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自然野马之舞(野生灵三部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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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野马

必须野放

1986年12月26日至1992年底,100年前被外国人掠走的第八代、第九代18匹纯种野马重返故乡。

1988年3月8日,由前民主德国引进的布鲁尼—中国2号普氏野马产下第一匹小马驹。

2012年,中国有野马105匹,繁殖成活率达85%以上,位居世界前列。目前,新疆野马繁殖中心成为居世界第二、亚洲第一的野马饲养繁殖基地。

但是,野马回归故乡之后的十几年来,它们依然生活在围栏里,由人工喂养。显然,它们并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野马。

由于长期圈养与近亲繁殖,这些野马繁殖率太低,血缘越来越近,遗传疾病夺走了许多小马驹的生命。它们的体型变得肥胖而慵懒,野性正在消失。

绝种的危险再一次向野马逼近。

放归自然,恢复野性,提高繁殖能力,似乎已成为让野马避免灭顶之灾的唯一机会。

野生动物保护者认为,普氏野马十几年前异地驯养,异地保护的最终目标,就是让野马在新疆的广阔草原上自由驰骋,重建野生种群。

另据专家论证,目前,就野马的数量、体格和年龄层次而言,已经进入野马最佳野放期。

国内外其他物种的放归经验表明,物种越大,行为特性越复杂,回归自然的成功机会越小。

野马是大型哺乳动物,具有复杂的社群行为,它们长期生活在围栏里,作为野生生物已经失去部分野性,使其重返原产地,如同将人类的婴儿丢弃到严酷的自然中去,对野马而言,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挑战,也是一项极为复杂的保护生物学工程。

野生动物保护专家预测,野马成功放归,要经过几大难关的考验:适应自然环境中的食物和水源;它们是否如同祖先一样,有着敏锐的警觉和迅疾奔跑的能力,抵御以狼群为主的敌害;在野外度过严寒恶劣的冬季;在大自然里,成功繁育后代;维持物种遗传多样性水平。

选择野放地

野生动物保护者最终达成共识,在物种最后消失地实施野放,危险系数略小。

一种忧郁笼罩在他们心头。人类经济活动与强大的家畜队伍占领了野马昔日最好的生存环境,在野马故乡的旷野上,如何为野马找寻到一片适宜的野放地呢?

2001年初,国家林业局、新疆自治区林业局有关人士踏上了为野马找寻散放地的艰辛历程。他们先后踏勘了准噶尔盆地南缘及东部,乌伦古河以南及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将军庙一带。

当年5月中旬,国家林业局动物保护司原司长卿建华和新疆动物学专家谷景和一行,专程前往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考察并组织专家论证。

最终选定,乌伦古河南岸约40公里,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北沿,作为普氏野马的野放地。踏勘者持如下观点:人工繁殖饲养的野马,对外界环境的适应性较差,野化初期,应选择最适合野马生存的栖息地作为过渡环境。相比较而言,此地略为适宜。理由有五:一是该地处于阿尔泰山南麓草原带的延伸区,植被相对较为丰茂,有针茅、蒿草等优良植物。这里还曾是野马夏季栖息地,并与其最后残存地北塔山一带处于同一纬度带。

其二,乌伦古河南缘,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北缘水源相对充足,周围20公里的范围内,大约有9处水源,便于野马自行寻找水源地。

其三,1990年代修建的216国道,从该地域内穿过,从野放点至保护区阿勒泰管理站,行车需40分钟,便于野放后的监测与救助。

其四,此处曾是家马的越冬地,有利于野马越冬。

其五,1983年,占地1.7万平方公里的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建立后,蒙古野驴、鹅喉羚等物种种群数量增长较快,表明该地域内生态环境已有显著好转,为野马生存提供了较为有利的条件。

于是,我与野马的故事就在这里展开。

相遇野驴

野放初始,野生动物保护者最为担心的是,野马能否和野驴处理好关系。他们认为对野马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他们为野马是否能处理好这个日常事务而忧心忡忡。

毫不奇怪,专家们认为被圈养了100年后的野马的大脑神经已发生明显变化。它们不会辨认野外遇到的野驴和黄羊是什么东西,而狼对它们来讲意味着什么,它们同样不知,如同一个孤独的人,被长久地关闭起来,有一天突然获释,就会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完全失去记忆。

