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恐怕是散修吧?”葛云开口问道。
“散修?”方凃露出不解的神情。
“散修便是没有宗派传承,修行只能依靠自身的修士。”葛云解释道。
“这般说来,在下的确是散修。”
“那便对了,先生每日修行之后恐怕还在睡觉吧?”葛云淡淡一笑,继续问道。
方凃闻言一愣,不明白为何葛云要忽地提到此事,也不知修行和睡眠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方凃还是回道:“没错,不过如今不知怎得就睡不着了。”
“那就要恭喜先生了,如今先生再按照心法中的指引做,想必就能感受到天地精气了。”葛云笑着说道。
方凃见葛云一副笃定的样子,不禁有些纠结于要不要在葛云面前摆出那样羞耻的姿势,却听得葛云继续说道:“心法不可外传,先生还是还是回去再试吧。”
谢过葛云之后,方凃回到小楼之中,立刻便依言照做。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工夫,方凃静下心来,顿时便感受到身旁如丝如缕的天地精气,正在缓缓向着自身汇聚而来。
“这便是修士的天地么?”
方凃睁开眼来,目中的兴奋之色难以掩饰,他苦苦思索半年都未曾解决的难题,竟然就在这葛云的一句指点之后迎刃而解。
此刻方凃半年多来的积淀也起了效果,令其在感受到天地精气的那一刻,便跨入到了修士的世界之中,是为明惑。
正如永梦楼楼主所说的那般,修士以凡人之身引动天地精气,本就是一件风险极大之事,故而需要心法的辅助。
此刻方凃感受着被自己纳入体内,在自己体内游走的天地精气,不敢怠慢,按照三才经的指引一点点地将天地精气化为己用。
等到方凃再度睁眼之际,已是正当午时分,方凃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原来修士修行竟是如此惬意之事。
屈尚武还在奇怪方凃今日怎么这么晚还未过来,便见葛云与方凃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余先生,葛大师,你们这是?”屈尚武见状一愣,这才过了一日,方凃与葛云怎么就变得如此熟悉了。
“昨日葛大师指点了我一句,让我想通了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方凃笑着说道,若是没有葛云这个修士前辈的指点,他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想通其中的关节。
按照葛云的说法,人体就好似一个容器,天地精气则是要倒入容器之中的水。
普通人的身体同样能够容纳天地精气,但若是不修行,这些进入体内的天地精气又会逸散出去,无法纳为己用。
当人入睡之时,便是吸纳天地精气的过程。此时天地精气就如同倒入容器中的水一般,缓缓将容器填满。
当初方凃得到三才经的时候,正是接连三日未睡,体内储存的天地精气尽数散去,因此当方凃开始修行的时候,便立刻有了进展。
然而之后,方凃便又每日按时睡觉,在睡眠之中,自身吸纳了足够的天地精气,再修行,自然便收效甚微了。
这样的问题,对于一般的修士而言,根本算不得问题。他们的宗派,长辈都会告诉他们修行之时千万不要入睡。
但偏生方凃是一个特例,别说是宗派了,他就连个教他修行的师尊都没有,只有一卷明惑境的心法,路子野得不能再野。
或许即便是当初写下三才经的修士,也未曾想到过方凃的这种情况,才没有在三才经中提及此事。
至于葛云,由于心法的特殊,他本身没有战力。
因此虽说明知方凃是散修,他依旧抱着一丝将来方凃修行有成的希望,与方凃交好,以期这份善缘在将来能发挥作用。
屈尚武也不多问,转而说起了如今的形势。
若是换做寻常的军队,一战之后,总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哪怕将士并不疲倦,也总要先论功行赏一番。
但是魏军不同,魏军之中的兵士就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一般,最为擅长的便是连日奔袭作战,一战之后便立刻赶赴下一处战场。
昔日灭齐一战,便是魏军真正让各国闻风丧胆的开始。
那时的魏军在项田的统帅之下,自魏地西侧插入齐地,一日之间连下齐国七城,直至第二日清晨方才停歇。
如今,虽说世间战事渐缓,但魏军的这项传统却保留了下来,与景氏一战之后,魏军便继续南下,将连带着郢都在内的大片疆域尽数收回。
如此一来,楚地的局势便由开始的魏北楚南变作了魏西楚东,虽说看起来是对等的交换,但其实天平却已经倒向大魏一方。
毕竟,驻扎在汨罗江畔的魏军数量不过数万,而与左霖所率魏军交战的景氏一族联军则有二十万之众。
两战之后,楚地在兵力上的损失要远胜魏军。
