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野天鹅:童话的背面
67061000000092

第92章 布列塔尼·听证(1)

从英格兰出发的使者,在晨曦之中的微明天色中出发,奔赴欧罗巴大陆各地。那些王公贵族,当他们从睡梦中醒来,端正笔直地坐在宫室中时,自会收到来自英格兰与法兰克的消息。他们将会惊讶地合不拢嘴——

英格兰王后、法兰克公主,将在六月的第一天,于巴黎圣母院,继承法兰克王位,成为法兰克历史上第一位女王。

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英格兰和法兰克,将成为一个无比庞大的联合王国,这个庞大帝国,随即进入双王时代。

这些王公贵族们,还会从送信的使者嘴里,听到另一个消息:未来的法兰克女王,已经怀有这一帝国的继承人。

因为连年乱局,法兰克国库已经空虚,艾丽莎建议加冕礼上一切从简。以撒却认为,这正是展示国力的大好时机。他特意定制了一个三重皇冠,上面镶有两千颗小钻石,三百五十颗弗德兰宝石,两百颗红宝石,六十八块翡翠,十块蓝宝石和一百五十颗珍珠。加冕礼前,他特意到法兰克来陪护,将巴黎郊外的枫丹白露辟为艾丽莎休息之处。

那天到来时,艾丽莎在清晨的花香中苏醒,见到侍女们在跟前展开一件深红色,绣满了金色小星星的天鹅绒斗篷。外面传来欢快的号角声与乐声。

以撒走进来,温柔地吻她前额:“早安,我的女王。”

今天是加冕礼的日子。

在巴黎圣母院,侍女们拉开入口处厚厚的布帘,扈从在身后提起曳地的长袍,艾丽莎轻轻移动步伐入内。两旁的人都在看她。她一路移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布列塔尼的公爵夫人,西班牙王储,当再往前走时,她看到了米迦列和安妮。

安妮注视着她,脸容僵硬,嘴角抿得很紧很紧。

她纵是再天真,再涉世未深,米迦列在婚礼上舍下所有人追艾丽莎而去,她也已经明白了个中含义。

艾丽莎心中有愧,只一路目视前方,直到抵达基督像下方的银色王座。那王座,经历过她的先祖、父王、路易哥哥和小哥哥的肌肤相触后,即将为其所有。卡佩家族,为它流过多少鲜血。

此时此刻,它在艾丽莎跟前闪耀着无辜的光芒。

她回过身,扈从在两侧提起袍子,让她缓缓落座。她看到以撒坐在第一排,朝她微笑。在他身后不远处,是没有表情的米迦列。安妮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彰显他们的夫妻关系。

大主教已经向艾丽莎走来,将三重皇冠轻轻放在她头上。

身旁的声音仿佛忽然消失了。在她眼前,这教堂的阴暗也因为皇冠而闪闪发光,与门外的日光融为一体。她唯一听到的,只有大主教的声音。他庄严宣布:“按照上帝的旨意,艾丽莎·卡佩为法兰克的女王。”

他边大声念诵圣经的篇章,边在艾丽莎头上涂抹圣油。她手握权柄,用眼神向大主教示意,皇冠已经戴稳。

后世的史书上如此记载——

当女王向外走到教堂外时,民众们都在高声呼喊她的名字,高喊女王万岁。她登上金色马车,英格兰的以撒国王与她并肩登车,在大街上巡游,人们向他们高声呼喊。

至此,英格兰和法兰克联合王国进入了双王时代。

在同一天,远在梵蒂冈的教皇下了一道诏书。上面声称,以撒与艾丽莎的婚姻并不合法。因为在此之前,艾丽莎已经与弗雷泽举行过婚礼,教皇并未恩准他们离婚。在此情况下,拥有法兰克统治权的,应该是弗雷泽。

即使身为女王,但艾丽莎仍要出席这个深具侮辱性的听证会,这个被罗马教会在背后操纵的法庭,这个能够听证否决法兰克女王与英格兰国王婚姻的地方。

听证会设在第三国布列塔尼的城堡里,就在金宫附近。那天清晨,艾丽莎在马车上遥遥地看到公爵夫人,她向女王屈身行礼。夫人似乎依然那样美丽,漂亮得令人炫目。艾丽莎也缓缓点头,目光没有停留。

