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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高冷小姐

我到达跟高冷小姐约定的咖啡厅时,高冷小姐已经到了。

她一反常态地驼着背,坐在店里最角落的位置。

若不是她握在手里的手机背面那标志性一般的满屏水钻闪到了我的眼睛,我几乎都要找不到她了。

哦,天哪!这真的是高冷小姐吗?

我看着她含泪的双眼和明显憔悴了许多的神情,满心都是问号。

高冷小姐是我的大学同学,在大多都活泼可亲、大大咧咧的女生群体中,高冷小姐举止优雅,步态端庄,高端大气,犹如芭蕾皇后。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高冷小姐直接叫芭蕾小姐就好了。

而我们的高冷小姐,无论你说什么,她永远会斜眼看向你,凌人的眼神在你身上极快速地掠过,用鼻音发出一句“嗯哼”。

但如果你不小心洒了一身的水,高冷小姐却会默不作声地递过一包纸巾;如果上课时笔芯突然没水儿,即使座位并不相邻,高冷小姐也会不动声色地传过一支笔给你。

就在你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和亲近的念头向她道谢,并企图发现她狂热的心时,高冷小姐会波澜不惊、眼神清冷,依旧用她华丽的鼻音发出一声“嗯哼”,尽显高贵冷艳,瞬间击碎你所有热情的幻想。

不要以为高冷小姐故意在装冷扮酷,只是高冷小姐能做到的仅限于此,无法再多一分地表达出她内心真正的热情。

每个女人的背后总会有另一个女人的支持,尽管高冷小姐如此独树一帜,她还是拥有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闺蜜,我们暂且称之为“闺蜜小姐”。

高冷小姐和闺蜜小姐的缘分实在很奇妙,一年前她们参加了同一场招聘会,将简历投向了同一家公司,却阴差阳错地在另一家公司里成了同事。

那时的高冷小姐一如既往地延续她的高端路线,而记性不错的闺蜜小姐却一眼认出了她,不顾高冷小姐周身散发出的冰山气息,欢快地与其搭起了话。

无可否认的是,从来没有人能够这么打动高冷小姐。

如果闺蜜小姐换成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无疑就是能融化南极冰川的各种物质的总和。

可即便内心火热起来,高冷小姐也并没有为此而改变她“内有恶犬”的面部表情和“生人勿近”的气场,但闺蜜小姐似乎就是天赐之宝,仍然成为她最坚实的友情后盾。

“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总能懂得我。”

高冷小姐这么跟我说的时候,眼睛里满溢着恳切动人的光。

我也曾见过闺蜜小姐几次,样子没挑,性格确实也不错,用高冷小姐的话来说就是:“她真的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也只有在谈起闺蜜小姐的时候,高冷小姐才能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以每句话都超过五个字的频率激动讲演。

曾经看过一个在网络上一度传得很火的段子:“如果你觉得我冷漠、傲慢、高傲,你好,我们是泛泛之交;如果你觉得我可爱又好玩,各种无厘头,嘿,我们是熟人;如果你觉得我很二、很傻、很白痴,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觉得我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折磨人、黏人、爱哭,谢谢你,我爱你。”

对高冷小姐来说,闺密小姐就是那个唯一明白她很二、很傻、很白痴的人。

高冷小姐那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在公司里往往令人敬而远之,只有闺蜜小姐能够时常顺利地触碰到她那颗隐藏在冰山外表下的火热的心。

可就是这位“太好太好了”的闺蜜小姐,让高冷小姐一下子从友情的天堂中坠入地狱。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办公室里一次偶然发生的拌嘴,主人公是闺蜜小姐和另一位女同事。

本来是开着玩笑,却一不小心认真了起来,从而升级为吵架。

那位女同事自知理亏,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在外人看来,这场争吵就变成了闺蜜小姐一个人发火的怪异场景。

由于对方始终不搭话,闺蜜小姐只得负气转过身,噼噼啪啪地敲打键盘。

高冷小姐心里紧紧握起了拳头,暗下决心要帮助闺蜜小姐从这尴尬的境地中摆脱出来。为了活跃气氛,高冷小姐出击了。

她撩起了身边一位女同事的头发,问:“你最近在用什么洗发水?”说完,她还干笑了几声。这大概是高冷小姐性格定型之后唯一一次发出声音的笑。

不得不说,高冷小姐调和人际关系的功夫确实差到不行。

于是,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霎时降至冰点。众人的眼神彼此交汇了几回,顿感无聊,便陆陆续续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而我们的高冷小姐自以为成功掌控住了局面,略带成就感地偷偷瞄向闺蜜小姐时,却发现闺蜜小姐脸色低沉地点击着鼠标,头也没抬一下。

她这么生气啊。高冷小姐虽然小小地失落了一下,却为闺蜜小姐狠狠地心疼了一把。

整个下午,高冷小姐都在偷偷盯着闺蜜小姐僵直的后背,思考该如何逗她开怀一笑。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分钟,她像往常一样用撒娇的语气发了一条短信:“不要生气啦,等下一起去吃芝士蛋糕吧。”

闺蜜小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拎起包包,忽视掉高冷小姐微笑着伸过来的手,从她身边径直走过,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高冷小姐愣住了。迟钝如她,也嗅出了一丝非比寻常的冷漠味道。

之后的日子里,无论高冷小姐怎么开玩笑耍赖,闺蜜小姐全都视而不见,逐渐疏远了高冷小姐。

高冷小姐彻底绝望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一定是怪我没有直接为了她说句话。”高冷小姐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目光悲戚,“她对我真的太重要了,我一回想起那一天,感觉自己的心都不在了。”

我从没有见过高冷小姐这个样子,于是也认真地建议她说:“你去跟她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高冷小姐摇摇头:“没有用的,况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晚我们聊了很久很久,高冷小姐向我倾诉了她对闺蜜小姐数不尽的珍视和痛惜,大多都是自言自语,像一个喝闷酒喝醉了的人。而每当我提出建议要她把这些话说给闺蜜小姐听的时候,她无一例外全部拒绝了。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真的。”

高冷小姐依旧很悲伤,但也只是独自悲伤。

闺蜜小姐始终没有了解到高冷小姐真正的心意,在一个调迁的契机中,她果断地抽身而去。

高冷小姐曾以为能天荒地老的一段最美丽的友情,昙花一般就此夭折了。

我时常为高冷小姐惋叹。

我们到底有多少话被自己死死压住而无法直接说出口呢?

也许不敢,也许不愿,也许不适应这种方式。于是,要留的物、要留的人,就因为这些无法说出的话,反而越来越远。

倘若那一天,高冷小姐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结局或许就会不同。

不过真有那一天的话,她也不再是这样一个别具一格的高冷小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