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55年的一天,一位智家的使者拿着晋哀公的诏书来到了韩虎的官邸。韩虎连忙跪拜听命,但当他听到诏书上的内容之后,脸色顿时大变,一种恐惧的心情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封诏书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会让韩虎如此反应呢?我们还得从智瑶那边说起。
此时的智瑶野心愈发的膨胀,吞并夙繇国之后他就已经打定了决心,准备向赵、魏、韩三家开刀了,而这把刀就是向三家人索取土地。智瑶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如果三家人畏惧智家的权势,答应把土地割让出来,那么智家的领地就能得到扩大,实力也会得到增强;但如果三家人胆敢不答应割让土地,那么智家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出兵讨伐他们,将他们消灭。
让三家交出土地这种事,智瑶自然不好以自己的名义发出来,那样会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智瑶去找了晋哀公,让这个傀儡以国君诏令的形式,把索地的要求发出来。而智瑶选择索地的对象先易后难,首先把这个诏令发给了三家中实力最小的韩家,要求韩虎把一块有一万户人家的土地划给智家管辖。
收到这条诏令的韩虎忧心忡忡,送走使者之后,他连忙召集家臣们来开会,商量到底应不应该割让土地。
无论是谁,对于智瑶的这个要求第一反应绝对是拒绝,这明摆着就是抢劫嘛。所以韩虎首先就发言说:
“我不打算遵从诏令,诸位怎么看?”
韩氏家臣们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表示不能便宜了智瑶这小子,想靠一纸文书拿土地,还得问问韩家的将士们同不同意。
这时,那个身材矮小的家臣段规站了起来,他对韩虎说:
“主公不可啊!智瑶这个人您还不了解吗?他凶狠狂妄。如果我们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一定会起兵攻打我们的。您还不如答应了他,满足他的要求,惯坏他的凶性。这样他就会更加嚣张,去向别家索取土地。如果有一家不从,智家的兵马就会往那家去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免受灾祸,再静观形势变化作出决定。”
韩虎想想也对,韩家实力弱小,确实没有资本对抗智家,还是暂时屈服了吧。于是他不久便回复了智瑶,交出了那块有一万户人家的土地。
顺利拿到韩家的土地之后,智瑶按照计划,又让晋哀公把原来的索地诏令改换一下名称,派人送到了魏驹的府上。
收到这纸诏令的魏驹勃然大怒,他当场就大骂道:
“混账智瑶!休想从我魏家拿到土地!”
魏氏家臣任章连忙问道:
“主公您为什么不交出土地?”
魏驹愤愤然说道:
“智瑶想强取我的土地,我为什么要交给他!”
魏家的实力强于韩家,加上是军人世家,魏家人久习战阵,所以魏驹有那底气和智瑶较量,他的反应也比韩虎激烈。
但任章劝说魏驹说:
“智瑶无理索地,必然引起三家人的恐慌,他这样骄横下去,必然引起全天下人的愤慨。臣建议您还是给他吧,那样智瑶必然愈加骄横,他骄横起来自然就会轻敌。而我们与赵韩两家会因为共同反对智家而相亲近。以相亲之兵,对付轻敌之国,智氏之命不久矣!《周书》里说:‘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您不如给他,以培养他的骄横。您怎么能放弃这个团结天下人对付的智家大好机会,而让我们单独成为智家的攻击对象呢?”
魏驹的另一位家臣赵葭也劝道:
“主公,智家向韩家索地,韩虎已经给了。如果我们自恃魏家强大,拒绝割让土地,智瑶一定会发兵向我们进攻。您觉得您有信心长期对抗智家吗?不如把土地给他吧。”
魏驹想了想,觉得魏家虽强,但实力比智家还是差很多,自己的智谋也不及智瑶。干脆咬咬牙,放一次血把土地给他算了。
于是,魏驹也割让了一块有一万户人家的土地。
韩家和魏家顺利就范,大大出乎了智瑶的意料。而智瑶也估计到了两人心中存有的不服,他心中已然想好了一个更完美的计划,让韩魏两家跟着自己的屁股后面走。
现在仅剩下赵家没有割让土地了,赵家的实力比韩魏两家就强多了,而且赵毋恤这个人脾气倔强,和智瑶多次吵架。智瑶知道要想让赵毋恤割让土地比登天还难,既然如此,智瑶就打算把索地要求提得更高,让赵毋恤根本没法答应,然后起兵将这个看着不顺眼的屌丝消灭!