在白天,艾丽莎身着最朴素的长裙,身上没有半点首饰,在民众的行礼与注视中走进这座城堡。

法庭上,人们传召她,以对弗雷泽的陈述做出回应。

有多久没见过这个孩子了?他穿着精美的银灰色绸缎外套,身姿挺拔,长大了不少,是个俊美少年了。艾丽莎暗想:如果他是卡佩家族的人,必定是跟自己最亲密的两姐弟。

只是命运之手将他们分拨两边,分属敌我阵营。

在这个被罗马教会操纵的法庭上,艾丽莎穿过前来听证的人,坐在为其保留的座位上。以撒不被批准进入,甚至不得进入布列塔尼——人们畏惧他的军队。艾丽莎在这里如此孤独,只有一个人在战斗。

她看向弗雷泽。

这个曾经声称长大后要保护她的孩子,她的好弟弟,此刻站在法庭上,怯怯地避开她的眼睛。代表教皇前来进行审判的红衣主教宣读教皇的文件,仍是那些她已经听厌倦的内容——弗雷泽与艾丽莎已经成婚。在教皇没有恩准他们离婚的情况下,艾丽莎与以撒的婚姻是不合法的,是违反上帝旨意的。因此,拥有法兰克统治权的,应该是博尔金家族。

——艾丽莎注意到,教皇在这份文件里,最后用到的字眼,的确是“博尔金家族”。他说,“拥有法兰克统治权的,应该是博尔金家族”,而没有说“拥有法兰克统治权的,应该是弗雷泽”。

艾丽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法庭上,弗雷泽仍在断断续续地,背诵着他的父兄为他拟定的说辞:“……我跟艾丽莎女王,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生活在一起……两个月前,我们举行了婚礼……”

艾丽莎冷眼旁观这庭上所有人,装模作样地走着看似公平的程序。

等他们所有人都说完,象征性地邀请她发言时,她平静地说,“我手头上有一份文件,由我的丈夫,英格兰国王以撒拟定。未知是否介意我在庭上诵读?”

没有等到他们有机会否决,她已经展开这份文件,开始清晰地读诵起来——

“法兰克女王艾丽莎,在以公主身份赴英格兰做客时,与本人有秘密婚礼,见证人为昔日的英格兰大主教,今教皇军统帅,甘迪亚公爵米迦列。

弗雷泽与艾丽莎之婚约不能成立。”

念诵完后,艾丽莎安静地放下这份文件。

那些主教们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似乎他们早已经预料到,艾丽莎和以撒会提出这件事。这也让她感到,他们早已对此有所准备。

果然,红衣主教声音平稳,“甘迪亚公爵早已经递上一份文书,否认此事。”

艾丽莎失笑,“所以你们裁定此事是虚构的,而甘迪亚公爵竟然能够提前预知我们虚构这事的内容?”

几位主教相互看了一眼,而后红衣主教说,“甘迪亚公爵作为听证人,我们有必要将他带到这里来协助听证。”

不一会,米迦列便出现在听证会上。

这一切都是准备好的。就连本该远在罗马的米迦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布列塔尼,也早都预谋好。

博尔金家族怎可能轻易放过法兰克的王位。

路易临终前,让艾丽莎小心以撒时,他又何尝想不到博尔金家的豹狼之心。只是当时法兰克已经这样危险,而路易向来是个热衷冒险的人。他认为,只要妹妹的未婚夫是弗雷泽,这个国家跟艾丽莎本人就能够离危险远一些。

路易这样聪明,看得长远,只是看不透自己兄弟的心。他不会想到,自己一手指定的护国公雷欧,将疼爱的妹妹推向了米迦列。

——其实,都一样。只要离王座足够近的人,都有危险。嫁给教皇的幼子,跟嫁给丹麦王储、西班牙王储、普鲁士大公……没任何区别。

此时此刻,艾丽莎与米迦列再度相遇,在布列塔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