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阴历已是腊月了，熊菲接到肖静的电话，两人先是聊过几句工作，肖静突然改变话题道：“有件事求你。”
“有屁就放嘛，还拉个什么警报，女儿都那么大了，还装小女孩儿！”熊菲笑道。
“正是女儿的事，能答应吗？”
“女儿的事？——女儿的事我能帮你什么忙？你把我都搞糊涂了。”
“想让孩子跟在卫平后面学点功夫，卫平讲这事需要你同意。”
“这事不能答应你，这里面夹有一些规矩，不是外面办培训班那个样子，给钱就行。”熊菲道：“练功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抬抬脚，伸伸胳膊摆个姿势，不是那样的。练功非常吃苦，三九天穿小褂子浑身汗水，你女儿哪里受得了！再说现在的孩子都宝贝，把孩子扔在我家里，就算你放心你父母也不会放心，这事帮不了你。”
“所有的规矩卫平都讲过，我们能遵守。什么官不官的，那都是过去的皇历了。就是我爸爸，现在如有人问起他官场上的事总是摇头说记不清了！就算论官阶，你其实并不输给我爸爸，而且你打理的还是自己的事业。练功吃苦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想让她试试。你不用耽心因小孩吃苦我们会产生矛盾，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能拿她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我就感激不尽了。我知道这事必然累你，累卫平、累老太太”
“这真是道难题！”熊菲迟疑道：“市长、教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可要讲真话。”
“他们都非常赞同，不骗你，卫平知道。”肖静道：“老头老太太肯定是有些恋孩子，有个破车，去你那里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同在家里没有多少区别。”
“现在不能答应你，我要先看看孩子。”
星期天，熊菲带上养女章晓妮来到肖静家，两个大人握手寒暄间，七岁的肖茜不紧不慢地搬水果上桌，宾主坐定后她为熊菲沏茶，双手捧上：“阿姨请喝茶！”接着为母亲沏了茶，这才转向章晓妮笑道：“晓妮姐姐，我叫肖茜、听妈妈和卫平阿姨说过你，你非常了不起，请去我房间坐好吗？”说完拉上章晓妮的手走了。熊菲自入门后一直留意肖茜，她长得应该像父亲，白白净净地一张四方圆脸，个头一米一多点、短头发、很透精神。这是个进退有礼，处事有序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很难找，熊菲顿时喜爱上了她。“传言不实，都说肖茜很闹——很斯文、很懂礼貌嘛！”孩子们离开后熊菲笑道。
“这是装出来的，从来也没有给我沏过茶。”肖静摇头低声笑道：“她很想跟在卫平后面学功夫，做这点秀也不知她练了多长时间。”
“有这份心就好啊！只要大规矩不乱，小孩活泼就是好事。”熊菲道：“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你也是个有德的人，怎么会让孩子学这个东西？耽误孩子多少时间！小孩累得要命，也未必就能练出来，就算练出来了除掉惹麻烦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留在家里陪陪老头老妈，读点书，混个大学文凭。我和小殷为她的未来打点基础，今后不愁饭吃。谁忍心让她去练功，练功多吃苦！”肖静叹道：“现在不行，社会太乱了，必须让她学点功夫用来自保。没有功夫在身，今后是人是鬼都会欺负她。她的性格有弱点，不是那种大山里的孩子习惯躲事，生于这样的家庭，喜欢抓死理。我知道这事要给你增添多少麻烦，给你两个亿你也不想要她。但放培训班不行，学不到东西还掏空了修养。跟在卫平后面她能学到很多东西，不但能保她一份平安，还能学会怎样做人。我把她托付给你，你就譬如自己多养了一个孩子——我都把她养到七岁了，你也不吃亏。”肖静笑道：“前几天发生的事卫平跟你讲过没有？”
