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昌为人强力,敢直言,自萧、曹等皆卑下之。昌尝燕时入奏事①,高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高帝逐得,骑周昌项,问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笑之,然尤惮周昌。及帝欲废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为太子,大臣固争之,莫能得;上以留侯策即止。而周昌廷争之强,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②……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既罢,吕后侧耳于东箱听,见周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
是后戚姬子如意为赵王,年十岁,高祖忧即万岁之后不全也③。赵尧年少,为符玺御史。赵人方与公谓御史大夫周昌曰:“君之史赵尧,年虽少,然奇才也,君必异之,是且代君之位。”周昌笑曰;“尧年少,刀笔吏耳,何能至是乎!”居顷之,赵尧侍高祖。高祖独心不乐,悲歌,群臣不知上之所以然。赵尧进请问曰:“陛下所为不乐,非为赵王年少而戚夫人与吕后有郤邪④?备万岁之后而赵王不能自全乎?”高祖曰:“然。吾私忧之,不知所出。”尧曰:“陛下独宜为赵王置贵强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乃可。”高祖曰:“然。吾念之欲如是,而群臣谁可者?”尧曰:“御史大夫周昌,其人坚忍质直,且自吕后、太子及大臣皆素敬惮之。独昌可。”高祖曰:“善。”于是乃召周昌,谓曰:“吾欲固烦公,公强为我相赵王。”周昌泣曰:“臣初起从陛下,陛下独奈何中道而弃之于诸侯乎?”高祖曰:“吾极知其左迁⑤,然吾私忧赵王,念非公无可者。公不得已强行!”于是徙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
【注释】
①燕时:闲暇休息之时。
②期:无实际意义,形容口吃之声。
③万岁之后:指皇帝死后。
④郤:同“隙”,不和,有结怨。
⑤左迁:降职。
周昌,西汉大臣,刘邦同乡,沛县(今属江苏)人。秦时为泗水卒吏。秦末农民战争中,随刘邦入关破秦,任中尉。后为御史大夫,封汾阴侯。
周昌为人正直,敢于直言。有一次周昌入朝面见刘邦,正巧赶上刘邦抱着戚姬亲热,周昌扭头就走,刘邦追上前去,问道:“我是什么样的皇帝?”周昌说:“你是夏桀殷纣一样无道的昏君。”刘邦听了反而大笑。周昌口吃,说起话来很费劲。当时,汉高祖刘邦想废掉太子刘盈,另立如意为太子。周昌对此坚决反对,并向刘邦提出劝谏,说:“我不善言辞,但知此事不能这么办,如陛下想废太子,我就不服从您的命令了。”因为周昌口吃,在说上述话时,把本不需重叠的“期”字说成了“期期”。而成语期期艾艾也典出于此。
在周昌身上表现出的耿直和无畏精神,实际上是对大汉王朝的一种绝对的忠诚。无论在什么时候,这种忠诚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高尚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