有一天呢……
许静好拉长声叫了一声妈,她说:妈—你没事儿能不能去社区扭秧歌?天天瞎操心什么呀?
话虽这样说,可这根刺还是进了许静好的心里。
让这根刺扎得更深的是石景的外出讲课费从来没给过她。那些钱的去向,石景从来没提起过。
网上的姐们说:男人爱你的表现就是给你花钱,不给你花钱,那算什么爱?
这几乎将许静好的经济独立击得粉碎。
自己在拿青春做赌注,给他做饭,给他暖床,自带家用,然后呢,有一天,他遇到了真命天女……
许静好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时,石景还在书房里用电脑。她蹑手蹑脚地端了杯水送过去,他“哗”地合上笔记本。
许静好的睡眠变得很差。回家,老妈絮絮叨叨说她轻贱了自己,错就错在不该跟他同居,你的钱搭进了他的房子里,你的青春搭到了他的身上,你的七寸都被他捏到手里,人家干吗要急慌慌地跟你结婚?
许静好冷了脸问老妈:你是不是觉得石景就是一骗子?
石景洗澡时,许静好接到了汽车行的电话,原来石景订了辆马六。这么大的开支,他居然一点儿口风都没露,许静好的心里冷笑了两声。
跟女友安出去喝酒,喝醉了就住在安那。电话响了两阵,静好没理。它便也不再响了。
安说:如果不真心跟你在一个锅里吃饭,那赶紧别寻出路吧!安跟一负心男纠缠了八年,最终闹得人财两空,说起来就眼泪汪汪。
许静好咬了咬牙,石景人还是不错的,没有花花草草的传闻,大多数时候也细心体贴。
安叹了口气,说:那你就找找他的七寸,拿捏住了,还怕他不乖乖听您老人家的?
制服孙悟空的紧箍咒到底是什么呢?
(四)
许静好在网上找了个当律师的朋友谈了谈。然后她跟石景提出了分手。
石景显然很吃惊,嘴里的饭差点噎着。许静好给他倒了杯水,她说:过年我就二十六岁了,女人过了二十六岁意味着什么或许你并不清楚……我妈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个ABC……
石景沉默地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个饭粒,他说:ABC你见过了吗?
许静好摇了摇头。他去阳台抽烟。许静好站在他后面时,对面楼里的男人还在厨房里忙活。
如果你想结婚,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这是石景最不想听到的说法。什么叫她想结婚,难道他就不想吗?
许静好笑了笑,她说:你不用为难!
把东西搬到安那时,安劝许静好别难过,许静好笑着说:不难过,不是所有的钻石都能卖出去,咱俩就是还没卖出去的!
石景打电话找许静好时,许静好正在喝一包板蓝根冲剂。这个冬天甲流肆虐,预防一下没坏处。
石景的嗓音沙哑,他说:小静,我被车撞了,你能来吗?
许静好没听安的阻拦,她说:就是普通朋友,这个忙也要帮,更何况我们还有过一段!
安叹口气,说她预测他们会死灰复燃。
许静好赶回去时,石景正在发烧。她的唇落到他的额头上,他的手拉住她的手,他说:别离开我!
许静好整宿守在石景床前,她想:无论自己心里怎么斤斤计较,还是爱他的吧?不然,那么胆小的自己,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害怕被传染呢?
静好说:把我和ABC搅散了,你要负责。
石景嘿嘿笑,他说:我求之不得。
(五)
石景只是被车刮了一下,并不严重。安顿好石景,许静好回家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石景打电话给许静好,他说:你还有东西在我这,来取吧!
许静好心想或者自己不用那么麻烦了。她问是不是良心发现,决定给他补偿了。他让她来了自己看。
静好把装修的票据准备好,还是算得明明白白的好。
许静好万万没想到石景让她取的不是装修款,而是一辆崭新的手续齐全的马六。这算什么?是给她付出的回报?
板着脸把车钥匙塞还给石景,她说:如果你钱富裕,把装修的钱还给我就行!
石景似笑非笑,他说:你一直在意我不把外出讲课费交给你吧?看来你当包租婆有些上瘾!
许静好有些恼羞成怒,我八辈子没见过钱也不会稀罕替你管钱,ABC家的工厂每月的流水就赶得上……
有人把爱情留在了爱琴海,你家ABC把头发留在了地中海吧?
