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夜晚,当时中殿娘娘还是世子妃,我看到了趁着黑夜而进进出出世子妃宫殿的尚宫和宫女们。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知道她们不是东宫殿的宫女。但是,当殿下即位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们,我再次陷入了震惊。”
“震惊?”
“中殿娘娘之前那个小行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进大殿的。而介屎之前不是也受到了先大王的恩惠,以宫女的身份进了东宫殿嘛,但是某一天,我发现介屎居然成了大殿的尚宫。”
听了辛淑媛的话,我不仅惊讶而且还觉得奇怪。大殿的尚宫都是由中殿指定的。而当时还是中殿的大妃金氏,虽然知道介屎曾受到过先王的恩惠,但是也不可能让她成为大殿的尚宫。
“那个怎么可能呢?”
“我听说那时候大妃要封介屎为大殿尚宫,卞尚宫还极力劝解她不要这么做呢。”
卞尚宫是大妃从宫外带进来的尚宫,是至今为止大妃还留在身边珍惜着的女人。如果她反对的话,那么大妃应该也会听她的劝。但是,大妃不顾卞尚宫的忠告而下的这步棋,又是为何呢?
“但是,你说是大妃将介屎封为大殿尚宫的?”
“是的,大妃并没有听卞尚宫的话,而是听了别人的劝言。”
“是谁呢?”
“是大妃殿的文尚宫。”
“文尚宫?”
心里默念着这个词,顿时吓了一跳。
因为之前我也曾亲眼目睹过介屎因偷窥中宫殿而遭文尚宫棍打的这件事,所以真的是很震惊。当时文尚宫抓到介屎并棍打她的时候是多么地闹腾,不仅仅是我,路过的宫女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我还以为总有一天介屎会向文尚宫报仇,但是,至今为止还未见她对文尚宫实施过任何报复。
难道是因为文尚宫不在昌德宫,而是和大妃一起在庆运宫的原因,所以她没机会下手?不对,如果针对那件事情而展开报复的话,那么珲即位的那一刻也是可以的。根据辛淑媛的话,如果介屎是中殿的人,那么她向中殿禀告,把文尚宫驱逐出宫都是可以的了。可是介屎并没有这样做。
“金尚宫是中殿柳氏的人,文尚宫亦是中殿柳氏安插在大妃殿的人,如此一来……”
介屎被文尚宫公然侮辱的事情,发生在大妃金氏成为中殿后不久,那么文尚宫这样的行动便只能说明她是在向新中殿表忠心。
“虽然中殿从当上世子妃开始便悄无声息,但却对宫里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我再次为中殿这天衣无缝的计划而颤栗,就在这时……
“元嫔娘娘,洪尚宫来了。”
紧闭的大门外传来了洪尚宫的声音,我瞪大了眼睛。洪尚宫是我刚入宫的时候把我引荐给中殿的人。
“有什么事情?”
“请快回荞花堂吧。这里不是元嫔娘娘应该待的地方。如果被中殿娘娘知道元嫔娘娘在这里的话,也会不好的。”
即使明知道我和辛淑媛在一起,洪尚宫也直言中殿,假惺惺地提醒我。我提了嗓音对外喊道:“那个我知道,你退下吧。”
因为我的态度,门外的洪尚宫慌张起来,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元,元嫔娘娘,君主殿下马上就要驾到荞花堂了,请您还是快回去准备准备吧。”
“洪尚宫,你现在是在教我吗?”
与平时不同,我开始厌烦洪尚宫的话。这时,坐在我对面的辛淑媛摇着头,一脸沉重的表情。我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轻声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辛淑媛也跟着我站起来,用外边听不到的音量对我说道:“今天小人对您说的……”
我举起了手制止她的话,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对我说过的话,绝不会传到外面去的。”
听了我的话,辛淑媛深深地低下了头,往后退了一步。
***
朦胧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微茫的光透过纸窗,因为这依稀照射进来的光线,我睁开眼,缓缓坐起身来。
太阳还未升起,但是宫殿的早晨却在那之前就来临了。
我双手整齐地合并,俯视着躺在身边的珲。他还在熟睡,他还躺在我的身旁。虽然想唤醒他,但是我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多久了,多久没像今天的早晨这样安详地看着珲熟睡的脸庞了。我希望他睡得更久些。这是短暂而和平的时期。再加上今天也是没有朝礼的日子。在这样和平的时期里,作为朝鲜的王,他的早晨迟点再开始也无妨。
我静静地微笑着,俯视着熟睡的他,然后整理了自己的衣领,悄悄地站了起来。
哧溜。
我悄然无声地开了门,一出门,站在门前的宫女们便慌了起来。我用眼神告诉她们不要出声。尚有眼力见的宫女们明白了珲还没有醒来,便安静地退后了。
在珲醒来之前,我想去荞花堂内的别处转转,所以挪动了脚步。但是,还没走几步,便看到大殿的尚宫金介屎向荞花堂走了进来。她亦是发现了我,然后向我走来。
“元嫔娘娘。”
今天是没有朝礼的日子,所以没有特别的命令,她不用守着大殿。不难推测出她在一大清早就来荞花堂的原因。首先那是因为她的主子珲在这里。但奇怪的是,我怎么也喜欢不上她。难道是因为事先知道了她在历史上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现在对于我来说,比起十多年后因她的背叛,仁祖反正的征兆被掩盖的事实,我更厌恶她是中殿的心腹的这个事实。
“今天早上没有朝礼吧?”
