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没有可能停在某一处,我们有没有可能永远活在十六岁?如果时间停驻,那十六岁便静止。它不再运动,只是抽屉里的陈年照片。肉眼所见的确如此,然而闭上眼任意识流动,心底某一处纯洁之地还是赤子之心的年岁,同时它非静止,可回忆、可续写,是秘林深处依旧流淌的汩汩溪流。
在我快要忘记种种年少轻狂,在我看到人们为了在拥挤之都有一座符合设想的栖身之屋,而把未来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假日提前压在银行,在我的左脑逐渐形成约定俗成的逻辑,而右脑的天性快要沉睡时,总有一条灵性之河浮现而出。它冲破门框、覆盖立交桥、将一切规则淹没。然后,我终于可以像儿时一般,轻盈地停在春风轻拂的海面上。
儿时,我与念住过一间老屋。它的窗口正对后院,院里有我们秘密的桃花仙子和梨花仙子。我们整日地看蜀山剑侠传,在还珠楼主的幻想中化身游侠。我们忘了学校、课本、考试,忘了大人们按他们的价值观制定的一切一切。
成人眼中的我们无所事事。可天知道,学校里为了科代表、保送人选、留学名额等争得暗潮汹涌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后院的桃花仙子结了今年第一颗桃子。只有一颗噢,谁吃了它谁就会充满神力!我把这个诱人的梦告诉了念,于是她跑到后院寻找,把今年的第一颗早桃摘下放进我手心。她说,她也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颗苹果,小苹果是普通的,大苹果却拥有魔力。她偷偷吃掉了魔力大苹果,结果在内疚中醒来,因为她竟然把普通苹果留给了我。所以现在,她要把这颗唯一的充满神力的小桃子送给我。
在平凡的世界,我吃了一颗小桃子,它经过咀嚼消化等一系列流程后消失了。第二天,我还是这个平平庸庸的我。但是在秘林深处的溪流间,我看到自己的倒影因温暖的情义而充满神力。就在那一天,我开始体会到幻想之旅的意义,它们在我心底不断积蓄,终成大海。我跟随那些爱的细流,从左脑的世界抽身,越来越清晰地看见海面下新的城市。
仅以此书纪念我们小时候的梦想之流。
就算有一天满头银发,我依然祈愿走进秘林深处时得以遇见它。
楔子
湛蓝的海底深处,
冬天与夏天在某个时空交互——
寂静、自由、喜悦,
随浪浮出~~
初夏
只要有飞鸟,我们就不会迷路。
因为我是哑巴,因为我天生就丧失了人类的语言。
所以我能领悟飞鸟的语言、树的语言,因为它们都不会说话。
它们的世界没有复杂的言语,只有生存的本能。
初冬
我做过一个试验,
用黑布蒙住双眼旋转,
然后凭藉直觉选择一个方向。
每次取下黑布,
我的前方都是海。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了海,爱上了一切有关水的讯息。
直到有一天,海浪把一个人送到沙滩上。可他不是姐姐,而是昏迷的少年。
我感到背脊处有一股先祖的力量蠢蠢欲动,忽然想高歌一曲。发出第一个音节的刹那,一对洁白的羽翼从后背破茧而出。
恐惧的终点正是爱的起点,它含藏万物,是创造之源。
灵性之海,寂静无限,每一滴水粒都包含了觉知的光明与爱的勇气。
一直孤独地轮回,孤独地寻找,一滴滴小水粒在数不清的个体中封闭,再也感受不到本初的爱。我们一天天涂抹上厚重的面具,最后却找不到最初那张美丽的脸,只剩下寂寞的气息。
在无常的岁月中,我们的身躯渐渐衰老化为泡沫,而我们的意识就葬在这条时间流。
每一次诞生,都要比过去再进步一点。
留在塑像里的愿望,在毫无生命气息的雕像内闪烁萤光。这不是神力,而是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