什么?许静好不明白石景在说什么。
石景大笑:ABC回国找老婆啊,至少都年近四十!
许静好转身便走,石景一把拉住她。
许静好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上了石景的床的。一场厮杀恩将仇报一般,身体却是痛快淋漓的。
石景说:领证,明天领证,必需的。
许静好闭着双眼,仿佛灵魂还没归窍。
我见过咱妈了,哪有什么狗屁ABC。
许静好一骨碌坐起来,瞪圆双眼。难不成他看出她的七寸就是她没办法离开他?
许静好拉过衣服往身上套,心里觉得无比屈辱。
石景抱过来,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枚戒指套到许静好的手上。他说:之所以一直没跟你结婚,说真话,是因为实在是没信心能够面对婚姻。总听你说你爸如何如何被你妈管得服服帖帖,我也害怕那样……
许静好默不作声,谁都不是笨蛋,你拿着算盘盘算别人时,别人也在盘算你,许静好挣得的确没有石景多,相貌也没多出色,或者石景是想还有另外的机会。
石景说:后来,你没计较装修费,我就决定跟你在一起了。如果你把自己的可以毫无保留地拿出来给我,我还计较什么呢?我攒私房钱就是想买辆车和戒指向你求婚,可你太心急了姑娘……
静好很想说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但是,那个戒指真的很合手,戴上居然就摘不下来了。
他在她耳边说:别走,好吗?
静好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想。
其实,静好从来就没想离开过。ABC和分手,不过都是她的破釜沉舟之计。房产证上的联合签名、车子手续上她的名字还有他的工资卡和上缴的小金库资金都让许静好心中暗喜:自己拿捏住了石景的七寸。
许静好心里比谁都明白,爱人之间,那个七寸就是爱。
因为怕失去,所以才会有所顾忌。
许静好也很“不幸”地开始了为石景的衣食住行操心到白头的日子。
谁叫她愿意呢!
一边是并无深爱的准房奴男友,一边是有钱撑腰开发商老同学,选择似乎并没那么难。只是,打着征服旗帜来的老同学一次次用钱砸她的心扉,他错就错在,让她看出了他的企图,也让她觉得自己被轻视……
只是打着怀旧的幌子复辟欲望
蓝色单车与别克林荫大道软座
下午两点,阳光稠得像一杯热巧克力。蓝色单车的脚蹬空转了一周,吕夏暗叫一声不好,果然是链子又掉了。
单车是邵南在换客网用旧数码相机换的。要攒钱买房,能省则省。邵南理由多多:“天这么热,公车地铁上咸猪手多,打车不利于环保,没看《后天》和《2012》吗?尾气排放会导致严重的温室效应。骑单车好,减肥又环保!”
其实邵南不必浪费口舌,吕夏跟了他来到广州,就没打算享福。吕夏在一家运动品牌公司做财务,每天都得跑两趟银行,打车费公司给补助,骑了单车,一个月能省下几百块呢!
只是,那辆破车很糟心,动不动就甩脸色给吕夏看。
吕夏的手法还不是很熟,蹲下半天也没把那条链子绕上去。腿酸了,起身四望,这钟点街上行人都少,到哪找人帮忙去?
吕夏很想一气之下把破单车扔下拦出租走,可终究是没舍得,站在路边的树荫里打电话给邵南,邵南接了,人声嘈杂,他说:“你想想办法,我这忙得脚打后脑勺,过不去!”
说完就挂了。吕夏很想哭,却已经没了哭的力气,重又蹲下绕那条油乎乎的链子,身子被个身影覆住。
即便是韦从林是个救星,在他乡能遇到老同学,吕夏的尴尬还是多过兴奋。
韦从林混得不错,他身旁的轿车吕夏认得,是别克林荫大道,在开心网里,吕夏就有那么一辆,五十几万呢!
坐在韦从林的车上,身上的热汗很快退了去。韦从林有点激动,说:“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吕夏淡淡地笑了。
从银行办事出来,林荫大道还在。坐进去,韦从林说:“单车我给你修好了!”吕夏又是笑了笑,说:“多亏遇到你,不然我得扛着它了!”
