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紧,秋风紧,几家凄苦几家愁。箫瑟瑟,箫瑟瑟,谁人欢喜谁人忧……
彗贵妃分娩当日妗宫上下乱作一团。劫枭在妗宫别苑等消息。本是龙儿出世王必定守在阁外,但现在整个劫枭城把彗雪的疯病传得沸沸扬扬,惹得劫枭心生疑惧,只好在别苑等待幽若带来的消息。
“啊----啊----”产房内的哀嚎声响彻劫枭宫。彗雪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是异于常人的艰辛,简直是步步为营。然而,彗雪并不知道,一双邪恶的手正渐渐伸向她那未 出世的孩儿……而妗宫也将陷入一场灾难中……用血与泪来洗涤那些罪孽……
婴儿清脆的哭声掩饰了彗雪撕肝裂肺的痛。龙儿终于顺产出世,他的诞生就注定悲剧的一生和他额娘凄惨的收场……彗雪揽过婴儿,娇弱的她现在连抱起孩儿的力气也没有。彗雪瞧那婴儿眉清目秀,心中甚是欢喜。惊愉间,竟未留意婢女统统退下了,她那天姿国色的妹妹正在面前对她邪邪地笑……
“恭喜姐姐诞下小皇子,做妹妹的真替你高兴。”幽若灿灿一笑。
彗雪揽住孩儿,张开惨白的嘴说,“王呢?”她现在惊恐万分却仍是硬气十足,只盼王能及时赶来。
幽若上前抱起小皇子,臂间微一用力便摆脱了彗雪的束缚。“王要我抱小皇子去见他。幽若岂敢抗旨不遵呢。”
彗雪猛然发起疯来,下肢自是动弹不得,可舞动的双手配上抓狂的表情确实令人有几分后怕。她高声疾呼,“快来人啊!我不要见到她!快来人啊……”却无人应她。
“断浪,按住他,本宫怕她弄伤小皇子。”幽若一摆手。
断浪应声上前按住彗雪,直擒住她双手不放。彗雪如兽般的动作和歇斯底里的呼喊让人为之心碎。“断浪,你怜在本宫对你的知遇之恩,叫你的好主子放下我那孩儿。断浪……本宫求你……”
幽若朗声笑道:“姐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只怕……哈哈……”幽若右手环抱住小皇子,左手在他细嫩的脸上反复抚摸。“可爱的孩儿,只可惜投错了娘胎。一出生便要为你的额娘赎罪!”蓦地,戴着指套的纤纤玉指顶在小皇子的明目上。婴儿不知何为惧,却因眼前有个尖细无比的物体而感到难受,不由得放声大哭……
“不要!幽若,不要!姐姐求你!”彗雪失声痛哭,女人碎心的泪浸湿床褥……
断浪于心不忍,不由得开口,“幽妃娘娘,请您放过小皇子吧。他才刚刚出世……”
“住口!我的孩儿未出世便死了,那又是谁的错!”幽若眉间一动,嘴角泛起一丝迷醉人心的笑,“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妗彗雪,这一切全是你的报应……”幽若指尖一用力,两指深入……婴儿巨痛的哭声掩盖了内心的呐喊。谁人为这个小生命心痛,谁人又能阻止这命运之轮……
“不----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妗幽若,你不是人,就是一只丧心病狂的猛兽!”彗雪怒吼。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孩子,什么权力地位,不过是身外之物。
那细小的血痕还残留在幽若的指尖。双目垂血的婴儿大哭大闹,仿佛要为额娘呼救也像为自己哭诉……他,不过是个婴儿……
“断浪,看好她”。幽若从袖间取出一柄匕首掷在地上,冷冷地说:“断浪,你可不要不忍心。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让本宫对你失望……”
“妗幽若!你不是人!你彻头彻尾的是个怪物!你不得好死……”彗雪破口大骂。今时今日的她哪里还有往日的高雅与脱俗。 唯有一腔怨气无处释放……只盼王来……
幽若却不动怒,甩开裙褶袅娜地走出内阁,对满屋子的奴婢和御医说:“快去禀告王,小皇子一出生便双目失明。彗贵妃受不了打击已经疯了,叫王马上到内阁来!”
“是”,全屋奴婢应声跑去禀告。
御医颤颤地站在那儿,无人出声,也无人敢说小皇子刚出生是双目完好的啊!
