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的死,除了那晚在骊园里几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外,就再也没有人提及。
不过蔓柳却明白了,南宫府就是一条暗流涌动的大河,你在平日里看不到一丝风浪,可真要发作起来,却躲都躲不及了。
第二天的一早,蔓柳起身,正站在院中看着一棵枯树上挂着的一片孤零零枯叶,崔管家却来了。
“大少奶奶,昨晚风大,把后院的一堵墙吹倒了,小人来问问,是砌一堵新的呢?还是修补修补等过了冬再说?”
蔓柳一愣,回头看着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崔实,心头不禁泛起疑惑。
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事?这事情虽然不大,可也只有一家之主才能决定的。
以前就从来没有人来请示过自己骊园之外的事情,何况还是管家亲自登门?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滑过前晚在后院里他鬼鬼祟祟的摸进厢房和三妾韩氏“私会”的画面,不由觉得这事蹊跷了起来。
唇角微微一笑,也不见得多惊奇,“崔管家只怕是找错门子了吧?这样的事情能问我吗?”
崔实的脸上好一阵尴尬,“大少奶奶说笑了。”
蔓柳娥眉轻挑,“那这事就奇了,这事也该是归我管的?”
崔实连忙摆手,“大少奶奶不要再消遣小人了。小人只是个管家,只管记账,要拿主意和划拨银子的事情还是要主子点头才行。原本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二姨奶奶管着的,小人只管初一、十五去她那里对账。可前几天老夫人把地库的钥匙收了回去,今儿又是十五,小人只能拿了账簿去找老夫人……”
蔓柳听到这里才算明白过来,心中“砰砰”的一跳,顺着口问道:“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崔实连忙干巴巴的笑,“老夫人说了,以后只要是五百两银子以下的事情,都由大少奶奶做主!”
蔓柳不由的暗自一阵苦笑,这算什么意思?昨晚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今早就送一块糖来堵自己的嘴?
只是这块糖,未免也太大了些,难道是因为昨晚南宫邺说的那一句话?
当下她也不点破,因为她知道别看这只是个“小小五百两以下的主意”,却能让府内府外的下人都明白谁才是南宫府真正的大少奶奶!
转过身子,慢条斯理的坐到屋檐下的椅子上,将手笼在狐毛的皮罩里,有意问了一句:“那要崔管家来看,这些事情我能做的了主么?”
崔实微微倾过身子,细小的三角眼里闪过一道精芒,“大少奶奶实在是太谦虚了,依着您的手段,连二姨奶奶都败下阵来,何况是管理些家中的杂事?”
蔓柳心中猛地一惊,知道他看出了自己是在用苦肉计对付胡氏,毕竟小兰泼水的时候他也在场。
这个人当真是阴险的很,一直隐忍着不说,到了自己渐渐可以管事的时候却暗暗提了出来!
含笑的眸子中陡然射出一道艳光,直直的刺到他的心里!
“崔管家说笑了,南宫府里人人都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家事易管,人心难测!就像崔管家你,走起路向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许是夜路走多了吧?”
这一句话堪堪说完,崔实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就连眼中也闪过一团惊骇!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一句,难道……自己的秘密被她看破了么?
见他脸上变色,蔓柳立刻软软的笑了,“怎么?一句玩笑话就把崔管家吓成了这样?”
正在这时,园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大爷来了!”
崔实眼中的惊恐很快缩了回去,弯腰恭敬的施礼,“大少奶奶教训的是,小人一定记在心里。”
蔓柳也没有想到南宫煜会突然来,更不愿在他的面前暴露出什么,连忙微笑的点头,“好,那围墙就先补起来吧,只要有崔管家在一旁看着那些工匠,我也放心。”
“是!那小人就先下去,这半个月的账目大少奶奶有时间慢慢看。”
崔实说完放下手里的账簿,弯着腰退到南宫煜的面前施礼,跟着极快的退了出去。
好虚伪,好会做戏!
南宫煜站在院口,蔓柳恨他昨晚先是对自己那样的“惩罚”,后来又“见死不救”,冷冷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谁知他却冷笑着走过来,嘴里悠悠的说了一句,“树敌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
蔓柳的心中一惊,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嘴上却不认输的回了一句,“蔓柳孤身一人,多了一个敌人,也死不了!”
南宫煜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出奇的并没有被激怒,反而斜睨了一眼桌上的账簿,“你看得懂么?”
蔓柳脸色瞬间一白,咬着牙齿冷冷的回道:“蔓柳家中自幼贫寒,比不得大爷锦衣玉食,所以不论是用了一针一线都要记账。这样的账簿,蔓柳六岁起就记了满满一本了!”
“哦?那我倒是看轻了你?”他冷笑着,突然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轻轻的揉捏。
蔓柳的气得心中一颤,心中没来由的想起昨夜他探入怀中的那只手。
“大爷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蔓柳坐着说几句话也有错么?”
“是,你倒是猜对了!”他缓缓的俯下身子,贴到她的耳边,轻轻的哈了一口热气,“我正要问你,你知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