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敲开防盗门,魏雨桐亮出警官证,王咪微微一笑,请他们进去,还给他们沏了茶。乍看之下,这个短发女人并无异常之处,而且还有些性感。屋里的摆设十分整洁,能看到的地方,几乎纤尘不染,就是壁纸旧了点儿。她显得十分客气,说话也温柔,似乎一张嘴就能捉住人的注意力。她说天气热,绿茶里下了菊花,二位请用。陆飞笑说客气,您是做什么的?王咪说我在金店做导购。
“哦,在哪儿?”陆飞问。
“靠近西关十字。”
“很辛苦吧?”
“还好。”
魏雨桐问:“王女士,你认识莫达乃吗?”
“莫达乃?”王咪思索了一下,“姓莫的人倒认识一个,但不知道叫什么。”
魏雨桐掏出一张身份证复印件,放在茶几上说:“看看,是这人吗?”
王咪看了看,点头说:“是他,他叫莫达乃?我一直叫他老莫,”
“你向他借过钱,对吗?”
“对。”
“那就怪了,你给他的借款协议上分明有他的名字,你怎么会不知道?”
“不,签协议的时候,他让我签哪儿我就签哪儿,也没多看,当时协议上没他名字,应该留空了,再说协议只有一份,他有我没有。”
陆飞沉思道:“看来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名字。”
“可能吧。”
“为什么要向他借钱,他可是高利贷啊。”
“家里有急事儿,所以就借了。”
“你现在还得是违约金吧?”
“没错。”
“你不知道这是敲诈勒索吗?”
“知道。”
魏雨桐问:“为什么不报警?”
王咪颔首低眉:“不敢报,他威胁我的家人。”
“你的还款日是每月17号,没错吧?”
“没错。”
“本月17号晚上,莫达乃有没有来你这儿收账?”
“没有,那天晚上我等了很久,到凌晨一点多我打电话给他,他关机了。”王咪看向陆飞,双眼泪光莹莹,“之后我就睡了,我怕他又耍新花样,第二天就不停给他打电话,可他一直关机。”
“后来呢?”
“后来再没联系,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可心里一直挺害怕。”
陆飞问:“本月25号晚上你在哪儿?”
“25号?”王咪说,“我有点儿忘了,稍等一下。”
王咪拿起手机看了看:“应该和朋友出去喝酒了。”
“去哪儿喝了?”
“民主路的一家酒吧,离这儿不远。”
魏雨桐说:“能把你这位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没问题。”
魏雨桐递出纸和笔,王咪将一个电话号码抄下来,又写了一个人名。陆飞问,你一直住在这儿吗?王咪说,不是,搬来没几个月。陆飞说,新买的房子?王咪说租的。魏雨桐拿回纸笔问,您是单身吗?王咪拭去泪痕,笑说,不,我结婚了。老公和孩子住一起,但离我上班的地方太远,就在这儿租了一间,听说半年后会调岗,到时候再搬回家。陆飞点头道,你借高利贷这事儿,家里人知道吗?王咪摇头道,我没说。
陆飞起身,环顾四周说,介意我看看你的房间吗?王咪反问道,为什么?陆飞说,莫达乃死了。王咪眨了眨眼,她看了看魏雨桐,又看向陆飞问,死了?真的吗?陆飞说,没必要骗你。王咪问,那你们是在怀疑我对吗?魏雨桐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调查莫达乃的死因是一方面,排除您的嫌疑也很重要。王咪微微点头,好,那你们看吧。
陆飞和魏雨桐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查遍犄角旮旯,还重点看了冰箱,没发现异常之处。陆飞回到客厅,在电视柜旁的音箱上看到一顶棒球帽,标志是纽约扬基的队标,一个N一个Y,米色帆布料,有点儿脏。棒球帽底下,压着一个透明的中性笔冒,陆飞立马想起陈明道说的,莫达乃脖颈上的创口应该是中性笔所致。
他问王咪,您这个笔帽是哪支笔的?王咪看了看,俯身从茶几下取出一支笔说,上次用完忘了合。陆飞说,您要不介意,我想把这支笔带走,您看可以吗?王咪将笔递给陆飞说,当然。
陆飞将笔塞进塑封袋,望着墙面说,这房东太不讲究,满墙都是蚊子,看着都恶心。王咪说,反正是短租,无所谓了。陆飞说那倒也是,行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正好饭点儿您抓紧做饭吧。至于莫达乃的钱您不必再还了,他这是敲诈勒索。王咪报以感谢,她将二人送至楼梯口,挥手作别。
走出楼门儿,陆飞给魏雨桐说,你去小区门口调监控,我去找朋友聊两句,十分钟后在停车位见。魏雨桐问,陆队长,现在是走朋访友的时间吗?陆飞笑说好久没见了,别的不干,就打一照面儿。
陆飞爬上六楼,敲了敲门,等了好久才听屋里传来脚步声。他喊道欧阳,开门儿呀!门还没开,便听欧阳说,欢迎光临!锁头一转,欧阳露出半张脸,嘴里叼着半个大饼,笑呵呵地说,就你一个?陆飞说否则呢?欧阳问,妹子呢?陆飞说想啥呢?那是我女人,能往你这儿带吗?欧阳说,那你不早说,我还收拾半天,进来吧。
陆飞走进客厅,一股浓郁的泡面味儿扑面而来,屋里还算明亮,桌椅板凳却摆得乱七八糟。低矮的茶几上,笔记本电脑正在运转,风扇声一阵连一阵。陆飞问,成天就吃方便面呀?也不加根儿火腿肠?欧阳推出一把旋转椅道,坐下,我给你泡茶。陆飞一看,这椅子又破又脏,便说,您这是丐帮帮主的头把交椅吗?欧阳说嫌脏啊,那你坐沙发。
陆飞走到阳台边,看窗台上放着一个望远镜,便问,欧阳,对楼那女人你认识吗?欧阳拿着香烟走来说,哪女的?陆飞说就你正对面,五楼。欧阳说,那女的挺漂亮。不是吧,你们是来找她的?陆飞接过卷烟说,你是不是经常拿望远镜瞄人家?欧阳眉头一锁,瞎说,我这是看星星的,看银河系你懂吗?当然,偶尔也看看对面。
陆飞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你认识她?”
