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原来你不是我的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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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什么玩意儿!”一提这个,常孝铭差点把酒杯砸了,他气呼呼地告诉她:“嫇嫇,我吃这行饭已经二十多年了,什么叫新项目新工艺?必须事前做一整套调查研究,有了具体的可行性报告,请专家审查意见,然后才能正式实行。”

“是吗?”苏嫇有些惭愧,她对家族产业一向不感兴趣,每次父亲带她去厂房巡走时,她会用一方雪白手帕捂住鼻子,怪不得当初父亲曾说过生女儿无用。

“哪有带着小学费去搞新项目的,嫇嫇,现在那些年轻的大学生真是胡闹。”

“哦。”苏嫇其实并不大懂,但好在常孝铭只是吐苦水,也不在乎她是否明白。

“嫇嫇呀,这些人一次次去国外考察,吃喝玩乐哪里干出了正事,段总经理……”他忽然脸红,看了一眼苏嫇。

“没事。”苏嫇替他倒酒,笑一笑,“常叔叔,我知道你在他手下虽然是老人,但一直没有受到重用。”

“唉,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段绫不过看我手里有经验,许多细节问题还要靠我罢了,他不把我踢出公司大门已经是好,哪里还会重用我。”

“那是不公平的,全公司只有你这么一个老技术员,你办的事比他们的都到位。”

“嘿!”常孝铭一拍大腿,“这群年轻人,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不懂业务不懂人际,一个个横三横四,芝麻大的事情也办不来。”

“是,是,您说现在公司里业务很不上道?”

“什么不上道,简直是在乱搞一气,钱丢到井里还听个声响,可丢在那些会议、考察、交流里,眨眼就没影了,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那这样下去公司会不会垮掉?”

“怎么不会?时间问题罢了。”常孝铭喝得有些脸红,长叹一声:“嫇嫇,这样子下去公司不但不会盈利,连你爸爸以前的一点心血都要亏掉,血本无收。”

“那需要多久?”苏嫇问,见常孝铭抬头看她,又马上低声道:“我是说,这样亏下去,哪一天公司会停止经营?会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计?”

“唉,当然会影响到,如果是你爸爸在,一定会分我一笔走路费,如今换了段绫,就算他日后想给我走路费也未必能拿得出来,现在公司是在吃老本,长此以往下去,不出三年五年,一定关门大吉。”

“三年五年?”苏嫇皱眉:“这个公司办了才五年,难道十年也挨不到?”

“哈,还好是办了五年,有一定的底子,要是才建公司一年,还不年底就亏完了,我早说过,现在段绫在吃老底,所以他这么急的要办新项目,和非洲人搞锻造项目。”

“好了,常叔叔,你吃菜。”苏嫇见他喝得有五六分,知道他独身一个居住,怕出事,忙把酒瓶放到自己手边,又叫服务员:“我要一份狗不理包子,打包。”

她帮他把包子放在塑料盒里,用袋子装了,递到常孝铭手中:“常叔叔,难得有机会请你吃饭,不敢让你多喝酒,明天你还要上班呢,这份点心带回去,半夜里肚子饿了起来吃。”

“唉,嫇嫇,这点你真像老苏,待人细心。”

“没什么的。”苏嫇笑,她哪里比得上父亲的聪明果断,把一个小小的十几车间几年里逐渐发展到注册资金五百万的大公司。她一直太女性化,希望被人疼爱被人服侍,只是料不到会有从凤凰坠变山鸡的一天,也许,从今以后,她也要以种创业的、奋进的观点去强迫自己,在社会上为自己争一地之席。

[在方向转变之前,我需要一个姿势]

了解萧镇的人近期越来越发现他的不妥,像是藏了什么心事,常常坐立不安,偶尔坐定了,却目光凝视停滞在某一处,脸上郁郁寡欢。

他常常在下班时间去某一幢建筑前,把车开到角落里,透过玻璃窗看苏嫇走出公司大门。

现在想起这个女子,他头上仍会有热辣辣的烫灼感,那杯茶水始终泼在脸上,凌厉不亚于一个耳光。

可施暴的女子此刻穿了一身秀丽的碎花连衣裙,外面披了雪白外套,正匆匆地走在他对面的人行道上,那么鲜亮的一个背影,她在柏油路面上小跑起来,脚步轻快,像支无声的曲子。

如果他从驾驶座上略略抬起头,可以看到她的小腿,她的脚踝,右踝处系了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在夕阳下闪闪动人。

