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另一个让福晋发愁的就是李格格了。最近她简直像只斗鸡,开始带着武氏一天照三顿地过来问安。姿态虽然摆得够低,不过一试就试出来了。
她稍稍提了下说大格格独个住着寂寞,李氏张嘴就说大格格大概是想亲娘了。上次石榴的事,元英也在陪嫁都遭殃后明白了,显然是有人借着李格格的名字想搞掉石榴,恰好当时她和福嬷嬷也有些草木皆兵。而李格格或许原本没那个意思跟她顶着干,但福嬷嬷劝她抱二格格的事肯定是让李格格知道了。谁传的话,她现在还查不出来,但就在那几个内务府的之中。
李格格就这么一下子跳出来了。
大概那些人希望她一直这么想,以为这一切都是李格格的手笔。虽然李氏蠢不可及,到现在还跟条疯狗似的,还不知道她让人给利用了。
元英不想跟李氏这种蠢物计较。她疯成这样,让她咬上一口入骨三分。何况她都知道这后面是怎么回事了,此时放纵一二,等四爷回来看到李氏这副样子,自然看不上她的轻狂劲。
她想养二格格的事才有门儿。
到时四爷发话,李氏就算心都疼出血来也要乖乖把闺女给她送来。
至于现在,四爷不在京,府里首要就是一个稳字。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也不能让人笑话她连府里都管不好。
她把石榴尽快送走就是不想往下查,想把这件事盖住。
她不敢明刀明枪审这些人。福嬷嬷、石榴、莲子被陷害都是小事,要是寻根究底,那些人攀咬李格格,李格格现在又是这副样子,闹腾起来她就无法收场了。
还有,外人会不会相信呢?
石榴被赏了耳坠,福嬷嬷吃红焖羊肉拉肚子,莲子用错钗。这些事要是全赖在李格格身上,说她阴谋陷害福晋?
都是她的人,都是小事,这种陷害也太看不起人了。
恐怕到时被人嘲笑的就会是她了。外面的人会说她想诬赖李格格,所以才指使身边的丫头嬷嬷弄出这些事来。而四爷也绝不会相信这种说辞。
思前想后,元英决定想办法跟李格格“化干戈为玉帛”。
总要先安抚住她。
于是,元英开始在李格格来的时候使劲说二格格放在她那里养是最好的,她最放心。还拿宋氏的女儿做例子,叹道:“一个大格格就让我操碎了心。”
宋氏坐在下面,温柔道:“奴才一直感念福晋的恩德,大格格从小就身体不好,奴才见识短浅,实在不敢承担养育格格的重任。”
李薇笑眯眯地不接话,福晋的话她听出来了,可谁知道她是真心还是说反话?宋氏是不是在敲边鼓?
那天,赵全保说有人在他的窗户底下说福晋想抱二格格时,她在一瞬间有种想把福晋给干掉的冲动。
五爷府里两个格格能把福晋压得不见天日,她为什么不行?
要是福晋真的抢走她的孩子,那她就什么都不管了!
(有句话是“你要挂了/离婚了,就让另一个女人睡你的男人,花你的钱,打你的娃”,这话实在能激励人啊。)
李薇也是才发现,福晋不必等她挂或跟四爷“离婚”就能打她的娃。男人可以分着睡,想打我的娃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她不赌福晋心慈仁善的万一。
还是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行。所以她联合了武格格,到此,四爷期望中的后院格局终于成型了。
她能理解四爷想限制福晋的意图,却一直不想照他的意思去办。四爷对她再真爱,她也不能去办自己不喜欢的事啊。于是就装傻。
可现在不这样不行的时候,她有种命运的感觉。四爷算无遗策,他早料到她早晚有一天会需要武格格的帮助的。
福晋和李薇就这么僵持起来。
李薇开始每天去向福晋请安,跟宋氏一起坐冷板凳时也不觉得难受着急无聊了。心中有了信念,好像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
宋氏显然是福晋阵营中的人,她待李薇还如以前一样,李薇却无法再把她当成以前的宋氏。武格格始终站在李薇身边,几人同坐一张圆桌她也坐得距离李薇更近。
李薇知道,武格格的帮助不是无偿的,她需要给的好处就是四爷。四爷自己去找人而她视而不见,和她主动帮四爷介绍人是两回事。
时间平缓地滑过,转眼又是新年。看着福晋登上宫中的骡车去永和宫领宴,李薇有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她多少有些松口气,因为四爷快回来了。
四爷回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他策马直接入城,正好赶上保和殿开宴,他风尘仆仆地入座时,看到上首的康熙爷身后有个太监附耳说了句什么,康熙爷就向他这里看了一眼,对他笑了笑。
四爷离席跪地磕头。
四爷府,李薇惊讶道:“你说爷回来了?”
