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合纵攻秦算是稀里糊涂的结束了,但齐国人在其中的表现着实让天下人恶心了一把。先是无端毁弃和秦国的连横,还发动五国来合纵攻秦,使齐秦两国彻底成为了敌国;然后又在合纵攻秦时中途溜号,背着五国偷取宋国,使诸侯们对田地的不守信用感到极其厌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列国纷纷停止了和齐国的合纵盟约。齐国丧失了所有的盟友,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燕国复仇的机会来了。
此时距离燕昭王燕职即位已经将近三十年了。三十年来,燕职已经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一位头发花白的睿智老者了。就像当年的勾践一样,他一面卑躬屈膝地向齐国俯首称臣,一面励精图治在暗中发展国力。他就像一只秃鹫一样,一直躲在不远处紧盯着齐国的一举一动,只等齐国这个猎物虚弱垂死之时,便猛然出击,彻底摧毁齐国。
而现在,齐国虚弱的机会被苏秦创造出来了。齐国为灭宋不仅拖垮了国力,而且在国际上陷入了外交孤立;田地和田文又因为权力之争而翻脸闹内乱。齐国衰落的迹象已相当明显。
决心复仇的燕职立刻便召集了心腹大臣,商议攻打齐国的问题。乐毅在会上提出来说:
“齐国即便衰落,也是一个大国,单凭燕国的实力很难取胜。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合其他国家一起出兵。”
燕职听从乐毅的建议,便开始四处派遣使臣,游说列国一起伐齐。而拥有外交才能的乐毅也在游说使臣的名单之中,他去的国家便是赵国和魏国。
乐毅到了赵国,以割取部分土地给李兑作为封邑为条件,游说贪财好利的李兑和燕国一起攻齐,李兑当场便答应了;随后,乐毅又去游说魏国,许诺事成之后魏国可以夺取部分原属宋国的领土。魏国当然爽快地就答应了。而其余的燕国使臣也通过同样的方式,以土地和财宝利诱,说服了秦国和楚国一起出兵。
在燕国展开外交活动的同时,秦国也在组织反齐联盟了。当初田文为了逼走吕礼,写了一封劝魏冉攻打齐国的书信,让魏冉对这件事是念念不忘。原本秦昭襄王嬴稷还想和齐国连横,攻取三晋的土地。但魏冉劝他应该抓住齐国得罪五国的时机,彻底削弱这个强劲的对手。经过反复劝说,嬴稷最终同意了联合五国攻齐的计划。此后,秦国也派出使者游说五国,并先后和赵、楚、魏、韩四国会盟商议共同出兵的事。
在燕国的联络和秦国的领导下,反齐联盟开始形成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向田地告发,说燕国正在积极谋划报复齐国。田地大惊,连忙把在宋国的军队撤回准备北上攻击燕国。
眼看燕国复仇的计划可能要提早曝光,当时正在燕国的苏秦连忙写信给田地,向他解释说:
“燕国断断是不会背叛齐国的。就算燕王有这个想法,臣在燕国也会想方设法劝阻的;如果燕王不听,臣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大王,让齐国做好准备。现在大王应该做的是休养生息,等齐国军民恢复了元气再去攻打宋国,而不是随意地和别国开战。”
收到苏秦帮燕国打包票的书信,田地轻而易举地便放下了警惕之心。他太信任苏秦了,觉得苏秦是不可能骗他的。自负的他没有再提防燕国,而是完全把心思放在了宋国,只怕稍一迟缓,这块肥肉就被别人吞了。所以,他没有听从苏秦让他“休养生息”的建议,在公元前286年再次发动了对宋国的进攻。
此时的宋国已经是内忧外患,宋康王戴偃和太子争权,发动政变赶走了太子,并抓捕太子党的成员,闹得是人心惶惶。而宋国接连遭到齐军的侵略,国力损失巨大。宋国已经没法抵御齐国的再次进攻了。最终,齐军攻下了500多年都没有陷落的坚城商丘,灭亡了宋国。宋康王戴偃逃亡到魏国,死在了温邑。
