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自肖茜入住熊家后章晓妮，周文也参与了习武。周文读书的学校在韩青家附近，每星期在叶林家住三天。一年后朱林带着他的老师入住熊家，但白天仍回家读书写字，他九岁离开熊府专攻绘画。熊卫平每天清晨三点多起床，对这班孩子展开了严格训练。熊菲视她们如同己出，宽严有度，细心栽培。
肖茜、章晓妮入读的小学距“飞熊”总部不到五百米，上学、回家都坐熊菲的车，午饭也在总部用。熊菲让养女重读一年级，名义上是让她把从前的缺课补起来，把基础搭牢。实际用意是让她与爱搅爱闹的肖茜朝夕相处，改变她过于沉静的性格。在肖茜的陪伴下，章晓妮很快就远离了过去，童真复萌，小脸上常常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们早上三点四十分起床，匆匆刷牙过后吃点东西，四点钟准时上课，七点钟下课，这三个多小时非常紧张。但晚上八点上床休息，中午还可以睡一个多小时。课堂作业争取在学校挤时间做掉，真做不完留到星期六。星期天两人牵着手去肖茜家，吃完午饭好好睡一觉，起床后看看书。较起别的同学是要累一些，每天要干三个小时浑身冒汗的活儿。但宠爱是很多的，跟官员一样，有自己的大哥大，小汽车随要随到。享受是别的同学不能比的，零食大把的摆在那里，洋货，土货都有。书房、房间、学习用具自己用不上操心，自有阿姨料理。尤其让人开心的是还有个可爱的小弟弟，小点点大，没事就逗他玩。可谓时间在幸福中流淌，身体在快乐中成长。转眼一个学期结束了，渴望的暑假到手了！两人牵着手，甩着舞步走出校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突然扑向章晓妮，小姑娘大惊失色，拼命挣扎。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欺负人呢！肖茜顿即大怒，瞪开双眼，手指男人厉声道：“你干吗？放开她！要不我打死你。”
“你走开！我是她爸爸，来接她回家。”男人一边紧紧抓住章晓妮的右手腕要将她拖走，一边对肖茜道。
肖茜疑惑了，楞了一下问章晓妮道：“他是你爸爸吗？”
“不是，不是！快去喊我妈妈来。”小姑娘一边奋力与男人挣扎撕打，一边语气惊惶地哭道。
“你不要怕，我来收拾他！”肖茜五岁时便已得熊卫平指点，虽未认真训练，但她自学得很认真，正是这股稚劲吸引了熊卫平。肖茜年龄虽小，但运气能到位，拳力较十二三岁的男孩还胜一筹，起跳腾挪一点不含糊。一对一的打普通人只有挨打的份。她讲完快速缷下双肩书包放到地上，摆开姿势，手指男人道：“我再说一遍，立即放开她，要不我打死你！”三十多岁的男人哪会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放在眼里，男人懒怠看她，继续拖拽章晓妮。肖茜被激怒了，腾身一拳直捣他的右眼。男人吓了一大跳，匆忙松开章晓妮来招架她。肖茜一拳击在他脸上，落地后一边周旋躲闪一边甩着手腕大声告诉章晓妮：“你不要怕，拿上我的书包慢慢走回去。一个臭乌龟！打他还不容易。”小姑娘不敢迟疑，抓起肖茜的书包拼命地跑。男人见她跑走了，只得丢下肖茜来追她。肖茜疾冲到他身后，双手抓起他的脚腕向上一提，把男人直砸在马路上。小丫头高兴了，“哈哈哈”大笑：“你敢小瞧我！打死你一点都不难。”肖茜胜在速度，虽一时占尽便宜但毕竟身小力薄，男人一个翻身就挣脱了她的小手。男人被砸痛了，起身后恶狠狠地瞪着肖茜。小丫头一点儿也不怕他，向他招招手笑道：“不服气就再来。”但男人顾不上她了，章晓妮已经跑远了，必须抓住她。可怜章晓妮背上一个书包，手上一个书包，又耽心肖茜的安全，不时回头张望，心慌意乱，跑得跌跌撞撞。男人眼看就要追上她了，不防肖茜在背后又提了他一下。“服了吧？不服再来一次。”这一次肖茜将他摔倒后就松了手，因为几米外就是“飞熊”的大门，章晓妮已经进门了。她笑嬉嬉地步入门内，从章晓妮手中接过书包不急不忙的重新背好。男人也跟在她们身后进了门，肖茜不由“哈哈”大笑：“你上当了，跑不掉了。”接着对走过来的保安道：“这个臭乌龟是骗子，冒充晓妮爸爸，想把她骗走。你们把他捉起来交给警察，让他去坐牢，看他还敢不敢骗人！”
两个保安闻声迅速控制住男人，但男人毫无惧色。“你们不要乱来，我真是她爸爸。”
“那就请你先等在这里，待小姐们上楼后听听老总怎么说，可以吗？”
满怀兴奋的肖茜一蹦三跳的蹦到熊菲面前，一脸得意地报喜道：“菲阿姨，我捉到了一个骗子！那个臭乌龟骗晓妮说是她爸爸，要把她带走。我把他捉住了，在门房里。”