离公司十分钟的地方,吕夏让韦从林把自己和车子放下,她的单车寄存在那里,她不想让公司的同事知道她省那几百元的车费补助。
韦从林把车子拿出来,吕夏一眼看到已经不是自己那辆了,是全新的,也是蓝色的。吕夏有些恼:“你这是干什么?我买不起新的吗?”
漂亮女人对喜欢自己的男人总是有些威严的。
红色购物袋与爱玛仕凯利包
对于那辆新单车,吕夏跟邵南说了谎。她说刚好碰到商场搞活动,以旧换新,加了一百块,就换了。
邵南夹了鸡蛋给吕夏说:“商家就玩这种把戏,旧车回去一翻新,下次加一百当新车换给你!”
吕夏很不喜欢邵南动不动就用阴暗心理揣度别人。她放下半碗饭,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在演《蜗居》,海藻为了不重复姐姐的生活,背叛了爱情,跟了宋思明,跟着跟着居然跟出了几分爱情的味道,可见爱情是种见异思迁的东西。吕夏愣了一下神,邵南过来抻出几只红色购物袋,说:“我网上买的,每天去超市都买塑料袋,太不环保了!”
“邵南,以后咱省钱就说省钱,别总拉着环保的大旗做虎皮行不行?”吕夏终于没忍住把火发了出来。
邵南没吭声,收拾了碗筷,坐在电脑前。吕夏洗了澡,躺在床上,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下来,有些委屈又有些讨厌自己,怎么这么虚荣呢,不就是自己骑单车被开别克的旧同学看到了嘛!
吕夏当年漂亮得火树银花的,从高中起,就追求者众多。韦从林就是其中一个。漂亮女生容易走两个极端:过于放浪或者过于矜持。吕夏的毛病是后者,拿着捏着,最后追求者风吹云散。错过了读书时的纯真好时光,漂亮女生成剩女或者不走寻常路的机会就很大了。要么高不成低不就,要么做“小三”或者是嫁给离婚的有钱男人……好在给七岁孩子当后妈当得焦头烂额的表姐做“活化石”现身说法,吕夏没再继续平凡得一塌糊涂的邵南的追求。邵南很疼吕夏,除了小气些,别的都还好,慢慢也就爱了。
韦从林给吕夏发短信,是个QQ群号,“好同学?旧时光”,吕夏加了进去,里面一班老同学个个来跟美女打招呼。说起从前的旧同学,竟然有二三个意外过世了。韦从林说:“咱们搞次聚会吧!”居然一呼百应。大家说:“吉他,你还组织吧!”吉他是韦从林的外号,上高中那会儿,他整天背个吉他。
下班路过名品店,吕夏看爱玛仕的包看了好半天。公司里的小姑娘有一款,三千多,想想自己要是买了邵南得碎碎念多久,吕夏就没了想法。
吃晚饭时,跟邵南说过一段也许要回一趟山东,高中同学要聚会。邵南说:“你们同学怎么那么吃饱了撑的?”
因为这句话,吕夏一个晚上没跟邵南说话。打开电脑,打理开心网。开心网上,吕夏有一栋三百平的别墅,有上千万的存款,有好几家蛋糕店、一家服装店,还有一辆别克林荫大道。吕夏把别克林荫大道换成了卡迪拉克。
想出开心网点子的人很了不起,虽然都是虚拟的,但很多人还是乐此不疲。不能真实地拥有,做一下美梦也是好的。
快递公司的人让吕夏签单收雾灰色爱玛仕凯丽包时,公司里的小丫头们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回。吕夏心里的问号只挂了一秒钟就知道是谁送的了,只是,他跟踪了她吗?
周大福项链与白球鞋
邵南让吕夏取一万块钱去周大福买点首饰,装修一下自己再去参加同学聚会时,吕夏心里鄙视了一下邵南,不就是想用一个戒指标明自己的所有权吗?吕夏很想问问邵南这样有意思吗。
她说:“我不用,穿金戴银,人家就觉得我是富婆了吗?”邵南腻上来,说:“你快点成富婆吧,我好省点儿力!”
无缘无故地吕夏想起《蜗居》里海藻的男友小贝,邵南折腾时,吕夏一直都有些走神,韦从林知道自己有同居男友,还胆敢这么嚣张地对自己好,难道是觉得自己的糖衣炮弹可以攻城拔寨吗?
