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河是越地的一条小河,河水清澈,看似平平无奇。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名字,则是来源于越地之民口口相传的一个传说。
相传在数百年以前,泪河的边上,住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有一日,一个年轻的剑客来到了泪河,见到了少女,对她一见钟情。
年轻剑客在泪河边上住下,一段时间之后,少女也爱上了他。
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然而彼时,越国内乱爆发,年轻剑客被卷入了战争之中,离开了自己的妻子。
数年之后,战争平息,剑客却没有回来。
少女思念自己的丈夫,每日在泪河旁哭泣,最终伤心而死。
百年之后,早已不再年轻的丈夫归来。
他被对手设计,困在了一处山谷之中。百年之间,他练到了剑道宗师境界,一剑劈开了一条道路,方才脱困。
然而,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剑道宗师在泪河旁,每日思念着自己的妻子,他的泪水也汇入到了泪河之中。
不知是宗师境界的泪水有所不同,还是夫妻二人的泪水混合后产生的效果,泪河出现了一丝奇特的变化。
泪河能够感受到人的情绪。
当有人在它身边哭泣时,泪河会泛起波纹,好似泪水在脸上流淌。
当有人在它身旁发怒时,泪河会上下翻腾,犹如在发泄怒火一般。
黄竹想要铸造一把如泪河一般的剑,自然需要用到泪河水。
如今泪河旁,有着一个不大的村庄,据说是当年剑客离去时,少女腹中孩子的后人。
大半年之前,一对爷孙女来到了这个小村庄,善良的村民接纳了二人。
那孙女生得貌美,但性格却安静得有些过头。她每天呆呆地站在泪河旁,而泪河也如她的情绪一般,没有半点涟漪。
方凃赶了一夜的路,总算是在破晓之时来到了泪河河畔。
本打算取了泪河水便走,方凃却在此刻看到了泪河旁呆呆站着的少女。
方凃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仿佛在见到少女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在此地站了千百年一般。
方凃想起了泪河的传说,可自己也不算是剑客,为何会对少女一见钟情?
不过,这种的感觉究竟算不算一见钟情,方凃自己也不知晓。
他从未想到,世间会有女子,只是单单让自己见上一面,便能够在自己心中掀起如此波澜。
方凃走上前去,询问道:“敢问姑娘姓名?”
那呆呆站着的女子闻言,如同受伤的小鹿一般,惊叫一声,一下子蹦到了距离方凃数米远的位置,低着头,也不回答,转身便跑开了。
这模样,像极了当初方凃初见屈兴楚的情形,想起往事,方凃心中又是一痛。
走到泪河旁,方凃蹲下身来,却见原本如同一潭死水般的泪河随着他的到来而荡漾了起来,显然,是察觉到了方凃的悲伤。
方凃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瓶,放入泪河中,装了一瓶泪河水,随即转头向着泪河旁的村庄看去,但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去。
归来的路上,方凃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女子的身影,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挥之不去。
说起来,方凃就连那女子的面容都未曾看清,只是隐隐之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之前便已经相识。
就这般想着,方凃回到了朝杏镇。
黄竹接过方凃递来的泪河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其余的材料我这里都还有些,就不用你出钱了,只希望你日后别让这把剑蒙尘。”
铸剑的工艺很复杂,但对于黄竹这等将毕生精力都投入到铸剑之中的人而言,则早已是驾轻就熟。
黄竹从屋内翻出一大块陨铁,说道:“这是当年我锻造了了剑时剩下的残料,正好还够一把剑的用量。”
这般说着,黄竹点燃屋内的炉火,将陨铁放入炉火之中煅烧,这一烧便是整整一日。
眼看着天色渐晚,而那陨铁依旧没有烧熔的迹象,黄竹开口道:“你明日再来吧。”
方凃点了点头,去镇内的酒楼住了一宿,第二日来到黄竹家中之时,黄竹正看着炉火出神,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黄大师,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这儿让我来看着?”方凃说道。
黄竹摆了摆手,示意方凃坐下,转头向着方凃笑道:“你可知我活了多少年了?”
