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在“城市禁区”酒吧里找了份工作。
小西有空的时候就过去坐坐,听听莫文尉的歌,陪翅膀聊聊天。
“城市禁区”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没有电,是个安静幽雅的小角落,这是个很适合逃避的地方,对于翅膀和小西来说。
翅膀的工作上小西帮他找的,因为他觉得翅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其实“城市禁区”是一个情侣酒吧,专为情侣服务的。这家酒店的老板是阿文,开纹身店的那个阿文。这个城市本来就这么小,每个人的活动圈子也就这么大。
酒吧是小西和阿文一起设计的,本来阿文想交给小西打理的。可是小西拒绝了,理由是太舒服了,他会消磨掉自己,他不要太早用舒适的生活把自己给拴住。然后他介绍翅膀去,当然,翅膀也不是去当店长,只是去吧台当了那里唯一的一个调酒师,而且翅膀本身也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整个店是全手工打造的,绝对的原创。连门口那尊下半身合体为抽象形的裸体男女石膏也是小西亲自去翻模的,单单这个用了他接近半个月的时间。而酒吧里面的情侣桌椅也是他和阿文一起设计,然后叫木工做的,又省钱又有味道。酒吧的空间很好,呈走廊型,于是两旁自然就成了走廊画廊了,随意地挂着一些小西很随意画出来的速写,水彩,或者黑白装饰画,都是非卖品。小西想保持的是最原始的感觉。酒吧的尽头有一面墙壁,他们在那里挂了一个很大的心型闹钟,上面写着几个字。“听听,我们的心每一秒都在为爱而跳动着。”闹钟前面挂着一副白色的秋千。
除这些之外,酒吧里还提供一些特色的活动,比如免费的抓拍,当然是现拍现取的那种,还有情诗接力,爱情谜语。另外,最有特色的就是,积累到一定的消费,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个情侣盒和情侣锁,恋人每个人都可以拿到一把钥匙,把一些不贵重但是对他们来说特别有意义的东西放在这里,比如他们在烛光中最默契的时刻,或者他们一起喝过的酒杯。让酒吧替他们保管,等到了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的时候再把它拿出来,怀念那段曾经快乐的日子。不管现在是伤感还是快乐,是分还是合。总有一些东西沉淀在你的心底最深处,慢慢地酝酿成一杯人生中最醇的酒,或甜或苦,大都可以合着眼泪一起把它饮尽。
朋友之间的感情可以一切付之笑谈中,而情人之间的感情最好是默默的守望或者相忘于江湖。
翅膀在这里过得很悠闲,这种氛围很适合他,但是他还是不开心,小西知道,他在想雨琦,只有这个才会让翅膀这么忧郁。其实翅膀是个很适合站吧台的人。外表健康,有够好的身高和身材,还有冷漠的脸,很安静,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因为有着这样冷漠安静的脸的人总是在很认真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小西知道翅膀不会忘记车,也常跟他一起去一些不熟悉的车吧玩,不至于回到以前的那个圈子,还可以和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发烧友发发牢骚。酒喝上了口有时也和一些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的小鬼们打打屁,说说以前的风光。
可是现在的年轻人都鸟的很,没有人信翅膀说的话。这个本来就是新成代谢急剧加速的年代,何况英雄不提当年勇。那都是一群初生牛犊,比以前翅膀得意的时候还要嚣张,“大哥你这么带种和我跑一圈怎么样?那么久没有玩了放你一个起步怎么样?”
