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10多年了,一闭上眼睛,故乡的山山水水便历历在目。然而那最使我难忘的却是故乡的牛号。
故乡坐落在黄河边上,牧草青青,百鸟啁啾,河水悠悠,山歌阵阵。真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之感。
故乡的人对牛有特殊的感情,常说:“一头牛就是半个光阴。”“三亩田,一头牛,娃娃老婆热炕头。”这是他们质朴的生活追求。他们常常在劳动中,围绕着牛唱小曲儿,以驱散心中的寂寞和惆怅,常常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自编自唱,悠扬动听,有时舒展平缓,潇洒奔放,有时紧张有力,神情振奋。其实,它也算是一种劳动号子,音韵优美,耐人寻味,是牧歌,是田歌,是山歌,还是花儿号子,牛佬佬调子?谁也无从定夺。因它常以牛为内容,故有人叫它“牛号”。牛在农业的发展过程中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古代有首《耕牛歌》唱道:
朝耕草茫茫,暮耕水沐沐。
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
身无一毛利,主有千箱实。
生动地歌颂了牛的辛勤劳动和忘我精神。
南宋时期梅州知府蒲寿成在一首《牧童歌》中唱道:
倦来牛背卧,一觉度前冈。
牛饱儿呼馁,归来煨芋香。
歌中刻画了牧童卧牛睡觉,饥饿吃芋的形象,仿佛一幅田园风景画。
嘹亮的牛号声在广袤的河滩上荡漾起来:
太阳出来一点红,哎哟,婆姨汉子去劳动,
男耕田来么女撒粪,哎哟,今年盼个好收成。
夏日打场,骄阳似火,赶场人喝起场歌来:
哎,南来北往的过路哥,看看麦垛多不多?
呀呼呀呼依呀咳,今年的庄稼又不错。
哎,赶场的老小伙,如今种田讲科学,
从种到收靠技术,粮多钱多小康多。
干活人凑到一起,一人唱众人听,有个牛号叫《刘家沟》:
初唱刘家沟,
刘家沟有个六十六岁的刘老头,
老刘他盖起了六十六层楼,
楼上拴了六十六只猴,
楼下拴了六十六头牛,
牛身上又驮六十六担油,
牛背上又捎六十六匹绸,
忽然来了个冒失鬼,
惊了牛,
拉倒楼,
吓跑猴,
倒了油,
油了绸。
又要扶楼,
又要拉牛,
又要捉猴,
又要揽油,
又要洗绸,
哎呀依呀嗨,
忙坏了我六十六岁的刘老头。
读来风趣,令人发笑不止。随着改革开放的形势,农村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牛号也赋予了新的内容。秋天收稻子时,村民们唱道:
黄牛的绒毛赛绵缎,庄稼也务成了花园,
种田不能死受苦,要靠科学来指点。
歌中强调了科学种田的重要作用。脱粒机的轰鸣声代替了隆隆的石磙声,拖拉机的马达声代替了老黄牛的“哞哞”声,收割机的“擦擦”声,代替了“铮铮”的镰刀声。故乡,你变了。然而,我还怀念那远去的牛号声,因为它给了我精神,给了我力量,不断鼓舞我向新的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