“应该已经过了百年吧。”方凃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说起来,黄竹的出身一直是一个谜。在典籍之中开始记载他的存在的时候,他便已是吴越之地有名的铸剑大师,但其之前的生平却丝毫没有被提及。
“准确来说是一百四十三年。”黄竹颇为感慨地说道,“我未曾习武,这样的寿命完全是天材地宝所带来的。”
“如今我这具身体,说是活着,其实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即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也根本无法睡着。说到底,这样来的寿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方凃听着黄竹的感慨,心中并无太多感触,他毕竟还没有到黄竹的年纪,不太明白活得太久有时也是一种痛苦。
就这般足足过了七日,这块来历不凡的陨铁方才有了一点融化的迹象。
“铸剑之事可急不得,这块陨铁当年可是花光了我的全部家当,才从一位世外高人手中换来,也好在后来名气大了,就不缺钱了。”黄竹笑着说道。
“对了,客人可否说说自己的来历,我猜你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方凃此时正感激于黄竹的大度,不仅不在乎自己初见时的无礼,还近乎白送了自己一把剑,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你竟然是方老哥的儿子。”听完方凃所言,黄竹顿时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
“大师为什么称家父为老哥?”相比之下,方凃却更为疑惑,一个活了一百四十三的老人,居然称方毅为老哥,实在让方凃有些难以理解。
黄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当年我遇到你父亲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模样,看起来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但过了百岁这道门槛之后,我便迅速衰老了下来,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黄竹又是叹息一声,“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到了第八日,这块陨铁总算达到了足以锻造的程度,方凃进屋时,黄竹正赤裸着上身,锻打着被烧至通红的陨铁块。
黄竹毕竟老了,力气自然不及当年,一锤下去,这坚硬至极的陨铁块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黄竹锻打一阵,便将陨铁块放入炉中继续加热,如此又是数日工夫,这陨铁块方才有了一点剑的形状。
这一日,黄竹一边锻打,一边向着方凃说道:“你的个子有些高了,用长一些的剑更加合适,不过你是想要重一些的,还是轻一些的?”
方凃思索片刻,开口答道:“还是轻一些为好。”
转眼间,半月过去,此时的陨铁块已经变成了细长的剑身。
黄竹一点点地将剑身两侧的锋刃磨利,又在剑身之上铭刻繁复的纹路,这些纹路可不仅仅是装饰,还能够起到血槽的作用。
终于,在花费了一个多月的工夫之后,此次铸剑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此刻黄竹将烧至通红的长剑径直插入到混合了泪河水的淬火液中,开口说道:“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步了。”
刹那间,一阵嗤嗤之声响起,大片的雾气升腾而起,弥漫了整个空间。
原本通红的剑身迅速冷却了下来,化作了银白色。
片刻之后,黄竹将长剑拔出,手掌拂过剑身,目中露出一丝释然的神情。
“拿去试试。”黄竹给剑身装上剑格和剑柄,递给方凃。
方凃将长剑拿在手中挥舞一阵,只觉这剑似乎与自己心神相通,用起来颇为顺手,开口道:“黄大师果然名不虚传,这把剑,放在外面怕是用钱都买不到吧!”
“那是自然。”此时的黄竹脸上,闪过一丝属于铸剑宗师的骄傲,他的剑,没有一把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凡品。
这把剑用的乃是与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了了剑相同的材料,虽说锻造的时间短了一些,却正符合方凃与剑一同成长的要求。
然而即便是如今这样刚刚锻造出来的时候,这把剑也足够一流的剑道高手使用,对于明惑境的方凃而言,则更是绰绰有余。
“不过此剑是否能够随着你一同成长,我也不得而知。”黄竹看着方凃喜不自胜的模样,也是泼了一盆冷水上去。
“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若是换做个武道宗师来,可能还要多上几分把握。”黄竹叹息,“毕竟这泪河水之所以神异,也是因着当年的那个剑道宗师。”
“还是要谢谢大师。”方凃真诚地向黄竹道谢,这把剑,他付出的实在太少。
“不必谢我,若是这把剑真的能够随你一同成长,记得来告诉老朽一声,也好让老朽解了这般心结。”黄竹淡淡说着。
“一定。”方凃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