9月6日,野马和野驴相遇,观测者怀着复杂又微妙的心情目睹了这场邂逅。谁都料到,它们早晚会有一场相遇。但这天的相遇来得过于突然,也就有了点意外的味道。

清晨9时22分,早霞的余韵柳丝般垂落在天空。湛蓝的画布上随意涂抹了一缕儿朱红。这两种冷暖相间的色调,给这个秋天的早晨带来了明朗与快意。

27匹野马站着纵队,低垂着头,专注地采食,它们距观测点大约1公里。在观察者的高倍望远镜里,它们似乎不是贪吃的野马,而是满怀希望,挥洒汗水,辛勤耕耘的农夫,在自己心爱的土地上,侍弄着心爱的庄稼。

一群野驴出现了。我们觉得,野驴的出现绝不是心血来潮的冒险行事。因此,它们的行为并不慌张,也不显得意外。是的,它们的目光是平静的,平静里掺杂着一丝傲气的挑逗。

显然,野驴曾不止一次地注意过野马,它们曾远远地与它们对视过。对这群和自己体形、身高极为相似的家伙,它们有点恼火。

在这片土地上,野驴曾经是老大。对于野马占领了它们的地盘,野驴当然不满意。

10匹野驴向野马靠近,淡淡的烟尘飘在秋日的旷野上空。

500米处,野驴停住脚步,向野马打量。

野马群中,有2匹成年母马,首先发现了视野里的不明物,它们并肩向山坡上的目标慢行。前行10米,它们向目标奔跑,距野驴大约150米时,两匹马停住脚,用目光相互交换了意见,掉头向东跑去。头马飞天正在东边采食。

现在,我们明白了。两匹马跑向东方,是为了告诉它们的头领,西边发现了险情。

对于头马飞天的敏锐,我们不可小瞧。两匹汇报者的双脚叩击大地的声音,喉咙里发出急躁低沉的嘶鸣,使飞天迅速做出了判断,未等两匹家眷靠近,飞天转身面向险情发生的方向,严肃地瞭望。它举步不前,举嘴挺尾,耳朵竖起,并轻轻地抖动,张大鼻孔嗅着空气,拼命了解其中的信息,双目漆黑严峻。

野马个个回应

3分钟。飞天沿围栏向西迅速奔跑,它没有犹豫,没有惧怕。现在它变成了一个统帅军队的大将,大敌当前,一马当先。

12号、5号紧随其后,霎时,所有的马并排站立,观察、倾听、嗅闻,各个感官高度警惕。它们与野驴相互对峙,足足两分钟。

头马仰天长啸,啸声在秋天的湛蓝的高空迂回,盘旋,留存在丝丝缕缕的白云间,似乎天上的一位神明的咳嗽声。

头马愤怒地刨地,秋草纷纷拦腰折断,野地上升起一团烟尘。

于是,野马刨地。嘶鸣声,刨地声混合在一起,变成一曲高亢、激昂的交响乐。野地变成了古战场,士兵个个英勇。风在很高的空中敲着战鼓。野驴见势收兵,向北撤退。前行200米,驻足向野马回头观望,3—5分钟后,低头采食。野马飞天带领群体向野驴观望2—3分钟后,自由散开,低头采食。野马深棕色的背毛映衬在秋天的旷野里,形成一种深沉的美妙的色彩。

是的,8月下旬,它们开始生长绒毛。好比人类在秋季更换服装,现在,它们脱下土黄色的单衣,换上了棕黄色的秋装。崭新而又齐整。

刚才那一幕,我想当然地认为,那是动物们之间举行的一个见面仪式。它们以示威与挑战,拉开相互认识与了解的帷幕,以一种人类听不懂的语言,进行了一番谈判。战争没有开始,硝烟却已经弥漫,那是它们相互间尊严的展示。我们无须责怪哪一方,在大自然里,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野马在野驴—这片大地的主人面前,毫不逊色。

它们威严地将自己的面目展示给野驴,野驴遇见了这位大地的新主人,没有伺机挑衅,而是知礼地回避。

它们彼此的阵势,告诉了对方,在这片野地中所处的位置。战争没有发生,至少此刻没有。但野马在一匹接一匹的响鼻与刨地声中宣告了他们的所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