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唇,带着滔天的怒意,刺骨的绝望狠狠地覆了上来。灼热的气息,吮痛我的舌尖,翻天覆地般席卷着我全身上下,心内体外,热到无法呼吸,痛到浑身颤抖。
“不放!绝对……”卫聆风天疯狂的吻从唇舌蔓延到颈项锁骨,身体一个翻转被抛进了锦床中。
“卫聆风,不要这样……”我怒急的声音刚溢出唇齿,立时便被他吞了下去,精壮的身躯紧紧压着我的。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带着毁天灭的般的疯狂:“既然你能如此绝情,为何我不能?冰依,朕已放手过一次,绝不会再放第二次!”
刺耳的裂帛声在静寂无人的空旷殿堂中响起,凌乱飞扬的破碎衣衫,映着窗外渐渐交替的夕阳月色,沉沉落下,散乱满地……
窗外,红霞满天,新月升起,树叶在风中斑驳摇晃,影影绰绰。
窗内,巫山云雨,鸾凤颠倒,恩怨情仇终难消……
一寸离肠千万结
夜全黑了下来,月光透过纸糊的红木窗格射进来,银沙点点。
我动了动身体,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好痛,全身上下都酸痛地要命。嘴角咧了咧,露出个苦涩到极点地笑容,在心底问着自己:究竟是何苦走这一遭呢?
我一动,身边的人便立时拥紧了我,一时又怕自己手劲过大,轻柔地抚了抚,赤裸的肌肤一阵敏感,我忍不住打了抖。
“冰依……”卫聆风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我发间印下一吻,声音仍残留着激情过后的沙哑,“冰依……留在朕身边,不可以吗?”
我双手环在胸前抱住自己,身体僵硬地躺着,我学鸵鸟,不想回答,不想说话。
“冰依。”卫聆风的口气中带着浓浓地无奈和怜惜,还有一丝不该属于他的歉意。他将我的两手轻柔却坚决地掰开,环在腰间的手势一紧,强硬地拖入他怀中。
“生气便生气吧,不要憋在心里!朕以后不会再失控了。”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念,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我闭了闭眼,将发热的眼眶和异样的心痛,通通掩盖在半湿的睫毛下。
曾经,芊芊说,少主这个人!不管变成怎样的身份,他总是假装坚强,转过身却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曾经,成忧说,皇上只有在娘娘的面前,才真心地笑过。
如今,他说,朕以后不会在失控了。我知道,从此,他是要将喜怒哀乐都埋进心底,再不表现出来。
可是,那又如何呢?被强迫着与他发生了关系,我不恨他,不会寻死觅活,却不代表我能接受他,能留在他身边。
只是心累啊!累到想忽视他的存在,累到想快快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我冷冷一笑,哑声道:“生气什么?反正这也不是我的身体,更何况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个社会,一夜情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你情我愿,好聚好散。”
环在身侧的手骤然一僵,忽冷忽热的气流在他紧贴着我皮肤的掌心交替着。良久,他忽然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全身都带着异常危险的气息,却忽而幽深一笑,淡淡道:“冰依,无论你怎么说,朕都不会放你离开。你也不必试图激怒朕……”
“冰依……”他的眼眸慢慢深邃,灼热微促的呼吸吐在我脸上,却还是维持着几分清明,“朕会慢慢遣散后宫,只宠你一人;朕可以给你最大限度上的自由,只要你能回应朕的感情;就算……不能回应,至少也留在朕身边。”
湿热的液体一股股在向我眼中汹涌,我却狠狠地将它逼了回去,心底在一遍遍问着,水冰依,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永远都不会融化是吗?
我惨然一笑,幽幽道:“皇上……”
滚烫的唇猛地贴了上来打断我残忍的话,他的手慢慢游离在我身上,点燃一簇簇火焰,哑声道:“朕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冰依,你无法离开,一辈子都无法离开朕……”
我被动地承受着他如火般的汹涌激情。有一瞬,我恍惚看到他全然沉醉的俊秀面容,褪去了作为帝王的冷漠从容,褪去了身为卫聆风时的伪装强势,只余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情欲和渴望。
在热情的最高潮,他仿佛要将我融入体内般地紧紧抱着我,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最终跟着吐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那是我的错觉,还是他最绝望的呼喊。原来,卫聆风竟也会说这三个字吗?泪水潸然而下。究竟谁爱上了谁?谁又伤害了谁?我真的……清楚吗?
再度醒来的时候却是天光大亮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发现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身影正在我房中整理着。
挣扎着想起身,却感觉全身虚脱般的酸痛,忍不住便低低呻吟出声。
那女子一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回过头来,半是恭敬半是淡漠地道:“娘娘,你醒了。”
我唰得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心慧——?!”
