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宫煜突然回头的一刹那间,残香奋力的转过身子,装作从榻上捡起一件错儿的衣服。
这一转身的功夫,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心中千遍万遍的呼喊着:“是!他就叫错儿!南宫错!是一个本来就不该出生的错误!!”
可是……她不能这么说!
“错儿,不过是个乳名而已。”残香回过头来,唇角的笑,苦如黄连,只是没有人能看破。
“咱们苗家的规矩,得要到孩子周岁了,才能祈福赐一个名字。”
“哦?错儿……错儿……”南宫煜喃喃的在唇间念了两遍,还是觉得有些拗口。
谁会给自己的儿子取一个这样的乳名呢?何况那个人还是厉江流!
他猜不透,也懒得去猜,这才把目光落到残香的脸上。
他的双眸突然一亮,盯着她的双眼。
“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有么?”残香淡淡的笑了笑,那泪痕隐在眼中,愈发的让人觉得凄婉。
“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吧,大爷不也一直想着旁的事情吗?”
她说的这个旁的事情自然是指雅夫人。
南宫煜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再说什么。
残香这才过去把手里的衣裳搭到错儿的身上,对着甄嫂说道:“你带着错儿出去走走吧。”
甄嫂连忙应了一声,怀中抱着错儿退了出去。
南宫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中突然滑过一抹淡淡的失落,就像是什么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突然离开了一样。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凝神看着残香,像是若有所思。
残香强忍着心中的痛,任他看着。
片刻后,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很喜欢错儿?”
残香的手,在袖中用力的捏住,长长的丹蔻刺进肉里!
全凭着那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撑着她的身体,能在他含笑的目光中稳稳的站住。
“那是我唯一的侄子,我自然是喜欢的。”
她淡淡的笑了笑,眼眸中的水雾愈发的透明起来。
“大爷也是极喜欢柔儿的吧?她是你唯一的女儿。”
“柔儿?”南宫煜的眼神终于波动了一下。
“你去见了柔儿?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上午。”
“在夏园?”
“是……”
“你去夏园做什么?”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明亮,直直的刺到她的脸上。
“只是偶尔过去一次吧……”在他的目光前,她终于开始觉得无力、虚脱……
好累,撑不住……
她默默的转过身子,留给他一个无比凄凉的背影。
“大爷有日子没有去夏园了吧?残香早上去的时候,柔儿说她很想爹爹了,大爷没事的时候还是回去看看她吧……”
这话说完之后,她低头默默看着榻上放着的那一双虎头鞋,眼中终于止不住的坠下泪来。
一把梦呓般的声音从她的朱唇间滑了出来,“不过也许残香是想错了,上回大爷明明对残香说过——大爷是不喜欢孩子的,是么?”
南宫煜的身子用力的颤抖了一下。
窗下残香的背影披着一层金色的夕阳,明明是暖色的,可是看在眼里,又像是带着几许熟悉。
那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里冒出来,疯狂的滋长,让他的身子突然变得发冷!发寒!!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再有这样的错觉,总是会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
蔓柳……
他无法去解释。
他原本就是冷如冰山的一个人,理智告诉他蔓柳已经死了,在那样奔腾的大江之上,又是数九的寒冬。
一个被冰冷的哭潭里泡了那么久的女人,又怎么能逃得过巨浪的吞噬?
片刻后,他终于重重的摇头,赶走了脑海里纷乱而至的杂念,缓缓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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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园,南宫煜缓步走了进去。
不远处的一丛鲜花绿草之中,一只高高荡起的秋千架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咦!爹爹来了!娘亲,爹爹来了!”
柔儿从秋千架上面猛地跳下来,撒开一双小脚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对面的胡氏怔怔的望着南宫煜,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啊!自从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淫/妇苏蔓柳死了之后,这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像是只来过夏园一两次吧?
“大爷来了。”
胡氏不敢多想,连忙脸上带着笑意走过去,双眸中飞出一抹狐媚的风情。
南宫煜却连看她一眼的功夫都奉欠。
只是弯腰一把将柔儿抱在怀里,高高的举了一下。
“哈哈,我有段日子没有来过了,小柔儿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吗?”
柔儿“咯咯”的笑着,她脸上的笑自然是纯真的,没有一丝胡氏脸上那般的做作。
“是啊!娘亲常常说,要多吃饭柔儿才能长得高,长的高了爹爹就会喜欢,爹爹喜欢了,也就会常常来看柔儿了!”
这么长长的一句话,从一个只有四岁多大的孩子嘴里蹦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想必这话一直是挂在她的嘴边的。
南宫煜的心中突然重重的一揪,这才转目看着胡氏。
“我常常不来夏园,你带着柔儿也算是辛苦了。”
胡氏受宠若惊,连忙略略的垂下眸子。
“大爷言重了,柔儿是大爷的骨血,就是幼蓉的心头肉,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南宫煜微微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了插在柔儿头上的那只金钗。
“咦!这钗儿好漂亮!柔儿,是娘亲买给你的吗?”
柔儿立刻摇了摇头,“不是!是大娘送的……”
“大娘?”南宫煜心中一震,突然望向胡氏。
“残香今天是不是来过,她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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