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香淡淡一笑,“若是大爷死了,那大爷也愿意看到二爷这般消沉下去吗?”
这像是一句戏言,可听在南宫煜的耳中,却犹如一阵闷雷炸响!
是!三年后自己必死,死后去了阴世,若是遇到了蔓柳,她原谅自己也好,不原谅自己也罢,自己终是对不起她。
可是到那时,南宫邺总会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甚至……他会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
那时的他,若像今日的自己这样一直痛苦消沉下去,那自己的一番“心血”不都要白费了么?
正在心中来回激荡的时候,远处岔流的河面上突然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欢笑声。
残香怔怔的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艘挂满红色灯笼的画舫顺江轻轻荡了下来。
“咦!画舫!”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回头望着南宫煜。
“是原来的那艘么?”
南宫煜脸色突变,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望着河面。
是巧合?还是……天意!?
急切间他还没有答话,残香已经快步走到了河边,轻轻扬手。
画舫上放下一艘小舟,如箭般的穿梭过来。
“你要干什么!”南宫煜一声低吼,冲过去就要把她拽回来。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去看看?”残香含笑着挣脱,心中闪过一年前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个企图调戏自己的胡公子。
那时……他对自己就已经有了隐隐的爱意吧?
对面划来的小舟很快停到岸边,衣着光鲜的船工点头哈腰的笑着,“这位大爷,可是要上咱们春/宵阁坐坐?”
“春/宵阁”这三个字一入耳,南宫煜和残香心中一震,真的是一年前的那艘船!?
船工见二人没有答话,有些狐疑的看了南宫煜一眼,这一眼之下,他顷刻间双脚一软,险些翻到水里!
“你……你是……”
毕竟一年前的那场血光之灾,他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南宫煜眼中寒芒一闪,他看的是残香的表情。
残香强忍着心中的激荡,装作根本就没见过那个船工。
“咦!你慌个什么?没见到我们家大爷要上你们家的那个什么阁消遣一番吗?”
船工虽然不认得残香现在的模样,可在南宫煜的面前,早就吓得没了三魂七魄。
原来一年前南宫煜杀人之后,胡公子身后有些后台,官府追究下来,可哪里抓得到凶手?只能逼着春/宵阁的老鸨交出必生积攒下来的银子,这才买回了一条命来。
现在这杀人的魔头就在眼前,书童虽然换了一个人,可还是一样的俊俏撩人。
那船工见躲不过去,南宫煜又抿着嘴一声不吭,他哪里还敢提一年前的事情?只能战战兢兢的扶着残香上船,撑着小舟飞快的划到画舫下。
南宫煜和残香上了画舫,老鸨亲自带着姑娘出来接着,她胆子比船工还要小,只抬眼看了一下,脸色立时变得如见了鬼一般,双膝一软瘫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南宫煜浓眉轻挑,也懒得和她废话,只走到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只上船喝酒,你要你手下的姑娘把那些见不得人的营生都收起来!若是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一船的人都休想活命!”
老鸨哪里答的出一句话来,还是那个船工机灵,扶着她走入舱中。
舱里的妓女见一年前那个杀人的魔头又来了,连忙手脚哆嗦的把酒菜搬上桌面,跟着一个个缩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吐一声。
南宫煜这时心中也渐渐平复,他走到舱中坐下,抬目环视四周。
只见眼前景物依旧,红灯映照下的画舫在河面上拖出一道红艳艳的影子,随着涟漪微微荡漾。
舱中灯如昼,丝竹萦耳,只是佳人难见。
纵然是天意,心中有悔,却已无人听……
南宫煜脸色苍白,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
他的手是微微发抖的,透过杯中的倒影,他像是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卑微的像一个万古的罪人!
苦笑,一饮而尽……
“大爷喝闷酒?”
残香走到他的身旁,眼中不知何时已闪出了泪花。
“这是女儿红。”他抬头望着她,淡淡的答。
“是!”残香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带着笑答道:“大爷若是想喝酒,那残香来服侍你吧……”
“不,”他摇头,“你陪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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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满红灯的画舫,静静的顺河而下。
南宫煜和残香默默对坐,桌上的那两只倒空了的瓶儿在灯下莹莹的散着玉光。
“酒喝完了……”
“是!大爷若是还不尽兴,那残香再接着陪着大爷喝。”
“不……从今以后,这酒我不会再喝了……”
南宫煜微微直起身子,望着满脸红晕的残香轻轻的摇头。
“你能陪着我过这一天,我很感激。”
残香轻轻的笑,落在旁人眼中的,只有她脸上微醉的风情。
可那笑的背后,又藏着多少心酸,多少苦涩?
“大爷决意戒酒了吗?若真的要戒酒了,那相比是已经能放下心中的事了。”
是啊!她和他,都有同样的一件事情割舍不下,那些回忆就像是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嵌在他们的心中,毕生,都无法忘记……
若是都能放下,那该有多好?
只是,他能忘记么?
只是,她能回头么?
南宫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转目望着河面上隔岸万千灯火的倒影,如他心中剪碎的回忆……
少顷后,他痴痴的呓语了一声,“夜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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