赵全保高兴得牙豁子都笑出来了,道:“主子爷带着苏培盛去领宴了,其他人正在书房那里收拾呢。之前真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他说完,见格格只是开头惊喜了一下,然后就消沉了。
这是怎么了?
他和玉瓶面面相觑。过一会儿,只听格格道:“让前院的膳房给我送五十串烤羊肉串过来。”
“格格?”玉瓶大惊失色。
李薇摸摸还好好的嘴角。她这一年可没给福晋多少面子,现在四爷回来了,总要做个姿态。而且,让她亲口贤惠地把四爷往武格格那边送可做不到,这一吃至少有十天的空当。四爷既然安排好了武格格,下面的事他当然也有数。
她只要做个姿态就好,他会自己去的。
晚上是福晋先回来的,四爷被康熙爷留宿宫中了。李薇松了口气,能晚一天面对总是好的。
元英的手虽然摸不到前院膳房,可第二天就看到李薇嘴边起了一串的燎泡。她也在心中松了口气,这样看来李氏是偃旗息鼓了。这一年,李氏一直不敢让她见二格格一面。
但现在,哪里还由得了她?
早就不是当年她刚嫁进来那时了。
人人都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初入宫门的小福晋,李氏也不再是懂事的小格格。她有了孩子,也让元英见识到了四爷对她有多疼爱。
这让她怎么放过她?
胤禛到下午才回来,刚回到书房换衣服,想整理下这一次记录的东西给康熙爷上一封奏折,然后再去李氏那里消磨一下时光,看看长大的额尔赫。
谁知他刚吩咐苏培盛去通知李氏,苏培盛就为难地小声说:“早上,赵全保报上来说,李主子昨晚吃了烤羊肉,嘴上起了泡,怕主子看了不雅,近几日无法伺候主子了……”
话一说完,苏培盛就缩起了脖子。
胤禛把手中的折子往桌上一扔,半闭着眼出了一会儿神,站起身道:“走,看看她去。”
一年没见四爷,李薇觉得有些陌生了。
从门口进来的四爷明显比去年高了三五寸,气势也完全不一样了。(去年临走前像现代的没出过门的大学生,意气风发。现在就成实战军训三年的兵哥了。)
至少,李薇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双目含泪冲上去刷存在感,而是深蹲福身口称:“妾请四爷吉安,万福。”
天爷,除了头一次在储秀宫见万岁(虽然没见着),她再也没有这么肃穆过了。
胤禛见李氏如此,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张保十日一次的汇报中,他得知李氏从得知福晋想抱走额尔赫后,就一直坚持天天去请安了。前年福晋刚进门时还会偷懒的人,今年他一不在就懂事多了。
他在没回来前还感叹,果然是太宠李氏了。她能更规矩些,待福晋更恭敬些,他也能更放心。可今天看到她这副好像胆子都被唬破的样子,他却心软了。
他伸手把李氏扶起来,看她低垂着头不敢让他看到她嘴角的火泡,没有像前年一样硬要抬起她的下巴看。
那时他认为李氏实在经不起抬举,胆子太小,只是被他宠了几天,就对福晋如此退避。难道他是宠妾灭妻,忘记祖宗家法的人?