傀儡晋哀公再次按照智瑶的命令,拟写了一道新的诏令下达给了赵毋恤。诏令上清楚写着要求赵毋恤将皋狼(今山西方山县南)和蔺(今山西吕梁市离石区)两处城邑交由智家管辖。
韩魏两家也不过只割让了一处城邑,而智瑶却对赵家狮子大开口,索要两处城邑。皋狼和蔡地的人口规模远在万家之上,而且两城地理位置重要,扼守着晋阳城的西大门。如果智瑶占有了这两座城邑,对于赵家来说是极其危险的。所以,当这道诏令送到赵毋恤手中时,倔强的赵毋恤当场把使者轰了回去,我一块泥土都不会给,管你是不是国君的诏令。
赵毋恤的拒绝完全在智瑶的意料之中,智瑶并没有感到生气,他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的计划——让韩虎与魏驹前去劝解。
智瑶的这个方法可谓是虚伪至极,也是恶毒至致。之所以说他虚伪,因为智瑶明明准备攻打赵家,挑起晋国内战,却还要摆出一副维护团结、热爱和平的样子,来个“用对话和谈判来解决争端”。如果对话不成功,破坏和平的这顶帽子就可以扣给赵毋恤了。说他恶毒,是因为智瑶明知韩魏两家心怀不服,却让他们去当调停人。韩虎和魏驹定然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赵毋恤也不会听从他们的。这样的话,赵毋恤就是不给韩虎和魏驹面子了。赵家就和韩魏两家把关系搞僵了。智瑶由此可以把韩魏两家争取过来与自己一起讨伐赵毋恤了。
韩虎和魏驹在智瑶的要求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到赵毋恤的官邸上劝解,我们可以大致估计一下双方的谈话内容:
韩虎和魏驹说,老弟,智瑶那个人你又不知道,况且君命不可谓,你还是把那两个城给了他吧。
赵毋恤回答说,不行,赵氏的领地是我的祖辈们用血汗打下来的,怎么能说给就给。
韩虎和魏驹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给了吧。
赵毋恤答,不给!
韩虎和魏驹说,就看在我们的面子上给了吧。
赵毋恤答,不给!
韩虎和魏驹说,你想让我们空手而回吗?那样我们没法交差的啊。
赵毋恤答,不给就是不给!
这样的谈话大概经历了有三四次,表达方式可能有所不同,但大致的内容绝对不会与之相差太远。想必韩虎和魏驹到最后扔给了赵毋恤一句:
你让我们难做啊!
韩虎和魏驹三番五次地来上门劝解,让赵毋恤也猜到了他将要面对的处境——智韩魏三家围攻,他必须做好长期抵抗的准备了。于是他召集家臣们商议说:
“智瑶这个人,表面亲热而内心恶毒。现在,他已经三次委托韩、魏两家来劝解我了,而我最终还是拒绝了他们。智瑶一定会联合韩魏两家发兵来攻打我的。一旦那样,我应该到哪里去据守为佳?”
有家臣提议说:
“主公可以去往长子(今山西长治市),那里距离国都很近,立刻便能抵达,而且长子城墙结实完整,可以据守。”
赵毋恤否决说:
“当初修建长子的城墙,我们已经劳累了当地的百姓,现在又让他们守城,他们哪里会肯为我拼命呢?”
又有家臣建议说:
“主公可以去邯郸,那里有充足的粮草储备。”
赵毋恤又否决说:
“我们从邯郸的百姓手中征收了那么多粮食,现在又要要求他们为我们守城,他们是不会与我们一条心的。”
最后,家臣张孟谈上前说道:
“先主在位时,曾派董安于和尹铎先后治理晋阳,晋阳城池坚固,人民归附,可以作为主公的保障。”
赵毋恤赞同道:
“说得不错,先主临终前夜曾叮嘱我,‘他日赵氏有难,晋阳足以依靠’。事不宜迟,我们尽快离开国都,回晋阳布防。”
赵毋恤立刻便收拾了行李,带着自己的家臣与家人悄悄逃离了绛城。他们马不停蹄,一路飞奔地回到了晋阳的大本营中。
到了晋阳,赵毋恤顾不上歇息,立刻带人上城头上组织士兵们布防,然后又去库房里检查了物资的储备。然而,一圈走下来,赵毋恤的眉头又紧缩了起来。原来,他发现库房中的弓箭存量不是很多,要是守城战旷日持久,赵家军到最后可就没有箭还击敌人了。
赵毋恤连忙叫来自己最信任的家臣张孟谈说:
“晋阳的城墙坚固,物资充沛,就是箭矢不够用,该怎么办?”
张孟谈回答说:
“主公您忘了吗?先主让董安于营建晋阳城时,用萩(qiū)蒿和楛(hù)条扎了许多篱笆。您可以把这些萩蒿和楛条制作箭杆,绝对结实耐用。”
赵毋恤又说:
“箭杆有了,但没有铜铸造箭头啊?”
张孟谈回答说:
“主公放心,先主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董安于建造晋阳宫殿时,在所有的柱子外面都镀了一层精铜。您可以把这些铜用来打造兵器。”
赵毋恤大喜,连忙命人去拆城墙上的篱笆和宫殿的铜柱,制作出来的箭果然和一般的箭一样结实。
张孟谈又对赵毋恤说:
“臣听说先主还在宫中存放了不少珍宝器物,目的就是为了在赵氏危难之时拿出来救急。主公现在就可以把这些宝物拿出来了,用来结好诸侯,赏赐将士,晋阳不愁守不住。”
赵毋恤立刻照办,取出了许多财宝赏赐给了晋阳的将士。晋阳的守军齐声称谢,他们更加死心塌地地保卫晋阳了。
赵毋恤和晋阳都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