更何况,如今的魏军有着比楚地广阔数倍的大魏作为后盾,根本不必担心粮草辎重的问题,而楚军失去了富饶的东南之地,在粮草上也有供应不足的风险。
如此一来,楚地叛军既没有了拖延的资本,又无法速战速决,形势严峻,可见一斑。
“我打算派一支奇兵去切断魏军粮草补给。”屈尚武开口说道,一面指着楚地地图上的一条交通要道。
自古以来,便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可见保证粮草补给在行军作战中的重要性。
正因如此,切断敌方粮草的计策也是屡试不爽。就如当年各国联军抗秦一战之中,白伏便曾率奇兵切断赵国补给,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然而很现实的问题便是,如今的楚地,由谁来统帅这支奇兵,才能如当年的白伏一般出奇制胜。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屈尚武此时缓缓说道:“这一战,由我来带兵。”
方凃可以确定的是,屈尚武从未带过兵,与屈平一样,他算是一个文人,顶多看过一些兵书,算是纸上谈兵的程度。
然而,战场之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并非兵书所能概况,一味地照搬兵法,便无异于自取灭亡。
古来诸多名将,也都是在兵败之后吸取教训,才逐渐成长起来。
当然,也并非没有初次掌兵便用兵如神的奇才。当年的白伏,抑或是屈平,都是这样的人物,但那毕竟只是个例。
方凃没有掩饰对于屈尚武统兵能力的担忧,更何况如今楚地的情况比之魏王谨十四年也不遑多让。
“屈公子,你是如今楚地领袖,可不能轻易以身犯险啊。”就连一旁的卢清文也附和道,屈尚武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实在太过草率。
“诸位就不必再劝了,这一战我势在必得,各位就在府中等我的好消息吧。”屈尚武颇为自信地一笑,大步向外走去。
没有了屈尚武的屈府,就好似群龙无首了一般。也好在方凃此时站了出来,接替屈尚武掌管了屈府的各项事务。
直到此时,方凃依旧没有搞懂屈尚武究竟是怎么想的,屈尚武在如今楚地叛军之中的地位大致便相当于宰相,可这世间哪有宰相带兵的道理?
“我哥他不会有事吧?”屈兴楚有些担忧地问方凃道,她也曾劝阻过屈尚武,但屈尚武又怎会被她轻易说动。
“你哥哥不是鲁莽之人,既然这么做了,想必也是有几分把握。”方凃宽慰道,至少先前,屈尚武便将汨罗江对岸的魏军成功击溃。
“没错,屈大哥一定能赢的。”一旁的熊心也是附和道,他毕竟还年幼,并不知屈尚武此战的艰难。
方凃转向一旁沉默不言的项威,不禁又是叹了口气。
自从屈尚武说出莫庄已死的消息之后,项威便彻底消沉了下去。
本就因着幼年时的经历而性格内向的项威,才刚刚因为莫庄等人的关怀而渐渐开朗起来,却又遭受了这样的祸事。
方凃不忍,将项威带在身边,与熊心和屈兴楚一同上课,但似乎收效甚微。
屈兴楚也听闻了项威的遭遇,对于这个不幸的孩子多了几分怜悯,不时地想要开导项威,却也同样无果。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方凃心中想着,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
方凃正容,神情严肃,大声喊道:“项威。”
项威此刻正如同木偶一般,双目无光,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冷不丁被方凃喊道,还是吓了一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现在这样,对得起你师父的教导吗?”方凃知晓现在需要来一剂猛药才能让项威醒悟,因此语气严厉。
“你师父收你为徒,是要你成为一流高手,好继承他手中的霜无剑。”方凃继续说道,“可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这几日连习武的功课都不做了。”
“你师父被人杀了,而你不想着报仇,每日就在原地发呆。武道之路,不进则退,再这么荒废下去,你师父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
项威被一番话说得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后突然好似醒悟过来了一般,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余伯伯,我会给师父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