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江之上。
巨响的楼船静悄悄的泊在岸边,万盏宫灯齐灭。
厉江流巨大的身影站在船头,望着远处南宫府辉煌璀璨的灯火。
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凌厉的一点邪芒,从他的眼窝中喷射出来。
他的心是乱的,甚至是苦的,不过已经被他深深的压抑住了。
拱手把残香推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如果说这一年来他一直暗中想要这么做的话,现在目的达到,他应该高兴才是。
只要残香一入南宫府,他可以想象一颗复仇的种子会如何的发芽、生根、怒放!
她是那么聪明,那么坚韧,又那么熟悉南宫府里的每一个人,而且南宫煜和南宫邺都曾为她动情,这一点,残香看不破,他自己却明白!
这样的女人,只要被仇恨附体,一定是一剂最最美丽的毒药,见血封喉!
再加上自己在暗中推波助澜,猛下杀手,南宫煜和南宫府,想不垮都难!
可是,他真的能高兴吗?当他把“诛心卷”交到她手中的时候,他早已在暗中掌控了一切!
可真到了今天,他亲手送亲,安排下那么大的场面,又精心的策划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
宛如一杯苦酒,渐渐倾入他坚硬的心。
南宫府里灯红酒绿,洞房夜里红烛摇曳……
虽然他知道,残香一定不会让南宫煜得到她的身子,何况一旁还是冷杀保护,可是……
他不敢想下去,却又不能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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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残香早早的起身,坐在点妆台旁,让秋香给自己上了浓浓的一抹艳妆。
然后又有个丫鬟端上一碗温热的鸡丝木耳羹。
这鸡汤是昨夜连夜就炖上了的,厨子也是从厉府里带出来的。
其实小楼里贴身服侍的下人丫鬟都已被她换成了心腹,至于南宫府原来安排的那些下人,她一个也没有留,昨夜让秋香把她们支配到了外园。
她是大少奶奶,这个主,她自然能做,也不得不这么做。
喝完了粥之后,她慢条斯理的迎着门坐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还没过片刻,门外传来秋香的声音,“姑娘请留步,我家小姐一向起的迟,现在还在用早饭,姑娘叫什么?若是有事要找我家小姐,和我说也是一样。”
跟着又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回答:“我叫尔真,想过来瞧瞧大少奶奶起身了没有,老夫人已经起来了,若是大少奶奶已经起来了,想请她过去。”
话音刚落,残香突然笑了,对着门外轻轻的唤了一声,“秋香,请那位姑娘进来。”
尔真从门外进来,依旧是干干净净的裙裳,一双灵动的眸子微微抬起,朝着残香看了一眼,跟着就要跪下。
“不用!”残香含笑的摇头,“你叫尔真?”
尔真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
忙点了点头,“是!大少奶奶已经用了早饭了吗?”
残香不答,抬眸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她还是一年前的样子,清秀灵动,安静中却让人不能逼视。
这么端详了许久,残香才点了点头,“是老夫人让你来请我的?”
“是!”
残香坐在椅上,低头没有再说什么。
眼前,似乎又划过了一年前,一个刚刚被面具人凌辱了一夜的新娘,双手高举着一杯冷茶,跪地听训的一幕幕。
掩在袖中的两只小手,用力的攥成了拳头!
站在对面的尔真虽然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却听到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幽冷无比,“好!那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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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园里,府中的女眷几乎站在老夫人卧室外的隔间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残香才在尔真的身后,慢慢的走了进来。
她来的迟,又是今天的正主,脚还未踏进门里,齐刷刷的十来道目光已经迎面刺了过来!
若说昨天那一场盛大奢华的送亲,已足以让每一个女人心怀妒忌。
那再加上后来的拆墙风波,早已闹得府中流言四起,谁都知道这第七房大少奶奶不比常人,狂得可以,也傲的可以!
残香抬头挺胸傲然的进去,唇角始终带着极艳的冷笑,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房里一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只有尔真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回头望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大少奶奶,老夫人在里间。”
残香不置可否的点头,随着她走到里间。
老夫人依旧斜斜的靠在榻上,雅夫人站在身侧。
残香没有抬头,轻轻的屈身福了一下。
“残香叩见婆婆。”
她嘴里说的是“叩见”,却没有依礼跪下磕头。
她发过誓,不会拜南宫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她们受不起!何况是对着这个女人!!
老夫人微微眯着的双眸,突然隐隐闪过一抹雪亮的寒芒。
“哟!新媳妇来了!”雅夫人倒是抢着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看看!果然是厉家的千金,连皇帝都要亲下诏书贺婚的!也只有这样的小姐,才是能做得了咱们南宫府的大少奶奶啊!”
这话说完,残香的心中好一阵的酸楚,不过她的脸上自然不会表露出什么。
矜持的轻轻一笑,“雅夫人谬赞了,残香不过是苗疆的粗野女子,若是有什么不识大体的地方,还要婆婆和雅夫人多多教导呢……”
雅夫人脸色一僵,瞬间问了一句,“你……你怎么知道我是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