“肖茜好厉害，干得也漂亮，应该有点奖励。明天让阿姨敲一盒核桃仁让你慢慢吃，补补脑子。”熊菲当即意识到来人就是养女的生父，哪有那么愚蠢大胆的骗子跑到总部来冒充爸爸。她皱了下眉头轻声问章晓妮道：“那个人是不是你爸爸？这事你必须讲真话，说假话会给我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讲真话绝对没关系，我不可能怕他，也会保护你。”小姑娘满脸苍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熊菲，浑身抖个不停。熊菲将她揽进怀里，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手，另只手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你不用怕，我不是放开你不管，但这里面牵涉到法律，只有你讲真话我才知道该怎样应付他。”
孩子听后似乎安定了一些，仰起头擦去泪水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听妈妈说我还不满一岁她就离婚了。我五岁时夏季天降大雨，身上没有钱，可妈妈的药是不能断的。有人告诉我，他是我爸爸，家里很有钱。当时上面疾风暴雨，下面满街积水，为找他，我差点都淹死了！我们见面时他非但不承认是我爸爸，还打了我！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章晓妮讲到这里失声痛哭。
“那肯定不是她爸爸，是她爸爸怎么会不给钱还打她呢？”肖茜道。
“爸爸不是一样的，有好爸爸也有坏爸爸。”熊菲笑着解释完帮章晓妮擦去泪水低声道：“不要哭了，现在是命运决择的时刻，要打起精神。你把心里话告诉我，如果他真是你爸爸，来接你回去，你是怎么个想法——不用耽心，我不会伤害你。你是绝对自由的，想留在我家里就继续留下来，但你必须保证这是你自愿的。想回到爸爸身边也可以跟他走，我不会反对。”
“妈，他真的不是我爸爸！”孩子顿时紧张，抓住熊菲的两只手痛哭起来。“他想把我骗去卖掉，我不会跟他走，妈妈！我不能跟他走，妈妈，妈妈！”
“不要怕，我不会放弃你，我是要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们把书包送进房间，把脸洗一洗，随后一道出来。你和肖茜站一起，让她帮你壮壮胆。这事涉及到法律，需要你在当面交涉。不要怕，有妈妈和肖茜在身边怕什么呢？他屁也算不上。”两个孩子出来后熊菲电话通知警卫室把男人送过来。
男人服装陈旧，但质料，做工并不差，只是刚才被肖茜摔了两跤，搞得浑身上下灰朦朦的。他正是叶林在回龙路附近所遭遇的那位老板，目下满面苍桑，实际年龄比看上去的要小很多。见到熊菲，他一点也不怯场，满面笑容，隔着宽大的工作台弯腰向熊菲伸出右手。“熊老总好！”
熊菲仰靠在座椅上，冷着一张脸望着他，不过语气还算平静。“不是我不愿跟你握手，你搞得太脏了！——听说你跟小孩打架，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没打孩子，是她打了我。”男人不想同熊菲纠缠这一话题，分辨后随即手指章晓妮道：“这是我女儿，我要把她接回去。虽然我与前妻感情不和离婚了，但女儿是另一回事。女儿是父亲的心头肉，得知她母亲死后我一直都在寻找她。希望你能理解，能成全一颗父亲的心。”
“你的话当然有道理，但我受她妈妈的托孤之重，对她不能一点责任不负。”熊菲阴着脸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不是她父亲，这事只有你和孩子两人知道。女儿是父亲的心头肉，父亲是女儿的靠山。如果她真是你女儿，父女连心，她必然想跟你走。你可以当面问问她，如果她想跟你走，你现在就可以把她带走。如果她不知道，你不能勉强带走她，保护儿童！这是规矩，大家都必须遵守。”
“她肯定是我的女儿，这不是承认，否认的事。我知道你抚养她时间不短，费心费力，对此我深表感谢。但我希望你能以佛心待人，不要让我们父女分离。我感谢你是诚心诚意地，接走她也是义无反顾的。你是公众人物，这事闹上法庭不好。”
“公众人物也是人，我做事从来只凭良心，懒怠去听别人闲话。”熊菲道：“但你最好不要起诉我，孩子仅是生活在我家里，因为她太小，我出于人道主义，为她提供一份普通生活。她的人身是绝对自由的，整天到晚的跑来跑去，没有任何人限制她。你起诉我什么呢？你起诉法院会立案吗？他们立案后怎么下台呀？倒是你自己会惹下大麻烦！法官一旦介入，孩子会说什么？你要想好。”
“孩子与我分别多年，自然有些隔膜，但爸爸毕竟是爸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拥有她的监护权。这是宪法赋予我的权力，任何人都无法剥夺！”
“监护权连带着抚养义务！”
男人一楞过后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如果确实喜欢孩子，可以让她留在你身边。但孩子所获的奖金必须交由我保管，否则我肯定会起诉你！”
“奖金！什么奖金？”
