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韩一一和不知该何去何从的祁寒坐在世纪大道上吹着夜风喝啤酒。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不能和父母好好谈谈吗?”
“以你对他们的了解,谈有什么用?我从小和他们意见有分歧,最后妥协的人都是我,有些话我懒得说,因为说了也不过讨顿打。”
“其实我总觉得父母是全心全意替儿女着想的人,你从来没直接把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从事怎样的职业告诉过父母,一直只是消极抵抗,在他们看来这就只是单纯的逆反心,当然要暴力镇压。可是如果你好好把想法说明,也许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祁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一两天能够改变的事,况且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妈撞见我和卫葳拉着手逛街,我说什么选择谈什么理想也不会被听进去。”
“说起来……那个卫葳……是新女友么?”
男生垂下眼睛盯住地面的一处,许久反问一句:“如果我说是,你会感到失落吗?”
韩一一突然如鲠在喉。
往事犹如旧电影一般在眼前的夜幕中闪回。
从外地转学来,与祁寒同班,起初由于教材差异,理科不怎么跟得上,而祁寒是全班理科最好的男生之一,彼时的韩一一犹犹豫豫想要向他请教数学题,但鼓起勇气叫他之后,男生的态度却分外不耐烦,讲解得也很潦草,以至于女生后来只好转向其他优等生求助。
回想起来,觉得祁寒口中的“从初中就喜欢你”或许不过一句花言巧语,没有半点说服力。
“当年我说我不是捣乱或故意和你搭讪,只是接受能力有点差,你还不耐烦。我画圈圈诅咒你。”
“当年啊,当年不是因为你接受能力差,是因为我不好意思。”
“欸?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心里地位太高了呗。”
“才不是!很多女生都说你那时候一边教人一边头顶蘑菇云。”
“对于她们我就是嫌烦,她们和你的目的不同,再加上她们没你聪明。”
“呃,算了,教我你会更烦,且早衰。我记得有一次陈磊给我讲一道题讲了四遍后我还不懂,最后他直接帮我做了交掉了。”
“那是因为陈磊他自己都不会做,我讲就好了,真的。”
一一笑起来,“原来如此。我相信你比他强那么一点点,但我真不信你讲就好了。”不知为什么,气氛忽然转向伤感。
我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认定不可能和你成为恋人,却又总在你转身离开时恋恋不舍?
所谓羁绊,所谓纯友谊,连我自己也不确定是怎样的存在。
喜欢、信任和依赖……它们不像是非黑白那样泾渭分明。
从影子与影子的叠合,到嘴唇与嘴唇的叠合,交集太多太多,远远多过友达范畴,共同经历了太多太多,最后留下字字笃定的你,和意识模糊的我。
那些静止在我们熟悉的街道的承诺——
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如果想不到别的人,一定要来找我。虽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至少可以陪着你。我不想你委屈自己,更不想你自暴自弃。
——带着执念永恒地凝固于原地,仿佛在等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一个人的我故地重游加深一遍记忆,再轻吹一口气,它们才会被温暖的气息消解,散去。
被保护与珍惜,是每个女生亘古不变的幻想。
成全我这种幻想的只有你。
甚至不止于保护,而是呵护,不止于珍惜,而是宠溺。
我唯一确定的是——
这绝不是轻飘飘的爱情。
而今我却无从知晓,在这个判断句中,被否定的是“轻飘飘”还是“爱情”。
可是“爱情”,是我不想提及的一个词。
“我会失落,是作为死党的那种失落,你有了在乎的人,没有从前那么多时间给我,可这种失落和为你高兴的心情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你能理解吗?”
祁寒扭过头盯住她。女生的长发被夜风吹得紧贴脸颊,她的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有种优雅清灵又不乏理性的气质。或许自己对韩一一的感情,一直也是作为死党的那种失落。又或许是她身上那种冷静让人不得不冷静,像一枚开关,把让人迷失和清醒的魅力控制得刚好。
“我……”男生呷一口啤酒,微微一笑,“终于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