那只爱玛仕包吕夏一直没敢拿回家里,她没办法跟邵南交代,总不能又说是商场以旧换新换来的吧?
临出发前一天,邵南递给吕夏一只小盒子,吕夏说了声有病,以为邵南真的给她买回来只戒指,却不想是条周大福铂金项链,发票上写着10070。吕夏的心先疼了一下,哪有闲钱买这个虚荣。吕夏说:“明天退了!”
邵南伸手给吕夏戴上,说:“我接了个活儿,这钱挣出来了,你漂亮地回去会同学,别让你们同学骂我,好好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了!”
吕夏真的感动了一下,整晚,不时地进洗手间照一下镜子,美美的。
飞机票是韦从林买的。到济南时已经夜里十点多了。韦从林订好了酒店,有一些同学到了,见韦从林跟吕夏一起来的,点着他俩“哦哦哦”地恍然大悟的样子。吕夏红了脸,说:“别瞎闹,不是那么回事!”
班里的同学便说:“老韦,这么多年,还没搞定啊,这速度怎么建设四个现代化啊?”
韦从林不解释,只是笑着把吕夏的行李提到她的房间里安顿好。
聚会两天,大家除了回了一趟母校,剩下的就是留在宾馆里回忆往事了。大家都记得韦从林那双露脚趾头的白球鞋,后来还是班主任老师给韦从林买了一双新球鞋才把那双鞋换了下来。班主任说:“这鞋能直接去历史博物馆了!”
韦从林唏嘘不已,却已不愿意深说当年的穷困。他更愿意说他现在的公司,弄着房地产,总像是不经意间说几千万几千万从手里出去,说起某某明星,跟说自家的兄弟姐妹似的,用略微不屑的语气夸耀着:“那谁啊,上次喝酒时,那样子简直就是个小混混!”
吕夏偶尔刺他一两句:“别吹!我查了福布斯排行榜,也没见你的名字!”韦从林半醉不醉地指点着吕夏:“班花笑话我!”
跟吕夏最要好的女生已经离了一次婚,她叼着烟说现在正跟小帅哥混着,她说:“他都听我的,让他干啥干啥!”
吕夏知道她跟她老公离婚,得了一大笔钱,他大概是听她的钱的。吕夏劝慰了她两句:“还是找个好好的男人把自己嫁了,不嫁,也别跟谁混,把自己都混凄凉了!”
那晚,跟吕夏一起住的女生还是跟小帅哥出去了。韦从林喝醉酒来敲吕夏的门,吕夏犹豫了一下把门打开了。她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韦从林先还局促地坐在吕夏对面的床上,说:“吕夏,你知道你曾经让我多自卑,我有今天的成就也多半是因为你。你看,老天爷都可怜我,把你送到我面前!”
吕夏笑了,起身给他拧了条热毛巾。韦从林接毛巾时,一把把吕夏揽进怀里。
吕夏挺直腰身站着,半晌,她说:“我们如果今晚做了什么,我们也就什么都结束了!”韦从林慢慢松开吕夏,他说:“好,我们慢慢来!”
韦从林的自信来源于他的钱,吕夏想:如果邵南像韦从林这么有钱,会每天给自己洗碗做饭,事无巨细地对自己好吗?
二室一厅与花园小洋房
从济南回到广州,吕夏做的账接二连三错了几笔,主管的脸拉得比李咏还长。
邵南出差。下了班,吕夏回到家,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韦从林打来电话,说有家鲁菜馆,做的都是小时候吃的那些东西。
吕夏是想拒绝的:可是话到嘴边,又说:“好吧!”
跟韦从林坐在鲁菜馆,吃香椿芽儿包的饺子,说起小时候,时间过得竟也飞快。
韦从林说:“你爱吃,这几天咱俩都来这里吃,家常菜,也不贵!”
“你怎么知道邵南出差的?”吕夏突然问。
韦从林支吾了一下,说:“他们公司的老板我认得!”
吕夏突然笑了,“别整得跟西门庆陷害武大郎似的!”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那两个人物都定位了,自己可不就是潘金莲了吗?