吞并宋国,田地总算是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夙愿和父亲未竟的理想。但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齐军深陷宋国的泥潭苦战三年,损失兵马钱粮不计其数,齐威王留下的精锐之师被消耗殆尽。而且,齐国为了钻空子打宋国,已经把其余六国都得罪了。诸侯们结成了反齐联盟,齐国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但是田地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齐国所处的危险,不可一世的他又干出了一件丢失人心的事情——谋杀孟尝君田文。
田文坐在薛城暗中干涉齐国的一些事务,田地并非完全不知情。田地自以为凭借消灭宋国的威势,足可以除掉田文这个心腹之患而让天下人闭嘴了。于是,田地不管薛城有没有什么祖宗牌位,再次找了个罪名,派兵攻打薛城要捉拿田文。
但是,身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不是那么容易抓的。耳目众多的田文很快便得到了消息,提前从薛城逃走了。他逃往了冯驩为他准备的另一个“窟”——魏国。久慕孟尝君盛名的魏昭王魏遫立刻便封他为丞相。
但是魏遫对待田文绝不是“久慕盛名”那么简单,他是打算把田文当做棋子来与齐国对抗。他不久之后联络了反齐联盟的其他成员,打出要为田文讨说法的旗号,号召六国讨伐齐国。得知情况的田地勃然大怒,当即发兵攻打魏国,要求魏遫把田文交出来,但魏遫针锋相对,死也不答应。
就在魏国和齐国针尖对麦芒的时候,秦国出手了。秦军以讨伐齐国无道为借口,跨越韩魏两国,攻打齐国的西部边境,一举攻下了九座城市。迫使田地不得不撤出了攻打魏国的齐军。
秦军前脚刚走,燕国也响应魏国的号召派兵伐齐了。燕职这次派兵只是想试探一下齐军的战斗力,锻炼一下刚组建的新燕军,所以他只派了五万人左右的兵马,对燕齐边境展开了骚扰。
当时的苏秦已经回到了齐国,因为他曾经给田地打过包票说燕国不敢来攻打。现在燕国出兵,使他先前的保证全都变成了屁话,齐国人开始不相信他了。苏秦知道自己间谍的身份即将暴露,死期也离得不远了。他决定破罐子破摔,尽最后的力量再帮助燕国人一回。
苏秦收买了一个田地宠信的近臣,让他对田地说:
“燕军来攻打齐国,绝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想收复以前的失地而已。他们在边境地带徘徊不前,是因为兵力太弱害怕齐军,苏秦对燕国的情况比较了解,何不派他统兵去反击燕军呢?只要打败了燕军,燕国就不敢来犯了。”
偏信近臣的田地便下旨委派苏秦为将,以抵御燕军进攻。而苏秦呢,为了把最后这个把戏表演得逼真一些,故意上表推辞,说自己不堪重任,怕辜负了齐王的期望。中计的田地则继续下令委派,说就算战败了也不会追究责任之类,请苏秦不要在推辞。这样反反复复三次,苏秦才“无奈”地走马上任了。
苏秦上了前线,瞎指挥一通,很快就使自己的部队败给了燕军,阵亡两万多人。
打了败仗,苏秦连忙上表给田地请罪,说自己辜负了齐王,请齐王惩罚自己。这样一表演,田地真以为苏秦是厚道老实,忠心可嘉,不仅没有处罚他,而且还安慰他说:
“战败是寡人的过失,你没有责任,继续好好打仗就是了。”
于是苏秦继续和燕军交战,再次打了个大败仗,齐军不仅被燕军斩首三万人,还丢失了两座城市。
苏秦让齐军败给燕军,大大鼓舞了燕军的士气,也让饱受齐国压迫的燕国人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而苏秦他作为间谍的使命也即将结束。
苏秦再次战败后,而他有可能是燕国间谍的传闻立刻便甚嚣尘上。愤怒的田地下令将苏秦逮捕下狱,查办他是不是间谍。而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苏秦是清楚的,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在狱中安然地等待着该属于自己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