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自小迷鸟。在她过六岁生日时,我牵着她去夫子庙花鸟市场,带她买虎皮鹦鹉。当店主从大笼子里抓出皮选中的黄鸟时,我想了下,让皮再给它配个老婆。之后,这对被皮包办婚姻的鸟男女就入住我家了。
开始,雄鸟闷头吃食,雌鸟也很矜持。夜凉,它们慢慢开始挨近取暖了。早晨皮跑来告诉我:雄鸟给雌鸟梳毛,还唱歌呢!“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皮每天早晨都去和她的鸟友打招呼,然后才去上学,每周末皮也会放盆水,把鸟从笼子里放出来,让它们水浴。
但是好景不长,这对鸟后来被一只野猫扒翻了笼子,飞了,皮哭得好伤心。楼下爷爷送了一对灰溜溜的芙蓉鸟给皮,但皮还是很想念她的虎皮鹦鹉。作为补偿,我给她买了各式各样的“鸟”。家里有我从各处带回的鸟风铃、鸟印章,还有叔叔阿姨们寄来的鸟杯子、鸟闹钟。在北京时,我见到有人拎那种圆形竹编鸟笼,上面蒙着白布,觉得别致,动念想买,就是体积太大,所以放弃了(我们这里养画眉者居多,所用鸟笼多为方形盖蓝布)。对鸟来说,北京版鸟笼简直是大三室加落地窗啊!
苏州买的那只瓷鸟是皮的最爱,随身携带,在医院眼科丢失时皮放声大哭,惊扰了医生护士和其他病人,四处帮她找,未果。皮用各种材质复制这只鸟:纸团揉成形后上色,不像;橡皮泥,会风干;画在纸上,又很平面。圣诞节问她要啥礼物,毫无悬念地“我要一只鸟”。多亏有神奇的某宝,居然找到了和苏州瓷鸟很像的黄鹂,店名里有个“厝”字,下单时我告诉皮:“宝贝,记住,那个字读‘cuò’,厦门很多地方用这个字,它的意思是房子。”
有次查煤气的叔叔上门维修,皮紧张地跑到我的房间里,原来邻居家的猫尾随进屋了。小小的皮,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想起顾湘写的《好小猫》,里面有只鸟,被猫瞪了几眼,吓死了。“小鸟的心”在谚语里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的脆弱、易受惊。我的皮,就有一颗小鸟的心。
皮爱鸟,但是完全没有上升到动物保护者的自觉性。有次皮突然对鸽子很好奇,携她去菜市场,皮遥遥地观察了笼里的鸽子,和小贩讨了根鸽毛,回家后把那只白鸽画了好几次,最终在桌上把鸽子吃得只剩骨架。从激情到实践,到消灭肉身,此乃皮大人与鸽子的一日情愫。
在灯下读《田园之秋》,中间去给皮榨橙汁,回来以后继续读,过了会儿,皮跑过来,翻到我之前读到的那页,说:“你刚读的是这篇。”我说:“你怎么记得?”皮说:“我喜欢上面这只鸟。”继观叶识树的《叶问》之后,这本画了很多只鸟的书,成了鸟迷皮大人的觊觎之物。我想,总有一天它也会从我的书架上“被”消失的。惠特曼写《鸟和鸟和鸟》,罗列了目力所及处各种各样的鸟。读这个名字,真的会感觉他周围有很多鸟。哪天可以和皮一起读读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