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伊拉龙大吼一声。城堡的墙壁终于崩塌,响声震耳欲聋,滚落的碎石将若伦和另外五人埋了起来,堆了足有二十英尺高,在院子里激起了漫天的尘土。
伊拉龙喊得声嘶力竭,喉咙深处泛起一股带着铁腥气的血味儿。他用力地吸进一口气,呛咳着弯下腰去。
“Vaetna(散开)。”他喘着气说了一声,挥了挥手。在一种类似摩擦丝绸的沙沙声中,弥漫的尘土从中间分开,庭院的中部显露出来。伊拉龙一心牵挂若伦的安危,没有注意到这个咒语消耗了他多少能量。
“不,不,不……”伊拉龙喃喃自语。他不能死,他不能,他不能,他不能……伊拉龙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只要一直说下去,它就会变成真的。但是,每重复一次,这句话中事实或希望的意味就减少一分,而向整个世界求告祈祷的意味便增加一分。
前方,阿丽娅及沃顿武士们被呛得不停咳嗽,用手揉着眼睛。许多人蜷缩成一团,似乎等着迎接一场爆炸;还有一些人则目瞪口呆,愣在损毁的城堡前面。从建筑物上崩落的石块堆在庭院当中,埋没了地面的镶嵌图案。城堡二楼的两间半屋子,还有三楼的一间——就是巫师惨烈地死去的地方——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些房间和里面的陈设都蒙了灰尘,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破旧不堪。屋里尚有六名执十字弓的帝国士兵,他们赫然发现自己站在楼宇的断裂之处,立即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去,彼此推挤着,从房间另一头的门跑出去,消失在城堡中。
伊拉龙默默估算石堆中一大块石头的重量,它肯定有数百磅重。如果他与蓝儿合力,再加上众精灵,肯定可以用魔法把石头举起来,但是,他们也会因此变得虚弱无力,不堪一击。而且,这样做需要的时间也是耗不起的。伊拉龙心念电闪,想到了葛勒多——这条金龙的力量,足以一举端起整个石堆——但是,关键问题还是在于时间,葛勒多的尔戥奈瑞想要恢复元气,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况且,伊拉龙知道,他可能连让葛勒多开口都来不及,更别提请他来救若伦等人。
这时,伊拉龙回想起若伦的样子,想起在碎石如雨、灰尘遮蔽前的一瞬间,他站在城堡门道里的模样,心中霍然一惊,顿时有了主意。
“蓝儿,你帮帮他们!”伊拉龙一声高呼,放下盾牌向前跑去。
他听到阿丽娅在身后用古语说了一句什么——可能是短促的一句“藏好这个”,然后她提着剑向他追上去,随时准备迎敌。
到达石堆边,伊拉龙奋力一跃,跳到半空,下落时单脚在石头的斜面上一点,身体借势继续上冲,就这样起起落落,像腾跃在峡谷绝壁上的一只山羊。他很不想扰动石堆,但这条路线是最快捷的。
随着最后一跃,伊拉龙踏上了二楼的断壁边缘。接着他风一般冲过房间,推开了房门。由于他用力过猛,以致门闩和铰链同时断裂,整扇门飞到走廊对面的墙壁上,厚重的橡木门板也被震裂了。
伊拉龙全速奔跑在走廊里,脚步声和呼吸声在自己的耳中突然变得十分异样,闷声闷气的,仿佛耳朵里灌满了水。
快跑到下一个门口时,他放慢了脚步。他向门里望去,发现这是一间书房,有五个全副武装的人正指着地图争论着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伊拉龙。
他继续跑了下去。
他绕过一处拐角,猛地与一名迎面而来的帝国士兵撞个正着,前额狠狠地磕到他手中盾牌的边上,眼前一阵黄一阵红。伊拉龙昏昏然靠在那人身上,两人在走廊里跌跌撞撞,一会儿向前,一会儿退后,像一对醉鬼在跳舞。
那士兵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嘴里骂了一句:“搞什么鬼?你这该死的……”这时,他看清了伊拉龙的脸,眼珠子一下鼓了出来,“是你!”