现在,他也想为她留一份颜面。
他握住李薇的手,两人像以前一样坐下来。
“我给你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一会儿就让苏培盛送过来。这次出去虽然辛苦,可也碰上了一些有趣的事。以前都是只在戏本子上看到的,没想到能碰上真的。”
胤禛轻声发笑,温柔至极地说:“有次,我们宿在一个土地庙里,晚上竟有仙人来托梦,说他家有不世的冤情,特求了阎君来找我们做主。”他徐徐道来,不知不觉就让原来打算死活要把脸藏到底的李薇抬头了。
“我本来以为真像戏本子上说的,是有大冤情,就让侍卫把他提过来问。这人原本是吊在房梁上的,几个侍卫上去把他解下来,他才吓破了胆,说不过是想来骗几个银子。他用这法子骗了不少路过的人。一般人见冤鬼陈情,肯为他伸冤的少,多是求他高抬贵手赶紧走的,于是他就趁机要别人的东西。”他边说边叹气,就见李氏忍不住笑了。
还是那么容易哄。
胤禛就继续说,玉瓶悄悄进来换了杯茶,见四爷像说故事那样讲路上的事,格格就跟听戏文似的一会儿一乐。她出去后松了口气,看来出去一年,四爷还是惦记格格的。
这一说,就说到了中午。胤禛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用膳,也见到了额尔赫。
额尔赫整一岁了,吃得胖嘟嘟的,胳膊胖得跟藕节似的让奶娘抱着的时候很不老实,放在那里让她坐着就喜欢扭来扭去,喜欢站着,最爱在人的腿上蹦。
李薇从来不限制她,索性把自己的床让出来,她的床像个小木屋,里面的空间相当大,大概就是为了方便跟四爷滚床单,所以下面很沉,非常稳当。
四爷道吃完饭想看看额尔赫,李薇就领他进了寝室。结果就看到悠车被弃至一旁,李氏的床外侧加了一层围栏,床上铺着纯白无一丝花纹的褥子,额尔赫正在床上有力气地四处爬。玉烟守在床边看着她。
“你怎么让她在你的床上睡?”胤禛奇怪道。
宠孩子的不是没有,可让孩子睡自己床的就少见了,最多的是让孩子住在隔间里。像李氏这样的身份,要时刻准备着伺候他,怎么能让出她的床?
就算是他亲生的二格格,这时的小孩子又管不住屎尿,弄在床上有异味怎么办?
这样一想,胤禛问她:“你睡在哪里?”
李薇指了下西厢,她最近起居都在西厢解决了,白天跟孩子在这边,晚上回西厢去。
胤禛不免一皱眉。
西厢跟堂屋当时为了采光,只隔了一个多宝槅,虽说榻前加了一面屏风,可出府后他宠爱李氏都是在寝室了。毕竟不像在宫里那么不方便,现在地方大了,自然不用再委屈自己。
看看孩子在寝室正玩的开心,再看另一边只起掩耳盗铃作用的屏风。
李氏是故意的?
四爷怀疑的眼神一瞟过来,李薇下意识地就低头了。
呸,她心虚个屁啊。
跟着她勇敢地仰起头,谁知四爷不生气,他这次回来城府好像比以前深多了。
胤禛低声轻笑,拉着李薇的手去了西厢。
“都下去吧。”胤禛对玉瓶等人说。
直到胤禛把她按倒在榻上时,她才发现他居然把人都赶出去就为了做这个!
各种复杂的情绪,包含着生气、害怕、愤怒、嫉妒,李薇捂着嘴角挣扎道:“别……爷,我这样不能让您看到……”
“爷不看。”他哄道,让她背对着他,散开她的乌发,埋在其中深吸一口气,“爷想你……”她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这一年她撑得很辛苦,都觉得不像自己了。她知道四爷喜欢她是什么样的,一直害怕等他回来,会不会不喜欢现在的她了?可她又委屈,她一直很认真,凭良心待人做事,为什么她会渐渐变成她不喜欢的那种女人呢?
“知道你委屈,都跟爷生疏了。”四爷在她耳边说,“叫胤禛试试,胤禛回来了。”
李薇一下子崩溃了,抱着四爷的一条胳膊语无伦次道:“爷……我害怕,我错了,我跟福晋……我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想……你不喜欢我了……你讨厌我了……”
“胡说。”胤禛缓缓地动,在外面总不如在家里好,那四个丫头他虽然都收用了,可那些是什么人?李氏是不同的。
他伸手把她脸上的泪胡乱抹了。
看她的奶水渗了出来,他笑道:“你还喂着咱们闺女?”
李薇正哭得抽噎,身体此时才渐渐热起来,沙哑道:“每……每天白天喂喂。”
“那今天就喂喂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压着她来回折腾了三回,最后一次是趴在她身上,压得她都快呼吸不上来了,做完了,跟他求饶也不理。
闹了一下午,结束时窗外太阳刚刚落山,屋里已经暗下来,窗纱被映得一片金红。
他翻身起来,李薇知道他这是要去福晋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