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小团及当地武装攻击牵制栾城、良村地区之敌,相机扫除该区据点。
二、冀晋除以一部牵制正定之敌外,以全力由北向南配合攻取石家庄,获鹿以西之破击任务,由太行解放区担任。以上方案,请刘邓薄考虑。在这个预案的最后还特意有这么一句说明,此方案是预定方案,目前不动作,望注意勿暴露企图。
12天以后,也就是1946年6月28日,中央军委来电,指示晋察冀的基本任务仍然是保卫和夺取三路四城,须准备6个月或较长时间,但是必须完成此任务。并说刘邓另有任务,不能以主力配 合你们打石门。
这是一个没有战事的静静月夜,望着窗外流进来的水一般的月光,从北平的军调部回来后就负责军区作战的副参谋长耿飚翻来覆去睡不着。
晋察冀军区从冀西搬到安国县的舍二村后,收到了******代表中央军委发来的一封批评电:“你们最近时期在保(定)、易(县)间的争夺战,是在被动情况下进行的,故打不出好仗”,今后应该学习和采取“大踏步进退,不拘一城一地之得失,完全主动作战,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调动敌人,各个击破”的方针。
是啊,这个批评是对的,一针见血。从去年解放战争开始以来,我们晋察冀军区累计歼灭了8万多敌军,拿抗日战争的战果比,这就是很了不起的胜利了。可是,与兄弟战略区比,晋察冀的战果就太小太小了,歼灭的敌军既没有人家那样多,也没有打出对敌我双方均有较大影响的胜仗。全国各个战场上都频频传出捷报,大胜仗一个接一个,而晋察冀在撤出张家口后,一直雄风未振,没有整军整师成建制地消灭敌军。在平汉路北段的一连串战役中,都是敌人主动进攻,就是保南战役也是敌人进犯根据地,我军被迫采取的反击行动。作为主管作战的副参谋长,耿飚深深地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工作。
为什么撤出张家口后,一直在打被动仗呢?
耿飚反复思考。
晋察冀的兵力太少。1946年上半年配合和平谈判,复员了大批营以下干部和战斗骨干,使野战军由原来的26个旅缩减成了9个旅。虽然易涞战役后补充了三四万新兵,但还是远远没有恢复原来的兵力。一句话,伤了元气。既然兵力少,就更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然而却没有完全做到。又因为兵力不足,出于保卫 根据地的愿望,总想在易涞山区的边缘打几个大胜仗,因而没有大踏步地进退,一直在平汉路北段的狭小地区和敌人周旋。也就是说,作战思想还停留在抗日战争打熟了的游击战上,没有适时转变到运动战上。
解放战争刚开始,晋察冀边区走过了一个曲折。晋察冀司令员聂荣臻回忆说,在军事行动方面,我们采取了若干积极步骤。首先是根据中央指示,为了表明我方的和平诚意,争取冲突限制在局部范围,晋察冀在争夺大城市方面,暂时避免与国民党军队正面冲突,迅速转向了中小城镇,解放了大批县城。我军自1945年8月到10月,两个多月来先后解放中小城镇60多座,歼灭日伪军3万多人。应该说,这时候,晋察冀的形势是不错的。当时,一个比较大的城市张家口已经被我们解放了。这在全国的解放区中是首屈一指。但是,我们又不得不从张家口撤出来。
这中间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晋察冀边区地处华北要冲,敌人势在必夺。当时的形势是敌人占领了中心城市和交通要道,兵力占绝对的优势。而晋察冀在1946年1月国共停战协定签定之后,为了表明我们的和平诚意,也为了减轻人民的负担,有利于解放区的巩固和坚持,曾按中央的精兵简政指示裁减了1/3的部队,并在精简部队的同时,精简机关,把一批地区队编为县支队,泛主力部队继续地方化。这种做法造成的后果,到解放战争爆发时就暴露出来了,临时由地方武装编成的野战军,新兵数量多,军政素质都比较弱。
那时复员的都是久经考验的老兵,有着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他们哭着不想走,没有办法,还是走了。
一九四七年七月晋察冀军区恢复野战军建制。
本来在华北战场上兵力就不如敌人,再加上大量的复员,部队没有办法不伤了元气。耿飚从北平军调部返回张家口不久,北平的敌人就准备以30万的兵力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了,而晋察冀的兵力才不到6万人,就是加上地方部队,也才10万人。耿飚记得,抗战胜利时,晋察冀军区不算地方部队就有20多万人,虽然调到东北两个纵队,但算下来,也不应该差这么多。主要是一下复员了十几万人。
但是,这并不是晋察冀自作主张的,聂荣臻说,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不应该责怪任何人。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我们党提出“和平、民主、团结”的口号是完全必要的,有利于我们在政治上争取主动。至于军事行动,各大战略区包括晋察冀在内,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坚决的自卫斗争。