那紫衣女子也是一愣,蹙眉道:“娘娘知道奴婢的名字?”
我心头一颤,顿时想起自己此刻已经不是原来的水冰依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个笑容道:“是,卫……皇上告诉我了。”既然决心要离开,又何必再多惹一份牵挂呢?
“是吗?”心慧温婉疏离地一笑,道,“奴婢来伺候娘娘起身吧。”
我点了点头,由着她把我扶入早就准备好的浴桶中,温热的水刺激着酸痛的皮肤,既是痛苦又是舒服,让我几乎想要呻吟。
心慧拿了条布巾,细细擦着我的身体,当长发拨开时,她微微一怔,眼中露出怜悯之色,喃喃道:“皇上怎么会如此粗鲁?”
我苦涩一笑,埋首将身子沉入水中闭目沉思。那些淤青大多是在我反抗而卫聆风盛怒之时留下的,原来看上去是如此吓人吗?所以,后来迷迷糊糊中才会听到他心痛地低喃,才会感受到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拥抱。
我疲惫地闭着眼,低声道:“心慧,帮我拿套男装过来。”
心慧的声音迟疑了半晌,才恭敬地道:“是,娘娘稍等。”
洗了澡换上新衫身体上的不适终于降到了最低,心慧灵巧地帮我扣好盘扣,扎上书生髻。看着铜镜中眉清目秀的俊逸少年,心慧忍不住笑道:“娘娘,你这么出去可能迷倒许多小姐了。”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喷了出来,调笑道:“那可有迷倒你啊?”
心慧脸上一红,笑着白了我一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暗,再不言语了。
我们一前一后离开昭阳宫,谁知刚走到宫殿花园的外围,就有两个侍卫走出来恭敬地拦住我们的去路。
我面色一沉,心中正想对卫聆风开骂,却听其中一个稳重点的侍卫躬身道:“娘娘,皇上吩咐了,若是娘娘想要出宫或是去任何地方都可随意,但是必须由属下等在暗中保护娘娘安全。另外……”
那侍卫瞥了心慧一眼,续道:“皇上也吩咐了,娘娘的侍女心慧姑娘不得离开昭阳宫半步。”
“什么?”我猛地一震,呆呆地看着面露不解之色的心慧和依然淡漠恭敬的侍卫,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朕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冰依,你无法离开,一辈子都无法离开朕……
脑中一遍遍回荡着卫聆风昨晚不断呢喃的话,嘴角不由扯出个近乎绝望又心痛的冷笑。
我撇下心慧,擦着那低头的侍卫扬长而去,再不回头看一眼。
我怎么会忘了呢?他是卫聆风,是杀伐果决、喜怒不测,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左右的天生帝王阿!
以后的几天,我开始日日换上男装往宫外跑。天刚大亮就离开,然后直到城门快关闭的时候才回来。一个多月了,我竟没再见过卫聆风一面。
那么我日日出宫干什么呢?表面上,我是告诉自己,想寻找另一种回去的方法。然而事实上,我一直向着那个方向前进,直到日暮西沉才回来,却是清楚,自己终究想再去当年那个让我魂断神伤的端木崖看个究竟。
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或许……或许他们还活着,或许,他们的灵魂穿越到了什么人身上。只是,却更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
夕阳渐渐隐入青山红云之后,我目光迷离地望着远方,长叹了一口气,往车坩的方向而去。虽然这一个月来,卫聆风没召见过我一面,可是心慧已然被禁足在昭阳宫,我不可能狠得下心丢下她不管。或者,还有其他原因,只是我不愿去探究……
迎面一个藏青布衣的男子走来,我在转身回头以前淡淡瞥了他一眼,面色豁然一变,竟是脱口惊叫道:“洛枫——?!”
那男子原本单纯含笑的面容微微一紧,双眼露出兴味的光芒,只一个闪身间已来到了我面前,道:“这位兄台认识在下?”
我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仿如惊涛骇浪般汹涌波荡。洛枫他不是死了吗?不是与祈然步杀一起死在端木崖那场战役中了吗?