幽若却怀抱着大哭的小皇子悠然地哼着小曲儿,她拿出绢帕沾了些水拭净了小皇子眼角和她指尖的血……
“皇儿,皇儿!”劫枭闻讯赶来却瞧见长跪在地的幽若怀抱着皇子痛哭不已。
幽若泣不成声,嘤嘤地说:“王,你终于来了。快来瞧瞧小皇子吧……还有我那苦命的姐姐。”
劫枭抱过小皇子,细细端详,只见小皇子皮肤白皙,俏鼻小嘴,淡淡的眉痕下却是紧闭的双目……若是有一双明目,他必定是个俊朗的少年,也许……还有机会君临天下……
“御医!你们都是死人吗?为王的小皇子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双目为什么睁不开啊!为什么!”劫枭转头对角落的御医大喊。
御医连忙下跪,颤声说:“王……小皇子一出娘胎便双目紧闭,到现在……臣只怕……”
劫枭大吼,“什么‘只怕……’,王不要‘只怕……’,只要我的皇儿……健康快乐……”
御医只得求饶,“求王开恩,小皇子一出生便是这样,臣是……无能为力……求王降罪……”
劫枭瞧那婴儿生得可爱,可怜双目……心下甚是悲痛。“我这一生勤于朝政,为国为民……可怜膝下子女年幼夭折……现在连新生婴儿都……苍天啊!就算你降罪于我,也请你放过我苦命的孩儿啊!幼子无罪啊!”
幽若早已泪水涟漪,呜咽地说:“王,其实最可怜的是姐姐啊!她……她……”
“啊,彗雪……彗雪……”劫枭方才忆起初为人母的彗雪,“彗雪……她怎么样了?王要去看看她……”
幽若幽幽地说:“姐姐由于爱儿如此,竟然悲痛的发起疯来……她拿起瓷器碎片划花了自己的脸, 现在这样貌……甚是恐怖……妾身怕姐姐发疯会伤到小皇子,便把小皇子抱出来,姐姐现在……”
劫枭眉头微皱,“这……为王去瞧瞧……”
“王,只怕……”幽若顿住了。
劫枭轻轻掀开内阁的帷帐,但见琉璃榻上半卧着一个妇人……披头散发脸上鲜血淋淋,斑斑划痕深嵌在面部。洁白的衣衫上印有大片的血迹,狰狞的面孔甚是怕人……低喃的声音仿佛梦呓一般-----“孩子,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孩子……”
劫枭心中不免后怕,若不是心中明了,他是绝不会相信床上的女子便是昔日美艳绝伦的妗彗雪。他现下为爱儿如此心中难过,但见到彗雪如今的容貌,不由得顿生惧意。曾经那是多么美丽温婉的一个女子……
“啊!彗雪……”劫枭大退一步,不敢上前。
幽若拉扯着劫枭,“王,去瞧瞧姐姐吧。她很想见您的……”
劫枭却止步不前,“王……王不进去了……彗雪现在的精神状态亲人还是不要接近的好。王带小皇子去休息了。幽若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你也忙了一整夜。幽若……你也不要离她太近。为王怕她再伤人……”
幽若微一颔首,“谢王关心。妾身还想多陪陪姐姐。姐姐虽然疯了却总归是我姐姐。纵然她要伤我,我也不会离开她的。”
“唉……彗雪总说你恨她,但为王觉得这‘姊妹情深’倒是真的。”劫枭抱着小皇子转身出了内阁,心中彗雪的面容浮现出来又不免害怕……
幽若缓步走进内阁,冷冷地瞧着彗雪。“断浪,出来吧。”
断浪从内阁屏风后走出来,紧握匕首的手不住地发颤。“娘娘……”
“姐姐,妹妹给你请安,彗贵妃吉祥,”幽若笑道 :“姐姐花容月貌,真是令妹妹自惭形秽……”
彗雪扯住幽若的裙角,哀嚎着:“幽若我的脸已经这样了,对你也再没有任何威胁了。幽若,姐姐求你放过我的孩儿吧。让我见见孩子……好不好……”
幽若却淡笑不应,“姐姐,你现在已经是劫枭城里远近闻名的疯妇。王怎么会把自己的爱子交给你这么个疯子。”
“不,不,怎么会……我贵为‘彗贵妃’,怎么会……王不会对我这么狠的!不会的……”彗雪疯狂地乱动,仿佛要冲上去将幽若撕碎一般。“妗幽若,你怎么这么狠啊!那是我刚诞下的龙儿啊。你对他怎么忍心……你是他的姨娘啊!”