“没有，一身都是事！哪里顾得上她。”熊菲道：“什么事啊？”
“这种怪事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但却在我身上确确实实的发生了。”肖静皱眉摇头道：“那天我与卫平一起送一个鬼佬去机场，欧洲人。那个鬼佬在北京混过两年，汉语说得很地道，很能侃，特别崇拜卫平。我们只得陪他侃，在机场混了不短时间，返回时都十二点多了。邀卫平一道去酒店吃饭，卫平很少在酒店吃饭，有些菜名她没听说过，尽图新鲜，乱七八糟的瞎点，共点了八道菜，要了瓶香槟酒。两个人吃满桌的菜，喝进口香槟，也算有点身份了，起码来说不缺钱花，你说是不是？刚刚拿起筷子，两个着装很气派的恶棍不声不响地走到我们身边，抡起胳膊就下死力的抽我们的耳光！你听说过有这种怪事吗？我从未听说过，史书上，小说上都没见到过。卫平是躲开了，并且还抓住了那匪徒的手腕。我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耳光，半边脸都被抽肿了，嘴角还流血。所谓平地起风波让人心惊，但毕竟还有个风，有个波，就这样在大酒店里被人当众打闷棍！——卫平真厉害，听到响声便已知道我挨打，她手上抓着个匪徒，一脚挑翻桌子，一脚踢倒了打我的恶棍，那种速度真是快过闪电！如果不是她反应快，速度快，我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暴打，仅那一下子我都受不了。她手上抓着一个，脚下踩着一个，追问那两个匪徒凭什么打人。我被打楞了，一时还没醒过神来，不想不远处冲过来十几个匪徒。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卫平的动作那是很敏捷的，当即折断手中所握的那只手腕，一脚跺折了躺在地上那家伙的大腿，拉上我就跑。我从未见过这种怪事，迷迷糊糊地，反应慢，跑得也慢，门被暴徒门抢先堵住。卫平只好拉着我跑到大厅一角，将我放在身后，同那班匪徒展开了激烈搏斗。卫平那天下手应该是很重，仅开始那一个受伤最轻，断了只烂手腕，后来逃走了。抓住的七个全躺在地上，断手断脚的爬不起来，到处是血！不下重手根本就不行，那班匪徒全是些训练有素的恶棍。就凭卫平那样的身手打起来并不容易，有个小子同她搏斗了恐怕有一分多钟，拳来掌往，一点不让的。不过两人环境不同，卫平要对付一群人，还得左遮右拦的保护我，只能腾出半只手来应付他。现在查清了，那小子做什么武术教练，这班暴徒就是他训练的，还有个什么培训班，应该骗了不少钱。不过他永远都要爬着走了，两条腿粉碎，爬不起来了。我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目前不清楚，据说还有一个也是终身残废，卫平不相信，说是骗我们的。
当时的情况真的让我心惊，我先打电话到厂里，让保安们带上警棍乘厂救护车立即赶过来。然后才打电话报警，因为现在的警察根本就靠不住。保安们赶到时搏斗早结束了，真正打的时间前后也就三四分钟，打得人惊心动魄就是。除打倒在地爬不起来的七人外其余匪徒全部逃走了。警察到后同那班匪徒眉来眼去的，难怪那班匪徒胆大无忌，如此行凶作恶了！他们问了几句情况便做起了和事佬，说暴徒们先打人不对，应该赔礼道歉。但我们把人打伤了，得赔偿暴徒们的医疗费，误工费。按照他们的说法我和卫平得赔上几百万！我懒怠理他们。我们厂工人被激怒了，电话满天飞。工人们你串我，我串你，在家休假的，厂内能抽身的都赶去了，有六七千人。饭店门前的路被堵住了，交通瘫痪了不短时间。书记、市长、公安局长都先后赶到了现场。我们厂律师说这纯属寻衅肇事，不要说人打伤了，只要没有全部打死都在正当防卫范围内。书记首先点头，谢市长阴沉着一张脸，公安局长让刑警大队接案，尽快抓捕所有暴徒。让那些警察先回去，听候处理。
