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要她,媚嫣。”
他绕上前一步,眸光如炬地凝睇着她黯淡无光的脸孔,双掌握住她瘦削的双肩,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告诉她。
“当我知道你怀上孩子的那一刻,你知道那种感受,简直可以用心喜若狂这四个字来形容,可是,当黄医生告诉我,孩子不能要的时候,我的心倾刻间就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媚嫣……”
他俯下头,在脸埋在她瘦削的肩胛骨处,低沉幽伤的声线飘入她的耳膜,是那么无奈与痛苦。
他痛苦的声音蛰痛了她的心肺。
“不能如何?我要她。”她猛地用地推开他,双手急切地抚住肚子,象是他是什么牛鬼蛇神,会在刹那间就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扼杀。
他也想尊重她的决定,可是,他不能啊!与其将来痛苦,还不如趁现在对这个孩子没有情感,就让她消失在这个世间,这也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也会心痛,也会心碎呵!
“你是市长,你高高在上,你可以保住他的,对不对?”
她不再木讷地凝望着他,而是象疯了似地不断呓语。
“我知道你能保住她,冥修,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让我生下她。”
她是安安的命哪!当然,这句话,她自是埋在了心底。
“好吗?生下她,我可以自己带,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不会想要断送你美好的前程。”
如果说爱情可以卑微到这种程度,那她沈媚嫣已经是做的够多的了。
她什么都说了,甚至于还卑微地抓住秦市长衣袖苦苦地哀求,然而,秦冥修却别开了脸,不想看到她泪如泉涌、利花带泪、可怜兮兮的玉容,他的沉默,他的不言不语,让她的心口立即变成一片荒芫,他终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她没有人格,卑微的请求。
他多想捧着她的如花娇颜,温柔地告诉她,“好的,媚嫣,我们生下这个孩子。”
然而,他不能,他在世人的眼中,是h市人人眼中称羡的父母官,可是,竞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拯救不了,这一切都是贺立衡的错,要不是他为媚嫣注射那些药品,那么,他也绝不会失去这个孩子。
见秦冥修如此铁石心肠,媚嫣痛苦的一颗心也渐渐冷却,她轻轻地松开了紧紧地攥住他衣袖的小手,神情凝成了死灰般绝然,她空洞的双眼凝向了窗外,安安呵,我要拿什么来拯救你?安安,我的儿子呵!是妈妈无能。
她的唇畔牵着一朵潇瑟的笑花。
周末的清晨,小孙早早地来接媚嫣了,媚嫣没有给孙秘书打招呼,象一具行尸走肉般跟随着孙秘书去了医院,黄医生戴上口罩为她打了堕胎针,头晕目眩的她被护士抚进了手术室,她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尽管替她打了半身麻醉,但是,天生对药物敏感的她还是能感受得到孩子离开她时那种切肤的痛,她的意志一直都是清醒的,她听着那剪子剪着细碎骨头的声音,咔嚓咔嚓的,这种声音一直击打在她的心坎里,让她的心一片又一片地撕碎。
手术的过程里,她的眼睛象两口泉眼,凶猛的泪一直掉,一直掉,掉到在了手术台上,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炫丽开出朵朵银白的水花。
孩子没有了,她也象是整个人被吸走了魂魄般,张着一双大眼愣愣地凝视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坚强地撑起身子吃力地下了手术台,火烧似的剧烈痛楚提醒着孩子的离去,眼中的视线即是又开始模糊不清,孩子,我们没有缘,没有缘哪!但愿你今后投胎能找一个好归宿,她呼了一口气,连呼气也会扯到下面的伤口般,痛入骨髓,她抚着墙壁,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出手术室,手术室外,她意外地看到了坐在长椅上正抽着香烟、头发有些零乱、心绪不宁的男人。
原来,孙秘书早已离去,他不知到什么时候来的?然而,他的到来能说明什么或者挽回什么吗?只能提醒着她,他的冷血无情而已,她是那么卑微地乞求他,然而,他却不肯给她一丁点儿的机会。
见她从手术房里走出,他立刻掐灭了烟蒂,从长椅上起身步伐仓履地向她走来,而那步伐甚至有一些零乱的仓促,处在深深悲痛中的媚嫣自是看不见而已,他的眉目中蕴含着焦灼与担忧。
然而,她凝向他的眸光却如一把冷刀狠而准地插口入他心扉,让他忽然感觉脊背猎猎寒风卷起。
“媚……”嫣字卡在了喉咙,他还来不及喊完她的名字,她已经别开了脸,举步维艰地从他身侧如陌生一般越过,让他抬起想要搀扶她的手掌僵在了半空中。
看着她落寞幽伤的背影慢慢地走向门口,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慢慢地变成一个白色的圆点渐行渐远,秦冥修的心里象是被撒下了一把寒针,忆起她莹白小脸,他的心片片粉碎成沫,孩子的离世,就象是王母娘娘拿了一根银针划了一条星河,从此把牛郎织女分开一般。
逝去的孩子就是王母娘娘手中的那柄银针,把他与媚嫣硬生生分开,这条鸿沟怕是今生也无法跨越。
然而,此时此刻,他必须舍弃,不是吗?媚嫣,原谅我,他握紧的拳头愤然地击向了坚硬的墙壁,血花从他铁拳上纷纷洒落,在灰色的地板上开着妖冶的红花。
媚嫣步伐蹒跚一步又一步地拖着沉重的双腿下着阶梯,能看到的世界大家正忙忙碌碌地过往,远处,无数车影穿梭在高塔旁的天桥上,呼出呜呜的声响,远边天际的那轮旭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跳出地平线,发出万丈光芒刺痛她干涩的眼瞳,终于走完最后一截阶梯,她凝站在车来人往的人行道边,微眯着眼,呆看着所有的人影以及车影,这个世界跟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然而,那明亮的灼烈的光芒却怎么也照不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