当年祈然他们与冰凌的大战,从水月洞天,一直战到绝壁端木崖。冷清雅设计偷袭我,祈然和步杀为了保护我,双双被萧逸飞震断心脉。冷清雅却也被卫聆风亲手杀死。
后来,成忧和洛枫联手对付因冷清雅之死而发疯的萧逸飞,洛枫胸口中剑后坠落悬崖,成忧也是九死一生。萧逸飞却是死在我的枪口之下。
当年的场景,如今想来还觉得惊心动魄,痛彻心扉。如果,我没有被冷清雅偷袭;如果,祈然和步杀不是要救我;如果,步杀没有因洛枫而失去武功,那么他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事到如今还在绝望中无日无夜地沉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洛枫还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早该死了吗?如果,他没有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祈然和步杀也……
洛枫的神色微微一滞,收敛起虚掩的笑容,深思地打量着我,冷冷道:“你果然知道我是谁?”眼中已经凝聚起森寒的杀机。
我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个动作。心里不断问着自己:要问他吗?要问他祈然和步杀的下落吗?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惨然一笑,猛地抬起头来,反倒是把正要准备下杀手的他吓了一跳。我声音略带沙哑地说:“洛枫,你是如何从端木崖上逃生的?”
他的动作猛然一顿,双眉紧紧拧起一遍遍打量着我,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眯起眼细细地打量我,忽然浑身一震,眸中泛起难以置信的神光。
有什么事情比知道祈然和步杀的生死更重要的吗?没有,所以,咬了咬下唇,直到渗出血丝,才开口:“无夜,他们……还活着吗?”
骤然闪亮的金银双色,让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抚上我的脸,然后居然捏着我的皮肤揪扯。
我痛得龇牙咧嘴,狠狠推开他骂道:“你这混蛋,很痛耶!”
他的眼中带着渴望和置疑,仿佛是那两种颜色,深深煎熬着他,良久才哑声道:“你是……冰依?”
我黯然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我猛地抬起头来,乞求般地望着他,“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从端木崖逃生的,祈然和步杀他们呢?是不是也还……”
“他们死了!”洛枫毫不犹豫地残忍地打断我的话,已然恢复黑色的眼眸,在看到我骤然苍白的面色时,不由微微一颤,露出怜惜之色。
“我的金银双瞳异能,互住了心脉,所以师父救活了我。可是萧祈然和步杀,当时为了护你安危,撤去了全身真气,心脉俱碎。师父说,神仙难救。”
恍惚中,我听到了自己凄厉的惨叫,鲜血从我口中汹涌地喷出来,像开了一地的杜鹃。我听到了洛枫断断续续的呼喊,听到了什么人交谈打斗的声音,然后,眼前一片漆黑,又一片血红,它们不断交替着,旋转着。
我……失去了知觉。
我一直以为心痛心碎到那种程度,就不可能会再醒过来。可事实上,我的意识还是慢慢回了过来,当睁开眼看到卫聆风担忧的面容时,有一瞬间,我竟想埋入他怀中,为这满心的伤痛大声哭泣。
“感觉怎么样?”卫聆风动作轻柔地扶我起来,将药端到面前,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我唇边。我闭了闭眼,将腥苦的药吞下肚中,却仿佛感受不到那令人恶心的味道。
不片刻,药碗就空了。我机械般地喝下他递来的蜂蜜水,完全感受不到吞下肚的是苦是甜。
卫聆风叹了口气,放下药碗,从后面抱住我,柔声道:“带你回来的是成忧,朕一直让他暗中跟着你。太医说你郁结于胸,故而心脉不畅,才会晕倒过去。”
“冰依,你答应了祈然要活下去,便不能寻死。”我颤了颤,他收紧了抱住我的手,“你很清楚,既然必须活着,那么永远沉迷于过去,只会苦了别人苦了自己。你以为,祈然真的会希望你如此吗?”
我闭上眼睛,却已没有了再哭的冲动,只觉得累。累到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卫聆风长叹了一口气,松开手放我躺倒在床上:“你好好休息吧,朕不打扰你。”
心,痛的太多会麻木;情,摔得太碎会消失。五年了,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存着某个希冀,午夜梦回时,我会想也许祈然和步杀只是暂时离开了我,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因为,我们说过,无游天下,不离不弃,不是吗?
可是,直到今天,我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却被洛枫无情地打碎。心脉俱碎,神仙难救……原来,他们终究还是死了,彻彻底底地丢下了我,从我的生命中完全撤离出去。
镜子碎了,还能粘合;可是心碎了,还有办法补救吗?
从那天起,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吃的东西越来越少,睡得也越来越少。直到后来竟演变成吃进去什么,就会一点不落地吐出来什么。
连一直与我保持着距离的心慧也有些着慌了,总是皱着眉头看我。有时我看到镜中憔悴到与鬼魂差不多的自己就会笑:这样也好,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逃不开那个梦魇,也许,死了才是我真正的解脱。
直到第七天,卫聆风终于站到了我面前,苍白的面色,凌乱的胡渣,深陷的眼窝,竟比我好不了多少。我有些惊怔地看着他。
他却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手,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你觉得自己很专情吗?认为只有寻死觅活才对得起祈然吗?好,那朕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