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明说,把这层压力加给盛绾绾,但她脑袋稍微转一转就能明白。
薄锦墨眉眼染着薄笑,“你爸爸是想把你和整个盛世一起打包强行塞给我?”
那语调姿态里,含着几分冷诮。
盛绾绾双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将背脊挺直着,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容,与他相比太显得青涩的眉眼里却是谈判架势,吐词清晰而条理分明,“你们可以选择,她放弃她的手,你放弃你如今显赫的身份和所有得到的成就重新再来,那样的话我也拿你们没办法。”
她微微抬着的下颔和淡笑挑起的眉眼,五一不彰显着她身为盛家小公主的傲慢。
“噢,你就不要想着你自己赚手术费给她安排医疗团队了,手术费我相信你有,可是……你斗不过盛家。”
薄锦墨丝毫不怒,只是淡淡的笑,“你确定,你能这样拿捏我一辈子?”
盛绾绾已经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她扬唇,美艳清纯,“也许——谁知道呢。”
晚上,盛绾绾在书房里给她下午画的画上色,书房的门忽然被大力的推开,紧跟着响起的就是陆笙儿愤怒的声音,“盛绾绾,你脸皮厚到这个地步,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她头都没抬,淡笑,“你们俩还真挺像的,进别人的门不知道要敲。”
陆笙儿已经走了过来,身影压过,将她的光线挡住了,她这才不悦的抬头,“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在忙?”
她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画画。
四目相对,陆笙儿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眼神轻视而鄙夷,“为了一个男人,你真是把这辈子的骄傲和自尊都赔尽了!”
盛绾绾懒懒散散的笑,“你放心,我的骄傲和自尊很多,凭一个男人赔不尽,你以为我是你,一个眼神一个标点符合都能让你赔自尊。”
她的眼神始终落在她的画上,没有正眼看她。
陆笙儿低头看着她,忽然面无表情的笑开,嗓音清冷,“你觉得这有用?我会为了我的手把我喜欢的男人推出去?”
“那你们离开盛家,去做苦命鸳鸯吧。”
“盛绾绾,”
“怎么?”
“可能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妈妈是为了救锦墨才过世的,在她死后他答应过我,这一辈子,除非我不要他了,否则他一生一世都会照顾我。”
盛绾绾擦拭画板的动作终于顿住,表情也凝固了好一会儿。
片刻的死寂,她抬头视线直接逼视了过去,“陆笙儿,你问问你自己,倘若十二年前我在孤儿院没有开口让爸爸带他回来,倘若你今天是高高在上的盛家千金,而他只是孤儿院里出来的除了长得好看的普通男人——你还会要他吗?”
“我当然……”
“哦,别急着回答我,就如今他已经显赫斐然,你都惦记着你妈对他的救命之恩,永远一副等着被膜拜的高姿态,在你心里你永远不会忘记他欠你——他要是个穷小子,在你那高洁的心里,他得就是一条只能听你使唤的狗吧?”
陆笙儿脸色一白,重重的咬住唇。
盛绾绾红唇翘起,“所以,别给我拿那什么救命之恩说事,你妈救了他是你妈伟大,总挂在嘴边就变成道德绑架,怪恶心的。”
“呵,你真以为他稀罕当你们盛家的养子,我稀罕当你们盛家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以为他会进盛家?”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他不进我们盛家,难不成窝在孤儿院等死?他脑子有毛病?”
被迫在孤儿院生活的人,谁不想被家庭优越而可靠的家庭收养,离开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
“盛绾绾,我真替你可悲。”
“可悲?”盛绾绾玩味般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我麻烦你不要随随便便把这些词往我身上套,我爸疼我哥哥疼我,生活优越要什么有什么,有个认识很多年的闺蜜,模样又漂亮,就算是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那也只能说明我有遗憾——我可不像你,永远盯着那一个点悲春伤秋,恨不得把自己想象成全世界最凄惨的灰姑娘。”
陆笙儿一头黑色的直长发,气质清冷,冷冷的看着她,“盛绾绾,你是真的爱他吗?你懂什么是爱么,你只是想占有他而已,你只是不想输给我而已,你只是不甘心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你,但他就是看不上你——你耿耿于怀吧,这么多年了。”
盛绾绾眨眨眼,随即失笑,甚至差点趴在画板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扬起下巴睨着她,“来,你求我,或者去求爸爸,放下你那高傲的玻璃一样的自尊心,为你的爱情和你喜欢的男人低头——”
“你想都不要想!”
“你不想求我就算了……怎么你的爱都不值得你在爸爸面前服软,把你的姓改成盛?”
陆笙儿冷笑,“他不需要我这么做,我的手——废了就废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身为一个男人,他眼睁睁的看着你的手——一只本来应该弹钢琴的手就这么废了,因为他的无能,他此生会多负疚?”
陆笙儿看着她的笑脸,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盛绾绾脸上的笑徒然变冷,“陆笙儿,别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全世界都要为你的真爱让路,这世上只有挡路的,和清路的。”
门外的走廊,陆笙儿走出去就看到冷峻淡漠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他手里夹着一根烟,已经燃了一半。
她皱眉,走过去,直接把他手里的烟夺走,“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是不是都听到了?”
刚才她进去的时候,门没有完全的关闭,他在外面站得近一点的话可以听到。
薄锦墨看了眼被她踩灭的烟,淡笑,“没听几句,怎么,她又惹你生气了?”男人的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我说过了,她向来伶牙俐齿,你别跟她吵架。”
陆笙儿看着抬头,深呼吸,“我们走吧,我们离开盛家。”
男人俊逸的脸很深沉,眼镜架在鼻梁上,斯文冷静,“笙儿,你比谁都清楚,我不能离开。”
“不离开?那么,难道你要留下来跟盛绾绾在一起吗?”
“不会,”
“她从小就把你看做她的私人货物,现在更是势在必得,我已经受够了这个地方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愿意待在这个家里!”
“sorry,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薄锦墨低头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再等一等,不会很久了,笙儿,你的手我会治好的,你不用担心这些。”
“离开这里,”陆笙儿从他的怀里出来,一双眼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就当是为了我离开盛家,离开盛世,不行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方摇摇头,淡静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为了我也不行?对你来说我不是最重要的人么,难道我这么个大活人,还比不上报仇两个字吗?”
薄锦墨没说话,瞳眸紧缩了下,有些暗。
“笙儿,我有我必须要做的是事情。”
“这些事情比我重要是吗?”
良久,他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道,“不然,我应该什么都不做?”
陆笙儿被他的眼神看得往后面退了一步,咬住唇,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薄锦墨淡而薄眼神如烟雾一般朦胧而模糊,直到在走廊的尽头,她进门身影消失,他这才重新转过身,长腿往前走了几步,单手抄进裤袋,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冷峻挺拔的身姿久久没有动弹,仿佛可以透过这扇门看到里面专心作画的女孩。
薄唇微不可觉的动了动,唇形难辨,三个字停留在喉间,始终没有发出音节。
盛绾绾。
他回了书房,手里捏着手机淡漠的吩咐,“把监控录像带送到我的书房。”
那边恭敬的应了好,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就有人敲响门进来,把东西放在书桌上,“这是别墅内分布有摄像头的所有监控录像,您没说要哪部分的所以都给您拷贝过来了,另外日期也都标好了。”
“嗯,”男人眼睛看着电脑屏幕,淡声道,“你出去吧,我待会儿看。”
保镖多嘴问了一句,“薄少,是别墅的安全保卫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例行检查。”
虽然例行检查这种事情显然轮不到他,但保镖也不敢过多的问,颔首便安静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