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到达可以画上句号的时刻。晋国大内战,令组成反晋联盟的齐、卫、郑三国欣喜若狂。尤其是当时的齐国国君齐景公吕杵臼,日夜盼望的削弱晋国取而代之,时机如今就在它眼前,他怎能不高兴。
齐景公希望晋国人能自相残杀得久一点,便公开支持目前处于劣势一方的士家和中行家。齐国还频繁地会盟诸侯,到处声援士家和中行家,并争取了鲁国和宋国加入联盟。
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原本讨厌士家和中行家跋扈贪婪的中原诸侯们,这个时候反而一边倒地支持其士家和中行家来。国家间的事情说到底,就是为了利益,什么情感之类的问题纯粹是扯淡。
甚至于没有多少实力的周王室,这个时候也插手起晋国的内战来。
当时,由于刘氏家族拥护周敬王姬匄有功,所以他们左右着王室许多决策。这个刘氏家族虽然在史书上记载极少,但他们世代与士家通婚,是士家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刘氏底下有一位名叫苌弘的家臣,此人通晓音律天文,是个有大学问的人。但他非常看重周礼,与孔子是同道中人,很不喜欢当初给宣子之法铸鼎,还收留叛臣阳虎的赵鞅。他将赵鞅视作不守礼制的狂徒,一再在周王朝中批评赵鞅,劝说王室支持士家。在刘氏家族与苌弘的影响之下,王室也公开宣布赵鞅为叛逆,并且号召中原诸侯都来支援朝歌和邯郸。
王室一出来喊话,那就不得了了。齐景公立刻拿这个鸡毛当令箭,与卫、郑、鲁三国组成了联军,猖狂地向晋国发起了攻击。
公元前494年秋,在休整了一年之后,赵鞅率军攻击了邯郸城,打算铲除对抗大宗的邯郸氏。得知消息的齐景公立刻派出联军兵分两路,一路向北勾结鲜虞人攻打赵家的封地棘蒲(今河北赵县),另一路向南攻打晋卫边境的五鹿(今河南南乐县西南)。企图恫吓赵鞅,逼迫他从邯郸撤兵。
联军虽未攻下五鹿,但在鲜虞人的帮助下,还是攻克了棘蒲。棘蒲一失,直接威胁到了赵家北方封地的安全。赵鞅担心联军深入国境,北方边境有失,只好撤离了邯郸。
经历过这次失利,赵鞅清醒地认识到,晋国内战这事儿诸侯们是管定了。如果不能打败干涉的诸侯联军,消灭士家与中行家就是无望的。所以,赵鞅决定必须找机会挫败反晋联盟的军队,而围攻士家大本营朝歌,便是一个吸引诸侯联军来交战的好方法。
这一招,叫做“围城打援”。
当年的冬季,赵鞅再次带兵出发,包围了已经没有进攻之力的朝歌城。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次齐景公的反应没有上次那么迅速了,朝歌城被围了整整九个多月都没有得到诸侯们的援助。
齐景公这么一拖延,可是苦了士吉射与中行寅。九个多月来,虽然城池未破,但朝歌城坐吃山空,原来储备的粮食吃尽,连老鼠都抓光了,接下来差不多都要吃人肉。这让过惯锦衣玉食生活的士吉射与中行寅叫苦不迭。
而在城外的赵鞅,其实也煎熬了九个多月。旷日持久的围城战,晋军的粮食消耗也是惊人的,而迟迟不能等到诸侯联军,令围城打援的计划有泡汤的风险。万一计划失败,绛城的智跞可就没有好脸色给赵鞅了。
终于,在第二年的农历八月,东方的齐国有了消息。齐景公在诸侯中征集了一千多车的粮食,交给郑军押送,用以援助困境中的朝歌城。郑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指派上卿罕达与驷弘为统帅,并且破天荒地抽调了六万人的兵力护卫运粮队。郑军乘船沿着黄河顺流而下,在戚城(今河南濮阳市)附近登陆,侵入了晋国的国境。
郑国大军压境,让一些首鼠两端之徒看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赵氏族人、温邑城主赵罗居然在这时候公然叛变,投靠了士家,并且率领乡勇前来增援郑军。罕达与驷弘的运粮大军逼近朝歌,距离晋军的营地不足二百里。消息传到朝歌城内,士家和中行家欢欣鼓舞。士吉射自己亲自出马,挑选了一批敢死之徒,发疯一般向围城的晋军突击,企图突破重围接应运粮的郑军。
赵鞅知晓郑军押粮而来,知道这是决战的机会来了。如果晋军大败郑军,缴获诸侯们援助的粮食,必将狠狠打击齐景公的嚣张气焰,震慑其不敢再用武力干涉晋国内战。而朝歌城失去诸侯们的援助,将无法坚守下去,破城便是迟早的事情了。
但是,朝歌的围城战不能撤围,士吉射的突围行动也十分猛烈,晋军必须有大量的人马继续留守在朝歌城外。赵鞅四处抽调,只能集中不足三万人的部队前去阻击郑军,这和郑军六万多人马差远了。
事不宜迟,情形已经容不得赵鞅再犹豫了。他当即带领着这三万人的部队匆匆赶往戚城,在戚城西南方的铁丘拦住了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