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掌柜小声吩咐跟在身后的店小二,“快把先生说的都记下来,我怕我一个人记不全。”
“记不清楚,一会再问先生就是了,”店小二也听得津津有味的,柳掌柜伸手做了个要打他的手势,心中却是喜滋滋的,今天真是撞大运了,有这样一位神人上门指点,他还怕这百年客栈不能东山再起吗?
燕婉看到院里的花木扶疏,倒还不错,从风水布局上来说没有太大偏差,想必柳家先人在建造此屋时是做过一些考量的,只是传承了那么多年,被后来修缮的东西破坏了格局,从而让住在这里的人慢慢走向了衰败。“柳掌柜,您是个好福气的,家中儿女双全,女儿漂亮活泼,儿子聪慧机灵,这下一代是十分给您争气的。”
“借您的吉言,您说的可真准,我确实有一儿一女,女儿长得漂亮,儿子也算聪慧。”
再往前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种了一些竹子,遮住了半边的门,曲径通幽,里面似乎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燕婉仔细听了一下,这声音有些耳熟,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越听越觉得熟悉,很快她从半掩着的窗口,看到了正埋头苦读的苏清和。
真是冤家路窄,燕婉怎么都不会想到两人竟如此有缘分,在这里也会遇到。燕婉原本想拿了银子就走的,既然计划有变,那就将计就计吧。
“你这个屋子有很大的问题,”燕婉回过头,一脸严肃地看向柳掌柜,“不仅是后院有问题,还有前厅,要想改变就得慢慢来,重新布置风水可能需要一些时日。”
“银子不是问题,一定会给先生封个大红包,只是不知先生能否在舍下住上几日,细心指导一番,”柳掌柜陪着小心,生怕会得罪了这位从天而降的贵人。
燕婉其实早就下定了决心,却还得装作为难的样子,“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
“在下这就为先生安排最好的上房,保证让先生满意。”
“不用不用,”燕婉指了指这间小小的院落,那里还有一间空置的房间,“就住这里吧,和这位先生同住。”
柳掌柜颇为为难,生怕怠慢了娇客,“可这样会不会太委屈您了?”
“不会不会,”燕婉笑眯眯地看向还在读书的苏清和,他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对自己的到来毫无所觉,“我喜欢这个院子,有竹子,很适合我。”
柳掌柜不再坚持,他觉得这样的高人,做什么事自然都有自己的道理。
就这样,燕婉在苏清和不知道的情形下,不声不响地住进了竹院。这院子不大,有东西两间房,苏清和在东屋,燕婉住西屋,中间有一排高瘦清雅的竹子挡住了相互之间的视线。
燕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趴在窗口看苏清和,见他一直低头苦读,好久都没有抬头看这里一眼。
直到给柳志云授课的时间到了,他才起身准备去后院。刚踏出房门,就听到有人喊他,一回头,只见燕婉就在他身后,冲他招手微笑。
苏清和还以为自己大白天撞了鬼,嘴巴张得很大,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你……你……你……你……”他接连说了好几个“你”,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燕婉觉得他真是可爱,故意逗他,“怎么几日不见,你变成结巴了?朝廷每三年一次大考,招纳天下贤才,应该不会对一个结巴委以重任吧?”
“我……”苏清和还是没办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燕婉也不着急解释,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此时,恰好柳岸青走了过来,见了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忙说道,“苏先生,您还不认识他吧?这位燕大师是我爹刚请来的大师,专为家中布置风水的。他看中了竹院,要与您同住。”
“燕大师?”苏清和的脑子半天都转不过弯来,他仔细端详燕婉,见她身穿男装,自有一番脱俗的仙气,可若说她是懂易经风水的大师,自己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怎么,你不信吗?”见到苏清和脸上不屑的神情,燕婉就来气,都说读书人清高,恃才傲物,从苏清和身上可见一斑,仿佛这个世界上唯有读书人才是最有能力最有本事的。
苏清和在燕婉耳边低语,“掌柜的是个老实人,你别骗他。”
“我哪里是骗他,我是帮他好不好?”燕婉颇不乐意地白了苏清和一眼,不是她吹牛,幸好柳掌柜遇到了自己,否则他就要被害得家破人亡了。自己既然看出了个中缘由,就要花心思给他调整,让悦来客栈恢复到从前的荣光盛景。
两个大男人窃窃私语的,柳岸青有些看不明白了,好奇地问道,“两位先生是之前就认识的吗?”
