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骊园中的一间密室里。
南宫煜坐在桌旁,他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睡过。
苍白的脸上是一双黑色深陷的眼窝,他却丝毫没有倦意,只是不停的往自己的杯中倒酒,跟着再大口大口的喝下。
身后的南宫邺默默的站着,几次欲言又止的张开唇,到了最后,终于低吼了一声,“哥哥!你真的不肯放手吗!?”
“放手?”南宫煜苦笑,又是一口烈酒倒入嘴中!
“迟了……蔓柳既然怀了身孕,一切都迟了!”
“不!不迟的!”南宫邺一步跨到他的身旁,用力的按住他还在不停倒酒的手!
“哥哥,不迟的!你可以带她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别再折磨她了,让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再回来!南宫府里一切有我!”
“走?走得了么?”南宫煜用力甩掉他的手掌,惨然的笑了起来,“天下虽大,有心之人要找一个南宫煜,又有何难?单单一个府中的奸贼也许我们还能防的了,可你不要忘了还有那个金色的面具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能让蔓柳再像萍儿那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南宫邺全身重重的一颤,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了他的双臂!
“南宫煜!你为什么这么绝情!?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她?你不要忘了,她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她会活活被你逼死的!”
“不会……”南宫煜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气,摇头答道:“我昨日在她喝下去的安胎药里加了天心丸,足以护住她的心脉,她不会有事的……”
“够了!”南宫邺咬牙切齿的打断他,又急又怒之下,秀美的双眸已经渐渐泛出一团可怖的血红!
“就算她不会死又怎么样?只要她知道了一切,她会恨你一辈子!”
“恨我?”南宫煜麻木的任他怒喝,缓缓的闭上一双虎目,似乎不忍再想下去。
“也许此事一了,我会告诉她一切,如果到了那时她还是恨我,就由她恨吧……只要她和孩子能好好的活着,我就算被她恨了一世,那又如何?”
“何苦?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南宫邺的双目中终于滑下滚烫的泪滴,双膝一软,竟然重重跪在他的脚下。
“哥哥,从小到大,邺从来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思,这一次,我求你收手吧,只要我们兄弟二人再好好的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有别的法子躲过这一劫的!”
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
南宫邺的下跪和眼中的泪让南宫煜立时全身一震,猛地弯腰,一把捏紧他的肩头!
“邺!你不要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男儿越是到此时就越要坚强!你不比我,南宫府的后事总归是要落到你的肩头的!”
“不!”南宫邺疯狂的叫喊,猛地拔起身子,“我本就是个残废!南宫府的担子更不可能落到我的肩上!我不要再看到你和她再痛苦下去!我要告诉她一切!”
大吼之后,南宫邺突然转身向门外奔去!
身后,一声冷冷的叹息:“迟了……”
一只飞落的手掌重重砍在他的颈脖上,他疾奔而出的身子,如同一片落叶,轻轻摔在南宫煜的肩头……
“对不起……”南宫煜轻轻的扶住他的身子,一行滚烫的泪终于无声的滑落下来……
“邺,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看着你长大,我看着你在病中痛苦的忍受折磨,从那一天我就发誓,我一定会让你站起来,站起来做南宫府的主人!这,就是我们兄弟二人的秘密,如今所有的错,就由你的哥哥来承担吧……”
唇角苦涩的惨笑,他扶着他的身子,仔细的放在榻上。
轻轻撩开他额间飞散的发,他望着他的绝色倾城的脸庞,眼角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邺,只怕你自己也没有留意吧?你刚才和我说了那么多句话,却从来没有称呼过她为嫂嫂,难道……你也爱上了她么?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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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南宫煜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微微缩着的背影,突然挺拔了起来。
羽带着几个黑衣人恭敬的立在两旁。
他邪而冷的抿紧了唇,淡淡的问:“府里的人呢?”
羽上前回答:“都在骊园。”
“后事都准备好了?”他又问。
“是!”羽点头,“万无一失。”
“好!”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像是一下子吐散了这几天里一直郁结在心头寒气。
“二爷被我锁住了全身筋脉,一天内绝不可能醒来,你让人送他去明园,好生守护。”
“是!”羽轻轻的摆手,身后两个黑衣人立刻进去,将已经昏睡过去的南宫邺抬了出来。
南宫煜再无牵挂,缓缓瞪大了双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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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园,此时是一团喜气。
新过门的第六任大少奶奶在不到三个多月的时间里竟然就怀了身孕,阖府上下,谁敢怠慢?
丫鬟下人轻手轻脚的搬动着药材、火盆、被褥。府中的女眷则都聚在小楼里,围坐在蔓柳的榻旁。
虽然谁都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为蔓柳高兴,可她们的眼眉里都是暖暖的笑意。
就连老夫人的脸上也少有的露出了和善,细声细气的对着雅夫人吩咐着什么。
蔓柳坐在榻上,她的房里,从来没有聚过这么多人,到了今天,她这个大少奶奶,终于做得有些模样了。
可是,她应该高兴吗?应该觉得欣慰么?
门外,南宫煜的身影缓缓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