萧镇低下头,烦恼随即而生。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经历复杂,与无数个青春妩媚的女孩子无甚不同,也毫不相同,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始终忘不了她那些泼辣的话。

直看到她的身影没在人群里,他才发动车子驶离那条街道,这并不是他回家的路,而他已经来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怀揣着一套说辞,他希望自己能打开车门走出去,来到她面前说:“苏小姐,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如果你肯原谅我,请给我一个机会约你吃饭。”

很俗气,很客套,最主要的,是萧镇觉得很没有把握,他欣赏她不把他当一回事,却也头痛于她的满不在乎,于是更加束手无策,也更加沉迷不可脱身。

他叹口气,把车子从近道驶出去。

这些天来,苏嫇的心情非常好,像是隐隐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下班后她先去邻街的教材书店买了财务会计资格考试丛书,经济基础、会计实务、财务法规三本教材。

晚上吃完饭在灯下打开细看,苏太太进来拿东西,瞄一眼,奇怪:“怎么想起看这种书?难道你想改行做会计?”

“我想学一点财务知识。”

“唉,”她母亲大摇其头,“当初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父亲曾替你报名会计班,可是你那时忙了谈恋爱,十节课最多只去一两次。”

苏太太嘟嘟囔囔地走了,苏嫇有些发呆,倒不怪母亲责备她。想来人一生,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读书、赚钱、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教育下一代……她却是事事返道而行,该读书的时候谈恋爱,该赚钱的时候忙着结婚,末了人家在生孩子,她却又离婚单身奋斗啦。

那句话怎么说?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原来,所有一切伤心只能怪自己。

她夜夜细读财务条款至十二点,第二天上班时难免精神不振。

许大姐方万华以为她在谈恋爱,故意试探问:“小苏,现在的年轻人下班后会玩什么?”

这几天王科长被派去别处培训深造,各人头上工作轻松,方万华桌上堆了厚厚的报纸,许大姐索性在电脑上玩起了翻牌游戏。

苏嫇从包里取出会计实务,摊开在桌上研究账户明细分录。

许大姐眼尖,道:“哟,看来咱们小苏是真的要往金融业发展了,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哟。”

苏嫇看她一眼,不说话。

“咦?方师傅你看呀,小苏好像对我有意见。”

“怎么会?咱们一向相处不错,大家都像一家人,小苏,对不对?”方万华过来扮白脸。

“是呀,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苏要是对我有误会也没什么。”许大姐一直观察她的神情,自己撇撇嘴,“我这个就是天生的直肚肠,有什么说什么,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我就像那红楼梦里的傻大姐……”

苏嫇终于忍不住笑,心里倒觉得徐大姐颇像王熙凤,好像王熙凤也常爱说“我这人心直口快眼里容不得沙子……”

“不是吗?”徐大姐道,“小苏,别以为我有时拿你开玩笑什么的,我们这里说话都没有恶意,有什么说什么,就像对自己家人一样。你可不要多想了。”

他们一搭一档地自说自话,苏嫇保持面无表情,自己低头看教材。

要学会这样的冷漠方式刚开始时很难,她常常会被他们话里的暧昧意思激怒抬头,解释、反驳、争得面红耳赤,可认真的人永远是最吃亏的,而且他们有两个人,相互弥补相互耍赖相互找台阶下,只有她孤军奋斗,需要自己找出路。

久而久之,她明白要放弃斗志,正如徐方二人所说,他们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他们只是说着玩,而她,永远不会玩这样的游戏——把关键的只言片语混在一大堆模糊句子里,藏头露尾地不怀好意。

她努力调匀呼吸,继续埋头于资产折旧的计算方式。

这样的日子不知要过多久,苏嫇不是没有做过白日梦,发财,去加勒比海享受海滩太阳,远离一切不喜欢的人。

这当然是她二十五岁以后的梦想,在二十五岁以前,她只想遇到白马王子。

眼睛水汪汪,笑得很可爱,身材高大健美,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