“没有没有,”苏清和同燕婉一致摇头否认。
燕婉扑哧一声笑道,“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书呆子?”
苏清和不甘示弱地反驳道,“论语有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像她这种神棍,我怎么会认识?”
尽管二人口径一致,柳岸青还是不太相信,两人虽表现得不太合拍,可其实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就算之前不认识,现在有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会成为好朋友的。”
苏清和瞪大了眼睛,激动地问道,“我要和她同住一个院子?”
“是啊,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苏清和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不行,她其实是……”
话还未说完,燕婉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讪笑道,“苏先生请放心,我们虽然同住一个院子,但我不会影响你读书的。”
柳岸青见苏清和一脸的抗拒,关切地询问道,“苏先生是有什么意见吗?”
燕婉递给苏清和一个警告的眼神,苏清和心想,反正自己不会住太久,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若是说出燕婉的真实身份,反而对她不好。想到这里,他就把这口气默默咽了下去。只是此刻,燕婉的手还捂着他的嘴,细嫩的触感就停留在唇边,他不由脸红心跳。
“这样才对嘛,”燕婉仿佛已习惯了自己男子的身份,搂了搂苏清和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苏清和躲闪不及,耳根红了一大片。
这个季节到了午后,天气有些闷热了,院里的紫藤花开了,花朵挂满了整个花架,还有青绿色的葡萄架也变得郁郁葱葱。
苏清和在给柳志云上课时,柳岸青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从她这个角度,能看清苏清和的侧影,只见他五官精致秀美,怎么都看不够。
苏清和自然知道柳岸清在看他,努力不在意,专心望着手里的书本。他这个人有一点好,只要拿起书,就能心无旁骛,所以柳岸青在旁边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当燕婉走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苏清和朗声读书,同时给柳志云细心讲解。而从柳岸青的眼中能看出,这位怀春少女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
燕婉一时玩心大起,悄悄走过去,躲到葡萄架后。这三人都在专心做自己的事,她顿觉无趣,挪动脚步,绕过茂密的葡萄架,来到苏清和身后。他身后有一架屏风,所以谁都没有发现燕婉的举动。
是时候整治一下苏清和了,燕婉低头寻找了一下,见眼前掉下来一只黑色的蜘蛛,她灵机一动,从地上捡起一片肥大的叶片,把蜘蛛包裹起来,随后悄然靠近苏清和,趁他不注意,把蜘蛛放进了他的领口处。
苏清和原本讲课正讲得起劲,忽然觉得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掉进了后脖子里,他用手一摸,摸到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刚想掏出来,后脖子却像是针尖扎了一下的疼,他轻呼了一声,“什么东西?”也顾不得形象了,把书扔在了桌上,抓着衣领,想掏出钻进后背的东西。
柳岸青见状,想上前帮忙,苏清和制止了她。等苏清和自己一番折腾,把那东西拽出来后,一看原来是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蜘蛛。
一直在旁边看笑话的燕婉,不由笑出了声,她拍着手掌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竟怕这种小东西,实在太好笑了。”
苏清和顾不上答话,只觉得后背被咬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让他感觉不太好。
柳岸青有些看不过去了,抓过蜘蛛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燕先生,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万一这蜘蛛有毒可怎么办?”
“有毒?”燕婉之前并没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她看了一眼地上蜘蛛的尸体,通体全黑,背上有几圈暗红色的花纹。她突然想起,听父亲说过,这样的花蜘蛛通常是有剧毒的,如果被咬上一口,可能会致命。她见苏清和正用手抓挠背后咬过的地方,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