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和夏平继续等坐在吧台边,八点半时乐队上来,果然换了主唱,是一个一米八五左右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可一开口,嗓音条件到底比史晔差许多。
他们并没有唱自己的原创曲目,唱得是达明一派的《石头记》。
我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橙汁,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离开,夏平轻轻拍我的手:“别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可他没有见过倪亚,不知道那种沉静底子下焕出的厉气,她只是说:“如果他再这样妨碍到我,也许情况会变得有些不妙。”这样的不妙,已远远不是校长谈话找家长式的不妙。
“倪亚的地址在哪里?我们有急事,可不可以到她的门外去等她?”
“不行,季小姐,老板娘的地址我哪里可能知道。”
一切追问都没有答案,如果警察来了,我也找不出证据证明这桩事情的始末。
夏平说:“如果酒吧关门都没有等到人,我们就去报警,总会有办法找到他。”
他的声音说得不轻,大卫听得满头雾水:“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报警?什么事情和我们老板娘有关系?”
“大卫,如果警察来了你一定要老实做证,杨名虽然缠着倪亚,可要是他出了事,你也一定要把曾经发生的事情告诉警察。”
“这么紧张干什么?”他听得怪叫:“又是出事又是警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杨名失踪了,你们的老板娘脱不了干系。”我瞪他:“大卫你做人要凭良心说话,等会警察来了你千万要把上次听的话告诉他们。”
我同夏平一起直视他,满脸正气凛然,可他看我们如一对神经病。
“杨名是不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大学生?”他翻着白眼道:“昨天我还看到他呢,这些日子天天泡在我们酒吧,每晚上大约九点半左右来。”
咦!他说得好轻巧,我与夏平对看一眼,哑口无言。
“你们的朋友可真有一手呢。”大卫挤眉弄眼地怪声怪气:“嘿,厉害哟!”他又蹦到一边调酒去了。
无奈,我们继续在桌边等侍结果,我说夏平你还是先回去吧,如今寝室的前后门都有人看守,错过了时间就进不去了。
“怕什么。”他说:“我可以在外面过夜。”
哦,看来又要开房间,我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谁知他也正在看我,目光一对住,他突然脸红。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转过头去装作打量别处。
挨到晚上十点左右,杨名才进了酒吧,几天没回寝室,他居然不馊不臭,衣着光鲜神采奕奕地向大卫打招呼,又问:“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夏平拼命按住我,我总算没把面前的玻璃杯向他掷过去,就算这样,也止不住我向他泼口大骂:“杨名你小子干什么不死,留在世上只会祸害人!”
众人呆住,杨名摸不到头脑:“季缨络你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
我气得上窜下跳,刚才还担心他会被倪亚干掉,可看到他这副得意洋洋、酒足饭饱的模样,现在恨不得自己亲手干了他。
“怎么了?”倪亚于混乱中走进来,她向我盈盈一笑,很随意地把手放到杨名臂弯,一对璧人似地看过来,不约而同:“到底出了什么事?”
啊!!!我使劲地眨了眨眼,再看她的手,没有错,的确伸在杨名的臂弯里,这下,我直挺挺倒在夏平身上,鼻孔里只有了出的气,亏他们还这样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来是有些误会。”倪亚不慌不忙地示意我们坐下,又让大卫重新端上饮料。向我招招手:“季小姐,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
好,谈谈,所有的事情我倒霉就倒霉在这谈谈上了,我狠狠地咬着牙,怒气冲冲过去听她解释。
她有自己的工作室,在酒吧一隅,小小的一间房间,没有窗,灯光却调得恰到好处。
“请坐。”她伸手让我,自己脱掉外套,里面是黑色针织连衣裙,胸口配着一只粉紫色水晶蝴蝶,是施华洛世奇的昆虫系列。
“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早想与你说明一下。”她嫣然地笑,随便的一个动作就可以拿出去做封面女郎。
“不必了!”我忽然有些不喜欢她,什么人做什么事,萧瑟说得没错,她出身果然不会太好,美艳十方又有什么用,同比自己小十岁的男生混,再端丽的气质也掩不住荒唐放纵的底子。
“你定是看不起我了。”她又是一笑,把玉兰花似的纤手放在眼下细细地看,脸上颇有些自嘲,“季小姐,不怪你这样生气,我的确言而无信,让你见笑了。”
“哪里,你太客气了。”我声音冷冰冰:“你们的事情我本来就管不着。”
“呵,那还是生气了。”她毫不动怒,放下手,找出一支烟,自己慢慢地点上:“季小姐,如果你到我这个岁数,你会明白有许多事情都靠不住,包括自己的想法。”
“哦?”我学她的样子挑了挑眉毛。
“你一定又要笑我说大道理了。”她微笑:“可我在说实话呢,季小姐,难道你没有过这种心情,有些事明知道不该做,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做?”
我闻言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你一定明白的,季小姐,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在知道了那个男人骗你之后,你仍把钱给了他,你问我,这样做是不是正确。”她缓缓喷出一口烟:“说实话,季小姐,正确与否我不知道,但若是我,也会这么做。”
“是吗?”我半信半疑,眼前的女子初见是如仙,再见似狐,我不知道该相信她哪一面。
“季小姐,人是可以分类的,也许教育背景生活环境不一样,但处世的方法大同小异,这完全是一种本能反应。”
新鲜,真新鲜,她在暗示我与她本就是一路货,不必摆女大学生的臭架子,真的,说白了,她与杨名在一起就如我与枫的相遇,大家五十步笑百步,都算不得正统。
“你至今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是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仍会这样做,对不对?”
“对!”我想也不想,枫走后,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无数遍,每一遍的答案都是一样。
她闻言仰天而笑,这似乎是她最习惯的动作,仿佛一切世情机关长笑间便可烟消云散。
“季小姐,你可晓得交通事故?”
“当然。”
“在交通事故中,有一些不会撞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当事人外表并无大碍,仅皮肉之伤,爬起来照样可以走路说话,吃饭睡觉,一直要到某一日,说说笑笑间突然七窍流血,倒地气绝而亡,这样的伤者才最棘手。”
“哦,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的。”她睨我,透着狡黠:“骗局拆穿面前,有些人会选择撕破脸,有些人却会隐忍不发,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茫然,被她看得不舒服。
“季小姐,人天生都是赌徒,再保守小心的人也会有赌性,同自己赌同命运赌,如果我说,当初你把首饰给那个男人不过是为了报复,你可否相信?”
“胡说。”我跳起来,面红耳赤,为什么事情一到她嘴里,立刻变得别有用心。
“果然不信。”她笑,闲闲地掸烟灰,相由心生,此时,虽然她仍是黑衣素雅,动作迷人,但在我眼里,她也就是个烟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