两府待我应该说还算不错，起码表面上给足了面子，陪我一道去了医院。老头老妈当时也赶过去了，他们挤不进去，便先到医院等我。老妈看到我就哭起来了，她的女儿从来也没挨过打，她哪里受得了。书记、市长给了我父母绝对保证，一定要抓住所有暴徒，从严惩处。情况应该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人可能是全部抓住了，但仍能四处活动。我原以为是生意场上的对手买通黑道来打人，事情讲出来非常可笑，但又让你无法笑出来。一帮土老鳖！带着情妇，保镖来喝酒，为凑酒兴，拿我和卫平两人做赌注。我们俩谁先跪地求饶，打她的人就算赢了。难怪下手那么重！这叫什么话？并且事先都争着要打卫平，还抽了签。你听说过有这种怪事吗？这个社会全乱套了！为保孩子一份平安，只能让她去吃点苦，学点功夫。”
“这不是新鲜事，现在有班有钱的浪民，钱多无事，到处寻刺激，这是他们想出来的一种新玩法。前不久T市有位副市长的女儿也是在酒店遭人无辜暴打，这是名人，那些不知名的人被打的应该不少了。只是他们运气不好，倒掉了祖宗牌位，撞上了你和卫平这样两个铁头猢狲！”熊菲笑道：“事情有结果没有？”
“又遇上了麻烦！”肖静皱眉摇头道：“人情压到了我姑妈头上，姑妈陪着她们大学校长来求情，你看看有多厉害！姑妈与我父母关系有些特殊，不是普通兄妹关系。老妈唉声叹气，老头进退两难，都在看我的眼色。把我也堵死了，不知怎么办好？都说你智慧过人，你说该如何处理？”
“起诉不过是个形式，法庭上法官肯定会从公判决，你的身份太特殊，没人愿意和你做对头。判决后他们很快就能搞到保外就医，你只能看着白受气。你不能老缠着人家打官司啊，你没有那么多时间，老缠着这件事影响也不好。”熊菲道：“从前人将坐牢视为耻辱，现在人将坐牢视为荣耀，起诉没有实际意义。”
“依你说就这样白白放过他们吗？”
“哪有那么便宜！向他们要点钱嘛。”熊菲笑道：“这班人正是钱多了没处烧，急得像没头蜂子一样四处乱撞。你就受点委屈，做回小工仔，多出点力帮他们烧掉一些嘛。”
“我原来就是想通过打官司弄点钱，弥补一下我们厂工人当天跑路的来去路费。那天不少人都是乘出租车赶过去的，赔掉不少钱——现在不打官司怎么弄钱呢？”
“把打架的事放到一边，由厂里派人去谈，因为你的受伤损失重要合同，给厂里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要么赔偿，要么起诉。给一万多国企工人造成经济损失！他们得掂量掂量。这帮人钱来得很容易，只要给钱能了事，要多少钱都会给。”熊菲笑道：“打了肖静照样能摆平，这是多大的面子！谁能跟他比？”
“你说要多少钱最好？”
“帮忙帮到底嘛，钱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熊菲笑道：“一个大单损失了上千万，丢失了一个重要客户——一头老母猪下多少次猪仔，哈哈哈！跟他们算这笔账嘛。你反正是国有企业，要再多的钱也是为了国家，这是在为国家挽回损失嘛！你说是不是？”
“这个办法好，抽尽他们的血，人情也做了。起码是帮我姑妈解了套，其实我姑妈不想揽这事。”
“血是抽不尽的，就算抽尽了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在路边捡点垃圾，以黄金价格卖给国有企业，再去圈块地皮卖出去，大批的钱又回来了。”熊菲笑道：“几千万对于他们不算什么，他们能找人压住你姑妈，你以为那么容易啊！上千万的钱早就砸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