在整个抗日战争中,晋察冀一直是以游击战为主,基本上没有打过什么运动战和阵地战,无论从思想从组织从物质以及从干部的指挥能力上,都远远不能与大兵团作战相适应。如果在抗日战争转入反攻的重要关头,适时抓住良机,采取果断措施,加强主力部队建设,为反攻以至后来的解放战争创造条件,也许就不会发生解放战争初期的被动,而是主动多了。
晋察冀军区复电中央军委,检讨了前一段仗打得不理想的主客观原因,同时汇报了拟以两个纵队向北进迫平津,尔后转向青 (县)沧(县)的打算。耿飚认为,这种“打出去,争取主动”的战略决策是正确的,接下来就要看我们参谋部能不能把这种战略决策化为具体的作战方案和战役计划。想到这里,耿飚再也躺不下去了,披衣起床,点上蜡烛,在木桌上摊开了军用地图。
耿飚把目光久久地放在北平。前不久,作为军调部的共产党代表,耿飚就在那里。对于华北来说,北平是国民党统治的最大的城市,是华北国民党军的司令部行辕的所在地。进迫平津,无疑就威胁了华北敌军的心脏,因而是一着妙棋。但是,北平和天津驻有重兵,以我军目前的兵力,还不能在这个地区大量围歼敌人,更谈不上攻城夺关了。因此,在向北进迫平津的同时,我们最好能够从另一个方向选择一个合适的军事目标。选哪里呢?耿飚的目光在地图上审视再三,终于落到了北平南边的石家庄。
石家庄位于华北平原西部,太行山东麓,是平汉、正太和石德三条铁路的交汇处,扼华北地区东西、南北交通的咽喉,在军事上 有着极重要的位置。所以抗战一胜利,******就赶来抢占石家庄,把它作为联结北面保定绥署和西面太原绥署的枢纽,并把它作为进攻冀中冀南冀晋太行等解放区的基地。如果我们以石家庄为军事目标,不仅可以创造围歼大量敌人的良好战机,而且可以占领这个战略要地,切断敌人南北和东西的战略联系,拔除安在我各个解放区中间的这颗钉子。从而沉重地打击敌人,大大地振奋我们的士气。
正太战役示意图耿飚越想越高兴,站起来,说:“对,下一个目标石家庄,我得把这个意见马上报告聂司令员。”刚要出门,无意中他看了一下表,不行,现在是深夜,不能去惊醒聂老总。再说,聂司令员高瞻远瞩,打石家庄这事肯定已在他的考虑之中了,我如果去报告,不能只说打石家庄的重要性,而应该讲出可行性,最好能够提出作战方案。
这么一想,耿飚又重新坐到桌边了,继续望着早已滚瓜烂熟的军用地图。
中国人民解放战争进行到第二年,战争形势已经起了重大变化,战争不再是仅仅在解放区内进行,而是在国民党统治区进行了。这时,******的全面进攻已经被粉碎,人民解放军开始大举反攻。南线我军已进击长江流域,北线我军也已进击中长、北宁两路。晋察冀的战争形势也很好,1947年春保南和正太战役后,石家庄和太原、保定的联系被割断,成为被解放区包围的陆上孤岛。保南战役,切断了敌人石家庄和保定的南北联系;正太战役,割断了石家庄和太原的东西联系;加上之后的清风店战役,将自石家庄出援的第三军主力全部歼灭。这使石家庄陷入了兵力既薄弱又孤立无援的地步,夺取石家庄的条件已经成熟。
攻取石家庄的作战计划又一次提到议事日程上。
1946年10月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聂总分析敌我形势和石家庄的战略地位时说,石家庄是华北的要塞,华北的门户,不能久留敌手,一旦条件 成熟,就要坚决夺取之。聂荣臻说,解放石家庄是我们目前的主要战役目标,从现在起,我们的军事斗争和民政工作,都要围绕着夺取石家庄来做,这叫有钢用在刀刃上。现在敌我力量悬殊很大,石家庄又有坚固的设防,不可轻易去打,要创造条件,只要消灭了第三军几个团以后,就可以打。这一年年底,聂荣臻又一次明确提出要创造条件,相机夺取石家庄。
1947年5月中央工委来到晋察冀,聂荣臻把解放石家庄的设想和准备工作向朱德作了汇报。
朱德表示原则同意。之后,朱德随聂荣臻去安国前线的部队视察,调查研究解放石家庄的具体部署,征询部队意见。1947年8月19日,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在关于出击大清河北的建议中正式提出,请军区大量准备炸药,以便将来坚决拿下石家庄。9月15日,在大清河北战斗形成胶着态势,聂荣臻、肖克等关于进击平保段提出一个作战方案。
杨罗杨耿,并报军委朱刘:
东北我军将于本月尾举行出击,冀热辽部队于20日左右将先向北宁路之锦州、山海关段直击,我决心以主力实行有力的配合,其方案:一出击察南;二进取石门;三再出大清河北;四进击保定、卢沟桥段。我们初步考虑觉以第四种方案较好。因为出击察南,除目前道路、粮食、运输等困难较多外,我主力将单独与傅顽作战,傅要集中全力对我,我难以收到较大战果,且使李文集团可大胆抽出主力协同东北顽军作战。攻取石门,目前尚非时机,且冀热辽、东北出击开始后,冀敌可坚守石门,援助东北,估计不易达到牵制敌人南下援石目的。大清河北因河流障碍,主力不便机动。如执行第四方案,则较为适宜,可彻底打断平保段交通,切实抓住九十四军及李文集团,并可能收各个歼灭敌人之战果。且在战役发展中,在十六军主力调动时,冀中主力则伸向大清河北,收复失地,歼灭该区分散守备之顽伪,伸向平津段作战。这一方案的实施,似对东北我军作战的配合更为有力,希考虑提出意见。