“姨娘?你恨不得本宫这个做姨娘的马上去死。不过你放心,等你疯掉以后,本宫自然会善待龙儿。”幽若硬生生地把彗雪甩在一边。“你的本事还真不小。我让你吃了那么久迷失心志的药,你居然还能 神采奕奕地撑到今天,真是小妹所料不及……”
彗雪她不免一笑,低声说:“你想让我丧失心志,只怕……我一天不疯,你一天都不会诡计得惩。你现在阻着我见王,但漫漫长路,总有一天我会见到王,我会让王知道你对他的小皇子都做过什么!”
“那倒未必,姐姐……”幽若一摆手,下人便端上一碗汤药。“姐姐, 识相地把这碗汤药喝了,本宫倒还可以饶了你的性命,否则……”
彗雪心知这一生便是如此,虽然刚刚言语相逼却是心中明了,自己决计斗不过幽若了。费力与之相抗倒不如爽性死个痛快。她一生作恶实多,单是对幽若便是从未留情。落得如此下场,她也无怨无悔。
“这一碗便是想让我痴狂,我妗彗雪一生无愧于自己,会惧怕你这些汤药。你料定我不会喝,好取我性命。好!我偏要喝给你看!”彗雪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如此霸气实难令人想象。
幽若冷笑一下,得意地说:“姐姐,现在本宫不需要你疯掉也可以运筹帷幄。”
“你说什……”彗雪又一动怒,孰料……娇小的唇上下微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此刻她才知道她的妹妹已经完全失去理性了。她的满腔怨气却发泄不出来。
幽若仰天长笑,“我终于……终于亲眼看到你妗彗雪的报应了。报应,报应……”
彗雪想要大喊,可一开口却只剩下“啊—啊----”的叫喊声,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心中又悲又怒又怨又气,却怎么也动不得说不出。
“姐姐,你就在妗宫好好地养身体。以后不但是王,就是旁人也不会来看望一个言语不得颜容尽毁的疯妇!” 幽若长袖一拂,倩影一动,“断浪,我们走……” 断浪伸臂扶住幽若的纤纤玉手,两个人离开妗宫,只留下喊叫的彗雪,嗯啊之声良久不绝。
呜咽语,嘤嘤相诉,几拢捻,缠绵心间……
彗雪发疯毁容的事传遍整个劫枭城,妗宫被封,彗贵妃被废。幽妃承蒙圣恩,晋升为贵妃。灼华宫风光大飒,劫枭城内无处不知。锦衣加身,幽若十八岁晋升为贵妃娘娘也确是劫枭城史无前例的传奇。
“哭,哭,哭,就知道哭!和你的额娘一样招人厌倦!”幽若怀抱着小皇子,冷眼以对。
断浪瞧得不忍,“娘娘,小皇子只是个婴儿……”
幽若扬袖将小皇子抛出去,伴着婴儿 号啕的哭声……断浪一个纵身,双手揽过小皇子,抱在怀里,细端小皇子清秀的脸心中才宽慰少许。这的确是好俊俏的龙儿,他有一张酷似彗雪的脸, 唯独少了一双明目……
“娘娘……您又何必动怒……”断浪心疼地抚着小皇子的粉颊。
幽若眉头一皱,“断浪,你对别人的孩子倒很尽心啊。”
断浪低垂着头,时而想到自己惨死的孩儿,时而想到在妗宫苟延残喘的彗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娘娘……奴才……”
幽若转而轻蔑一笑:“本宫知道,本宫害得你终生不能人道,你对本宫心中有怨。”
“奴才不敢……”断浪仍是不敢抬头。
幽若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断浪,那本宫问你,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奴才……奴才……”断浪哽住无语。
幽若玉足微动,狠狠地踢了断浪一脚,“你以为本宫现在是贵妃了,忙于陪王,便不知道你的那些丑事!你日夜流连妗宫,都在妗宫做过些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可怜彗妃娘娘就常去探望,奴才该死!”断浪连忙求饶。
“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幽若轻轻托起断浪的脸颊,确是一张令女人神往的脸,可惜……“你温香满怀的时候,把本宫的颜面置于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