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很多年以后,初阳仍是记得这一首诗,第一次躺在易之的怀里安睡,窗外爆竹声声,烟火明灭忽而照亮了彼此的脸。冬日的寒冷全因为易之的怀抱而驱散,少年目光灼灼,发誓此生再不会让自己受伤害。可到头来,把初阳伤的遍体鳞伤之人便是你,李易之。
江南的冬天伴随着节日里洋溢的喜气,终于一并过去了。李易之与师傅沈端临终日在山上练功,哪怕是普天共庆的过年也无暇顾及,初阳成天呆在家里看左邻右舍准备年货、贴春联、包饺子,忙的是不亦乐乎,心里徒生生的有了羡慕之意。
“初阳,今个儿大年,你义父和你哥还不回家过年?”好心的婶子看初阳一个人在屋里做饭,便起了怜悯之心。
“是啊,素娘婶婶,您刚忙完啊?”
“嗯,今晚我儿子从京城回来,这不,忙的我和他爹生怕哪里做的不周到呢。”说着,女人脸上洋溢出自豪之情。
“秦家哥哥真是好生厉害,哪像我家义兄只知练武,都耽搁了念书。”
“咳,不打紧,你家义兄自是懂道理的人。今个儿他们都不回来,要不你到咱家吃个过年饭吧。”
刚想犹豫,眼见这家里空无一人,分外冷清,便答应了下来。
易之在山上练武入了神,天都已黑去,只听见耳边沉闷的鞭炮声,才记起今已是大年夜了。
“师傅,咱回去吧,今个儿是大年,不能让初阳一个人在家里。”
沈端临不理会易之的恳求,他对于这个徒弟分外严格,只怕教训不好对不起枉死的皇后娘娘。
见师傅不出声,易之再次恳求。“师傅,难得今天放我一晚假吧。”
“不行。”沈端临严厉呵斥,驳回了易之小小的心愿。
“为什么?师傅,我近来发现你对初阳的态度改变了好多,明明是你收养她,认她做干女儿,如今却对她毫不关心……”
“当初我只是心生恻隐,没想到收养这丫头,却乱了你的心智!”
“徒儿承认喜欢,但并没有因为她而失了分寸,血海深仇易之丝毫不敢忘却。”
“你还要狡辩,往日你学起功夫来只需我稍加点拨,而如今常常记不得招式,一到傍晚便嚷着要回去,还不是因为那丫头。”
见师傅点破了自己的心事,易之也不敢再妄加争辩,“那今师傅说什么时候回去便什么时候回去,徒儿自会用功习武的。”
刚到素娘婶婶家,便见一男子坐在堂中,约莫比易之大了七八岁。男子转身见到跟在自己娘亲身后的姑娘,忽而眼前一亮,少女明媚婉人,直走进了他的心。
“这便是我儿秦葳,在京中跟着陆大人做事,过年得空,便回老家看看。”
初阳自是不知什么陆大人,只听说这秦葳算是泷泽镇的出息人,年级轻轻便到了东庭京中干出了番事业。“秦大人……”
这秦葳一听这姑娘唤自己,忙乐得推辞,“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姑娘不必这么多礼。”转而又询问起娘亲,“娘,这哪里来的天香美人,以前怎从未遇见?”
“混小子你不回来已有些时日了,村里来了新脸面你怕都要不知道了,这丫头是沈师傅家的,沈师傅见她可怜收作了义女。”
秦葳一听忙又问起来,“姑娘尚未婚吧?”
“嗯,家中尚有义兄未婚,怎敢逾越。”
“不打紧不打紧,这妹子比哥哥早完婚的多的去了,只不过是死规矩碍事。”秦葳了解到眼前这美人没有成婚,心里打起了坏主意,“姑娘,今个儿留下吃顿年夜饭。”
初阳见眼前这男子眼眸闪烁,色迷迷的瞧着自己,心想怕是遇到不良之人了,但碍在素娘婶婶的面子上,也只得硬着皮答应了。
秦葳借为准备晚饭,便同娘一起去了厨房,心里盘算着怎么吃下这小美人。
“娘,您备些酒,这姑娘家头一遭来咱家吃饭可不能怠慢了。”
“混小子,娘是看出来了,又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知子莫若母啊,快去快去,自家酿的酒才配得起人家姑娘呢,诚意可鉴。”
素娘拿儿子没有办法,放下手中的活,便去了酒庄里拿酒,心想着秦葳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收敛点,戒戒心,殊不知正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骄纵让他变得更无法无天了。
年饭差不多开始了,秦葳端起酒杯,故作模样。“妹子,哥哥我今天特敬你一杯,妹子莫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酒菜欠丰,还请妹子海涵。”说着便一杯饮尽。
初阳有些不好意思,端着酒杯,托推到,“秦大人,我……我不会喝酒,你就莫要为难我了。”
“咳,说过不要叫我大人了,要是妹子看的起我,叫我一声秦大哥。不过这酒你是一定要喝的。”
初阳见实在推托不过,只好硬生生的将酒灌进了肚子。
“好,好,秦某倒是没见过如此爽快的女子,那这一句‘秦大哥’你倒是叫是不叫?”秦葳仍死皮赖脸不肯罢休。
初阳胃中顿觉恶心,头晕目眩,但又怕这家伙不放过自己,便应和到,“秦大哥……”话刚出,眼前便一阵暗去,突然没了知觉。秦葳忙托住快要倒下的初阳,向父母亲使了个眼色,抱起她转大步走向房内。“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啊,儿子今个儿去乐呵一下,您二老慢用。”两老掩面偷笑,放纵儿子这般胡作非为。
易之回到家,见初阳不在,以为她和自己怄气躲了起来,寻遍屋前屋后也不见踪影,易之顿时心中预感不详。和着师傅,两人顾不得吃饭,忙一家一家的打听初阳的去向,而街坊邻居们也毫无所知,只是有人在快天黑时还见过初阳。最近年关,贩子横行,莫不是被贩子拐了去,想到这,李易之心中一紧,已不敢往下想。
“你们在找初阳姊姊么?沈大爷,我刚看见她和素娘婶婶回家了。”一个小女孩奶声奶的对沈端临说道。
“多谢你,小婷。”说完,李易之便和师傅冲往秦家。
秦葳乃是京中陆明的义子,陆明仗着自己是宫中嬅妃娘娘的弟弟,打着皇帝小舅子的旗号在京城胡作非为,秦葳油腔滑调、能说会道,机缘巧合认识了陆明,陆明见他马屁拍的顺溜,便收作义子。秦葳父母对此毫不知情,只知儿子在京中干除了大事业,惯着他任意妄为,糟蹋清白女子的事已不是头一遭发生了。
刚到秦家,李易之和沈端临却只瞧见了素娘夫妻俩,易之往内房瞧去,房门微掩,他心爱的女子正赤身裸体的被秦葳那畜生压在身边。他冲入房内,抡起拳,重重的砸在秦葳头上,秦葳被忽如其来的一拳打的头晕目眩,刚想认清眼前之人,却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李易之脱下自己的外衣,覆在初阳身上,抱起她,见她已神志不清,便知秦葳对其下了药。沈端临闻声也冲入房内,一见如此场面,心中也已明白发生了何事,忙劝慰到:“易之,快抱她回去,莫要生事端了。”
李易之一把抱起已昏睡过去的初阳,踹开躺在地上的秦葳,红着眼离开了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