欧阳愣了一下,笑说:“说啥呢?”
“哥,你是不是我哥?”
“是啊!”
“那我就问你认不认识她,你听不懂啊?”
“我倒想认识。”欧阳健点烟,眯着眼儿说,“你介绍介绍呗。”
“真不认识?”
“哎、你啥意思?我成天待这儿写小说,都他妈快自闭了,上哪儿认识人家去?”
“激动啥?”
“我激动吗?”
“紧张啥?”
“我紧张吗?”
陆飞一声冷笑:“我问你,17号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对楼那女人在干嘛?”
“你当我干嘛的?我有那么闲吗?”
“你好好想想,17号,17号那天晚上,她家有没有来人?”
“17号、我实在忘了,不过我每次看到她,她都一个人。”欧阳弹着烟灰问,“喂,那案子跟她有关吗?”
“不好说。”
“你怀疑她?”
“有点儿。”
“为啥怀疑她?”
“也不算怀疑。行了,我就来看看你,手头还有活儿,我先走了。”
“哎?我寻思你要请我吃顿体面饭呢,这就走了?”
“改天吧,改天你言语,我请客。”
“说定了,你可别晃我范儿。”
“不晃。”
陆飞走后,欧阳连忙跑到窗边,拿起望远镜看王咪,她在厨房炒菜,似乎没受多大影响。回到客厅他心里一直嘀咕,陆飞为啥要问他认不认识王咪。这很奇怪,难道他发现什么了?他把整件事儿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根本想不出哪条线索能让任何人怀疑到他和王咪有关系。那陆飞是怎么了?难道在开玩笑?要是单纯开玩笑,会连问好几遍吗?而且问话的时候,表情又特别严肃,语气也神叨叨的,到底哪儿出问题了?欧阳实在想不通,他劝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可心头仿佛挂了秤砣子,怎么都放不下。
陆飞回到车旁,看到魏雨桐正在等他,他问情况如何?魏雨桐说,小区监控只存七天。陆飞叹息道,这可咋整?魏雨桐拉开车门说,走吧,再想其它办法。
第二天,陆飞和魏雨桐找到25号当晚和王咪一起喝酒的朋友,证实了王咪说得话。她说王咪当晚心情不太好,喝了不少。陆飞又调取那天夜里民主路一线的监控,很快就搜到王咪的踪迹,她应该喝醉了,左摇右晃,嘴里不停说着什么。在监控盲区消失近半个点儿后,她才再次出现,沿路向药厂家属院走去,且一步一摇,幸好穿得运动鞋,否则肯定摔跟头。
陆飞在民主路找到一位目击者,此人是一家小卖部老板。据他回忆,25号夜里闭店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一个女的,拎着酒瓶坐在路边唱歌,好像喝醉了,有点儿撒酒疯的意思。陆飞问那女人当时坐在哪儿?老板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说,大概就在那儿。那个位置就在监控盲区,陆飞认为,她可能在那儿撒了半个点儿的酒疯。
中性笔的检测报告是第三天出来的,笔没问题,完全是一支正常中性笔。魏雨桐不放心,又追查了王咪25号之前的行动轨迹,均无异常。而且她上班从不迟到,下班也不早退,显得特勤奋。金店经理说,王咪是他那儿最优秀的员工,待人接物态度和善,工作细致从不出差,要说反常表现更是无从说起。
至此,王咪的嫌疑被基本排除。杨宇说,多漂亮的女人,身子又这么弱,喝醉酒怕是连西瓜都搬不动,更别说一具尸体了,这女的有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