以翅膀的脾性是忍不住的,他不服,真的不服气。每次都是小西说“我信你”。拉着他回家。
有一次,酒吧打烊了,就剩翅膀和小西在里面。翅膀把一只蜡烛移到小西面前,对小西说,“小西,我给你调一杯酒吧,我还没有给你调过呢。”
小西有手指去捏跳动的火花,他说,“好啊。”然后笑,然后说。“火花在呢喃呢,呢喃的火花。”
翅膀一边调酒一边看着小西微笑,他就喜欢这样的小西,在他面前完全真实,还是那样的孩子脾气。
小西一心一意地捏着那跳跃的火花,好像在和它说着什么悄悄话。火花映照了小西的一部分脸,在他的眼睛里闪烁,像他那小小的细微的心事,而除了被火花照亮的那些部位,小西的整个身子都已经融在整片的黑暗之中了,整个酒吧里只能看到那些桌椅的轮廓。小西想起最初学画画的时候老师说过的一句话,那时是在上全因素素描。他说,“有光的地方才有阴影。”
有光的地方才有阴影,没有光的地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翅膀在专心地调着酒,然后放在小西的面前,“好了。尝尝。我还没有在酒吧里卖过这酒呢,不合适。”
小西端过来,慢慢地看,是鲜红的颜色。翅膀跟他说,“要一口喝完。一滴不剩。”
小西看了一下翅膀,然后一抬头,全部喝了下去。
“怎么样?”翅膀拿掉手套,用手臂靠在吧台上,身体前趋,看着小西的表情。
小西伸了一下舌头,“这是什么啊,又苦又腥,又酸又涩。不过挺有味道的。”说完还舔了一下嘴唇。
翅膀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地摇动酒杯。“情人的眼泪。酒红红的像血,鲜艳而凄凉。”对着酒杯翅膀慢慢说“小西,知道吗?我在喝自己的血。”说完这些的时候他一口饮尽了这杯酒,他说他把自己的心都撕碎了,翅膀,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了。
小西知道翅膀又在想雨琦了,最近他都是这样子,也难怪,来这里的都是亲热的情侣,翅膀不免会触景伤感。
翅膀是爱雨琦的,小西知道。一直都爱。
这是小西第一次主动约雨琦出来,一起去“小白宫”洗头。
小西和雨琦并排躺在按摩椅上。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躺着,但是小西这次没有闭上眼睛,他在想着如何开口,如何和她说翅膀的事情。他知道雨琦现在是对翅膀又爱又恨。但是小西看得出来,雨琦还是很在乎翅膀的,而且翅膀现在也真的安分了很多。
“雨琦。”
“恩。”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来洗头了吧?记得第一次还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呢。”
小西和雨琦躺在椅子上都很自然地微笑了一下。
“雨琦。”
“恩。”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回去看看?”
“有啊,昨天我还梦见自己回家了呢,还去看了你奶奶,她问起你和翅膀……”
说到翅膀的时候,雨琦就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沉默了。
小西也没有接下去说,他也沉默了一会。
“雨琦,昨天我和翅膀在一起的时候,也说到回家的事情呢,在外面太久了,突然好想家。”
“我和翅膀说到了那棵树呢,雨琦,还记得小的时候你总是偏袒我,老一起欺负翅膀呢。”
“好想那棵树。”
忧子慢慢的帮小西洗头,水从她细嫩的手指间潺潺地流到小西头上,小西好像听到了荔枝树树叶在头顶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小西用眼睛的余光去看雨琦,刚好是半侧的脸,像一张剪纸,有着优美的脸部曲线,主要是那个笔挺圆润的鼻子的原因,让她的脸显得更有立体感觉,嘴唇也饱满丰润,下巴微微尖出,形成一条很深的折线到达脖子处,她的眼睫毛在微微抖动,小西知道她在想着心事,因此他也沉默了下来。小西又在心里重温了一遍雨琦的模样,小西已经在心里深处收藏了雨琦数不清的画像,从小到大的画像。
如果说,世界上有最大最好的展览馆,那一定就是每个人的内心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而在这个小城里,新旧不一的霓虹灯早早的就亮了起来,整个城市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半老徐娘在脸上化着劣质的妆,始终掩盖不住那种苍白,这种苍白是来自心底的悲哀。
小西和雨琦又来到了那家卖牛杂的小摊,雨琦还是很认真的慢慢地把自己晚里的香菜和葱叶挑干净。她就坐在小西的对面安静的看着他喝的满头热汗,然后拿出纸巾给他。然后轻轻的笑着。看到雨琦那阳春白雪的微笑,小西就想起那场大雪,一个人走在铺满落雪的小树林里,树枝被那大雪压的很弯。他一个人静静的走着,身后的脚印也很快就被掩盖。
“雨琦,翅膀没有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吃过吧?”
“是啊,他不吃牛肉的啊。”
“我总是不注意别人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顾我呢。还是你关心我们。”
雨琦很认真地看着小西。“小西,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吗,这不像你啊,让我很不习惯。”
小西笑了一下,很傻的样子。“其实,雨琦,你知道我是想说翅膀的事情啊。”
“恩,我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他已经不玩车了,有了一份很安静的工作,他真的变了一个人呢。”
“是真的变了吗。”
“真的。”
“雨琦,你还记得那次翅膀削掉自己手指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吗?你说,你不要他再受伤。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他玩车,因为你怕他受伤。其实,我们都是知道他痛苦的,他只是想麻痹自己,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慢慢改变的,我们给他时间,好不好?雨琦,现在你是最能帮助他的人,他并不想一直这么生活的,他爱你,我知道,你也很清楚。”
“小西,其实,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有自己的理想,不用别人担心。我不愿看到你们任何的人不开心,知道吗?其实,翅膀他妈妈走的时候,要我好好帮她照顾他的,我点头了,但是那时我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他应该和我们一样幸福。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有些大人的事我们无法明白,但是,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不是吗?”
风中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