10月3日,杨得志、杨成武、耿飚上送了平保段作战方案的报告,认为出击保北比较有利,主力完全集中,可创造打援的条件,有发展前途,进退可以自如。牵制敌人,配合东北也有利。
在这个时候,距离石家庄战役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此时攻打石家庄的条件还不成熟,当时人们也没想到不久就解放石家庄了。
这要归功于石家庄战役前的一连串胜利的战役。正是正太、青沧、保北尤其是清风店这些战役的胜利,才使得石家庄战役的胜利并促动着中国革命的胜利水到渠成。
在清风店战役刚开始,聂荣臻下达了歼灭罗历戎的作战命令,命令中同时把乘胜夺取石家庄作为歼敌于清风店的一个预案。清风店战役结束半个小时后,晋察冀军区就提出现石门仅有3个正规团及一部伪军,拟乘胜夺取石门的计划。
此时,清风店的硝烟还没有散。
在战前的较长一段时间内,我军除了对石家庄的敌情以及地形进行了不间断的侦察外,还对石家庄周围地区的敌人进行了多次打击,占领了石家庄以外的广大乡村和县城,使石家庄成为陆地上的一座孤岛。此后的清风店大捷,又削弱了石家庄的防御力量。然后趁热打铁,连续作战,出敌意料之外开始了石家庄战役。本来清风店战役后,敌人也料到石家庄危险了,但没有想到末日来得如此之快。我军正是抓住了敌人军心不稳、运筹不及、兵力薄弱的时机,大胆而坚决地发起攻击,使敌人措手不及,陷于被歼。
石家庄当然比不上平津这样的大城市,可是它毕竟是华北重镇,城内除了驻有国民党第三军和保安部队外,远近郊区还有敌人的地方部队。一旦打响,四通八达的铁路网马上就可以把援兵运过来。不用说保定和正太线上的敌人会赶来支援,东面平津路上的敌军也可能沿着石德路西援。看来,石家庄这块骨头并不容易啃。耿飚想,我一定要设计出一个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
耿飚想着毛主席关于打主动仗,大踏步进退进行运动战,“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调动敌人,各个击破”,“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 灭敌人”的指示,思索着战斗的方案。这时,他忽然想起石家庄不就是一只大螃蟹吗?小时在家和伙伴们捉螃蟹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同伴赤着脚站在沙滩上,用一只手捉螃蟹,不料却被螃蟹夹住了手指,痛得嗷嗷叫。耿飚接受了教训,先用左手小心地按住螃蟹的背,再用右手把螃蟹的两只夹人的大螯掰了下来,这样就不怕夹手了。这时,他很得意,就把左手松开,没想到螃蟹迈开八条长腿,很快就逃到水里去了。再捉到螃蟹时,小伙伴都学乖了,首先把两只大螯和八条长腿全都掰掉,然后扔到沙滩上,螃蟹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了。打石家庄也应该像捉螃蟹一样,先把它的大螯和长腿全部除掉,让它成为一座孤城,我们就可以全力围攻了。
根据先打弱敌后打强敌的原则,耿飚认为应该先打正太路的敌人。因为正太路上的敌人大部分是保安队,战斗力差,所有兵力沿铁路线一字排开,没有纵深,好打。而正定周围和正太路两侧都是老解放区,群众条件好,对我军作战有力。歼灭了正太路的守敌后,接着再进攻津浦路和保定的敌人。这样,不仅石家庄的外围扫清了,切断了它和太原、北平、天津的联系,这只大螃蟹的大螯和长腿就全没有了。而我们则和太行,山东的解放区连成了一片,扩大了根据地,增强了围攻石家庄的力量。
这么想着,耿飚开始了图上作业,用红绿色笔标出一个个箭头。等听到窗外公鸡叫时,素图已经标好,就差文字说明了。耿飚吹灭点了一夜的蜡烛,走到屋外,打了一回拳,活动活动疲乏的身体,继续写开了。警卫员说首长您怎么没吃早饭?耿飚这才发现已经9点多了,他说那就中午一块吃吧。等到标好地图上的全部箭头,做好标记,再作些修改,全部完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这时耿飚觉得饿了,心说糟糕,午饭又忘了吃。正想到伙房找点剩饭,看见桌上摆着饭菜。好在那时年轻,不怕凉饭,耿飚就狼吞虎咽地全部打扫光了。打个盹,又开始写第二个作战方案。打一个战役,哪一仗先打,哪一仗后打,每次战斗要动用多少兵力,哪些部队参战,何时发起进攻等,都要反复推敲,才能最后确定,所以要多制订几 个作战方案,以供首长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