到了吕夏的楼下,韦从林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吕夏答应了。那是租来的两室一厅,里面的家具都是房主留下的,革的沙发破了好几个洞,吕夏买了布缝了罩,只是她的针线不大好,那只沙发像穿上了不合体的衣服。
吕夏给韦从林拿果汁,韦从林说:“来罐啤酒吧!”冰箱里没有啤酒,邵南不舍得喝,果汁是给吕夏买的,吕夏说:“我去下面的便利店买!”
韦从林拉了吕夏一下,把吕夏按倒在沙发上,他的吻霸道地落到吕夏的唇上,吕夏整个人只头枕在沙发背上,身体是半悬空的。
吕夏闭上了眼睛,韦从林的手从吕夏的腰部流窜到胸部,他说:“你不该过这样的日子,我有三百平的小别墅,你要,就是你的!”
吕夏的手死死地抵住韦从林的头,韦从林没抵防,一下子坐到地上。
房间里的老式挂钟滴滴答答地响。吕夏起身拉好衣服,她说:“我不是李嘉欣,我不想用身体去换房子……”
韦从林坐到沙发上,恢复了从容。他说:“你是不是想要名分?我给你!我跟她早晚得离……”
吕夏笑了,她问他:“你到底是想征服我,还是真的喜欢我?”
韦从林说:“弄那么明白干什么?你情我愿,一起过好日子不就行了吗?”
钱会让人觉得一切都变得很容易。吕夏开门送客的那一瞬间,心很静,韦从林不过是想完成自己年少清贫时没有达成的征服欲望。而自己,差点就配合了他的欲望,她是打算跟他玩玩暧昧,然后买一间便宜点的房子的。
可是,吕夏发现,自己很难控制局面,没准玩来玩去,自己就掉进去了。还好,他用一间花园别墅点醒了她,就像房子是她的一个梦想一样,她亦是他的一个要征服的目标,仅此而已。
为一间房子,把自己的清白搭进去,吕夏还真没这么大的勇气。
白米蛋花粥和黑椒牛排
邵南出差回来那天,吕夏给他做了白米蛋花粥,用西芹拌了小凉菜。邵南吃得很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叠钱给吕夏,“我都选了夜里的火车,省了酒店的住宿费,还有,我的项目做得好,对方给我加了一万块的奖金!”
吕夏的鼻子有些酸,她转身给邵南盛了一碗粥,她说:“我想好了,咱们不买房子了,干吗苦熬着把钱都让开发商挣去了?等他们的楼盘都卖不动出跳楼价时,还得八抬大轿抬着咱咱才去买呢!”
邵南嘿嘿地笑,说:“老婆,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你了?”
“知道就好,以后别气我,也别没良心!”
邵南说:“其实那个韦总找过我,给我一百万让我离开你!”
吕夏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价给低了,是吧?”
邵南把吕夏抱在怀里,说:“就是,给五百万,我就换了!”吕夏的拳头擂上去。
两天后,吕夏约了韦从林。坐在西餐厅里,吕夏要了两份黑椒牛排,真是又难吃又贵,吕夏心疼得要死。
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推给韦从林,她说:“这是单车和那只包的钱!咱俩同学归同学,交情归交情,不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男朋友心眼儿小……”
那顿是吕夏结的账,更准确点说是邵南埋的单。
从西餐厅里出来,吕夏一身轻松。韦从林用包、用房子来打动她,本身就看轻了她,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守着一只绩优股,看着它一点点涨上去,那里面的每一个涨点都有自己的功劳,而不是被人颐指气使地当成“金丝崔”来征服。怀旧那股劲儿过去,剩下的便只是金钱男女赤裸裸的雇佣关系了。
吕夏坐在邵南的单车后座上,很快被警察叫下来,罚款五十。邵南没嘟囔这五十块,反倒磨叨吕夏:“你到底说说,我哪心眼儿小了?”
一恍神间,吕夏想的是,如果韦从林不是用房子用钱来砸自己,而是用爱情的名义,自己又会怎么选择呢?
吕夏笑了,韦从林是成功者,但对于追女孩儿,他还是初级入门者。不拿真心,只用钱,让她觉得被轻视,她怎么会跟他有未来呢?
我喜欢过你。每次最难过时,想想还有你,就好像有了条退路似的。这是江忍冬第一次跟男人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