伊拉龙右手握拳,一拳捣在这人的肚子上,正好是顶着胸腔的位置,将那人打得双脚离地,飞到了天花板上。“是我。”伊拉龙说道,看着那人又跌回地面,一点活气都没有了。
伊拉龙在走廊里继续往前跑。自从进入城堡,他本来已经很快的脉搏似乎又快了一倍,心脏好似快要冲出胸膛。
在哪儿?他心想。他向另一扇门里望去,只看到一间空屋,心中一片狂乱。
终于,在昏暗的走廊尽头,他发现了一部螺旋形扶手楼梯,他向一楼冲去,一次跨五级,将自己的安全已经置之度外,只是在被一名惊愕万分的弓箭手挡路时才稍有停滞。
楼梯到头了,他走进一个有拱顶天花板的大厅,房顶很高,让人想起雷欧那城的大教堂。他转了一圈,迅速扫视室内:墙上挂着盾牌、武器和红色三角旗;长条形窗户一直开到天花板下面;一支支火把插在铸铁托架上;空的壁炉;黑色长桌沿墙边堆放,大厅一头有一方大理石平台,台上摆着高背椅,椅前站着一位胡须浓密的长袍男子。原来,伊拉龙来到了城堡的主厅,进出城堡的大门就在他的右边,但当中站着至少五十个士兵,他们束腰外衣上的金线闪闪发光,此时在惊讶中激起了一片骚动。“杀了他!”穿长袍的男人高声发出命令,语气中威严不足,惊惧有余,“谁杀了他就可以得到我三分之一的财产!我保证!”
再次受阻的伊拉龙心头大怒,他铮的一声拔剑出鞘,高举过头,大喝一声:
“布里星迦!”
鬼火般的蓝焰凭空出现,带起一股疾风,包裹着剑身,闪电般向剑尖窜去。火焰的热力烘烤着伊拉龙的手,还有他的脸庞和一侧的身躯。
然后,伊拉龙望向士兵。“走开!”他喝了一声。
士兵们稍作犹豫便转身四散逃窜。
伊拉龙手执火焰熊熊的长剑向前猛冲,惊慌逃窜的士兵就算落入了他的攻击范围内,他也不作理会。一个士兵摔倒在前面,伊拉龙只是从他身上跳了过去,连他头盔上的缨子都没碰一下。
走道里的风撕扯着剑锋上的火焰,火苗长长地飘向后方,宛如奔马在风中扬起的鬃毛。
伊拉龙双肩微耸,朝主厅出口的双开门用力一撞,冲进了一个宽敞的长条形房间。这个房间的两边都是挤满士兵的房间,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齿轮、滑轮等控制城堡闸门升降的装置。伊拉龙全速奔到吊闸边,就是它在城堡外墙崩塌时,将若伦堵在了门道里面。
伊拉龙一头撞了上去,但没有撞破铁门,只是令它弯曲变形。
他向后退了一步。
他再次将智者拜乐思腰带钻石中的能量注入宝剑内,倾尽所有宝石中珍藏的力量,催动剑身的火焰,使之剧烈燃烧,几乎超出极限。随着一声呐喊,他扬起手臂,向闸门砍去,剑底迸射出大量橘黄色的火星,在他的手套和束腰外衣上烧出一个个小洞,灼疼了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一滴熔化的铁水落在他的靴尖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他脚腕一抖,将之甩开。
他砍了三下,栅格闸门被削掉一人大小的一块,向内倒下。铁条的断口热得发亮,微光照亮了周围。
伊拉龙让剑身的火焰慢慢熄灭,同时从自己砍出的洞钻了过去。
他跑进门道,它曲折多弯,先是向左,接着向右,然后又向左,目的是拖慢攻城者前进的速度。
拐了最后一个弯,伊拉龙终于来到他的目的地:被碎石封堵的门道口。落下的石块令墙上的火把全部熄灭,虽然他的视力不逊精灵,也只能在黑暗中分辨出石堆的大致轮廓。他听到古怪的喘气声,还有扭打声,仿佛有一头行动笨拙的野兽在石堆里乱钻。
“Naina(亮起来)。”伊拉龙说道。
一点凭空出现的蓝光照亮了周围,照亮了他面前的一个人。此人一头一身的尘土、血渍、烟灰和汗水,赫然便是若伦,此时,他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与一名士兵扭打缠斗,身下是另外两名士兵的尸体。
在突如其来的亮光里,那名士兵连连眨眼。若伦乘他分神,迫使他跪倒在地,然后从对方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从他下巴的侧面向斜上方捅了进去。
士兵扭动两下,随后寂然。
若伦喘着粗气,从尸体旁边站起身,手上鲜血淋漓。他看着伊拉龙,脸上带着一种茫然的异样表情。
“你终于……”话没话完,他两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