“孩子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大奖，这事人人知道，你能瞒住我吗？”
“人人知道，我不知道，孩子不知道，实际上你也不知道！你如果确认孩子拥有五百万，可以去法院起诉我。”熊菲阴着脸，紧皱着眉头道：“你虽然是个不要脸皮的无赖，但看在孩子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起诉前最好是找到证据。侵占罪与敲诈罪是并存的，一旦陷进去，五百万！你可能要坐一辈子牢。”
“我有直接证据，她妈妈生前住的是高干病房，花费三十余万，孩子的生活也非常优越。如果她没有中奖，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熊菲沉着脸盯了他不短时间，最后不禁深叹口气道：“我看到孩子时她身无分文，我看到病人时她住在一间准备推倒的烂房子里。是我与市公安局长一起送她进医院的，当时没有普通病房，她命在垂危，让她住进了贵宾房。治病的钱是我、局长、医院三方承担的，孩子的生活费是我提供的。我耐心跟你解释这些不是怕你起诉，我一个电话局长就会亲自过来把你捉走。我是在为孩子存一份体面，你是孩子的生父，把你关进牢里对她的荣誉必有负面影响。一旦走进法庭，你不但犯有遗弃罪、敲诈罪，三十多万元的医疗费你必须立即偿还。你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必须为她的所有行为彻底负责！”熊菲讲到这里目光直逼男人，见他毫无惧色，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不由叹口气道：“你不要怕，没人向你要钱，我知道你是个穷途末路的无赖，希望死前能拉个垫背的，尽管孩子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愿放过她！其实我有很多办法对付你，可以让你永远呆在牢里，死在牢里。也可以让人天天找你麻烦，天天折磨你！——我让孩子每月给你两百块钱赡养费，你去捡点垃圾，应该能维持生活。这等于给了你一条生路，这笔钱目前由我支付，一直给到她满十八岁为止。到她满十八岁时，你想怎么样直接同她谈。但这中间夹有一个条件，你不得骚扰她，什么时间骚扰她这笔钱自动中止。同意的话就这样订下来，不同意你想怎样办就怎样办，我已经尽力了，你一定要死在牢里我也没办法。”
“我可以先拿一年的钱吗？”
“不行！——可以先拿一个月，今后每个月的今天到警卫室拿钱。”熊菲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决绝的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两百块钱丢到他面前。男人抓起钱，躬腰谢过熊菲后转身迅疾离去。
孩子咬牙怒视着男人的背影，转过脸小声问熊菲道：“妈妈，你为什么要给他钱呢？小孩子是不用给赡养费的。”
“你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也很会算账，可惜还是太小了！”熊菲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你只知道规矩，不知道规矩以外还有很多东西。那个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但是没有钱，脸皮也没有了！不给他一点钱，他见你生活比他好，他会天天来骚扰你。那样一来你就没法学习，没法做事了。给他一点钱保你一份平静，保你健康成长。你不要想这些，你是妈妈的孩子，这是妈妈的责任。今后不要去想他，他是狗屎，老想着狗屎就不好了，就没出息了，你说是不是？”
叶林得知这些后对妻子的做法也难以理解，不禁望着妻子笑道：“一个小学生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赡养费！这种事没听说过嘛，是不是违法的呀？”
“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按照情理法去办的。”熊菲笑道：“那是一个撕去脸皮，无耻可言的光棍，不给他一点钱他会时不时的冒出来骚惹孩子。遇上这种事就是大人都无法承受，就别说孩子了，放任他胡搅那会毁掉孩子一生。”
“把他关进牢里也不行吗？”
“不行！他是孩子的父亲，人们看问题只会看结果不会去刨根问底的，女儿把亲生父亲送进牢里——我们既然养了这个孩子就必须为她负责，花点点钱保全她的荣誉和体面。”
叶林细想过后确实别无良策，只能花点钱将他甩开，因此满腔无奈地道：“那小子为什么就不知道去跳楼呢？”
“道德崩溃，人性也就丧失了，失去人性，人与普通动物就没有区别，你见过有狗跳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