我指出了她在荞花堂无事可做。介屎低了低下了头,郑重地回答道:“早上没有朝礼,但作为至密,岂敢疏忽服侍殿下呢?”
介屎用那一般尚宫不敢使出的态度,对我进行了反问。看她这般无礼却还理直气壮的态度,那背后肯定有谁撑腰。我现在很确信,她身后的那个人就是中殿。根据上次辛淑媛的话,要么是中殿用钱财使唤着她,要么就是介屎带着忠心为中殿服务,反正她的背后肯定是中殿柳氏。
“殿下还没起寝呢,在殿下起寝之前你……”
本想对她说珲没醒之前要在荞花堂外面等候的话,但是我暂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开口:“……原来是和我有话说呢。”
介屎撕开她那长长的眼缝,然后转动缝间的眼珠子,抬起头看着我。
我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我用郑重的语气说道:“那天,连珠郡夫人为定远君请求伸冤,和她的儿子们一起在偏殿前下跪了吧。我想向中殿娘娘求助呢。但是,你对中殿娘娘说不要为我出面的话了吧,然后中殿娘娘还真是按你的话冷眼旁观了。”
介屎的表情一如既往,眼珠子一骨碌,说道:“有什么要问小人的吗?”
介屎的询问单刀直入,看着这样的她,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回答道:“先大王驾崩的几天前,你受中殿娘娘之命,给当时还是中殿的大妃娘娘传达了什么吧?你撒谎说是殿下派你去的吧?我说的没错吧?”
对于我的质问,介屎闪动着眼光。我并不就此罢休,而是把一个装着饰品的箱子递到她面前。我温和地笑着并说道:“我也只是问问是否有这样的事,并不是要追查什么。所以,说来听听吧,有过这样的事吗?”
守口如瓶的介屎并不会那么容易开口。站在介屎的立场上看,如果中殿让她传达物品,或许她对传达的物品是玉佩也一无所知,她只顾执行命令。而当时她撒谎说是珲派她去的,所以她现在也可能会辩解说那是中殿的命令,自己也没办法。但是介屎的不开口,这让我怀疑除了那件事以外,那和宣祖的死肯定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金尚宫。”
我转变了态度,用严肃的语气叫了她。但她好像以为我要重新拿回那个装着饰品的箱子,所以双手把箱子拽向了自己,然后开口道:“小人不知道您在问什么。但是,想起过去元嫔娘娘给小人施予的恩惠……元嫔娘娘,中殿娘娘是个可怕的人。”
如同中殿手足的介屎,我狠狠地盯着她,对于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我心里思索着那到底是真心话还是谎话。
“元嫔娘娘,殿下在找您。”
门外面传来了宝香的声音。好像是珲醒来了在找我。介屎也听到了宝香的声音,双手抱起了箱子,给我行礼后便匆忙地离去。
那一天,介屎说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知道中殿就是杀害美英的主犯,然后又知道中殿赐给了云芝砒霜,所以如介屎所说的那样,中殿对于我来说,是个可怕的人,但是居然是从如同中殿手足的介屎口中说出了中殿可怕的话来。介屎奉中殿的命令,背地里帮她干了很多坏事。介屎经历着这一切,而从她所说的来看,她感觉到的所谓的可怕,应该就是中殿已经露出了她庐山真面目的冰山一角。
“元嫔娘娘。”
直至夜晚,我依然沉浸于思考,而这时宝香叫唤了我。我转头看向进来坐在我前面的宝香。然而桌上放着的烛火摇曳着,我投映在墙上的影子可怕地舞动了起来。宝香对那暂时被影子夺取视线的我开了口:“殿下刚刚起驾去了渔水堂。”
“和大臣们在一起吗?”
“没有,殿下是独自一人。”
听到珲独自一人的那一刻,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渔水堂。再加上今天是端午。很久以前,朝鲜便把端午看做是一年中阳气最盛的一天,并把这个节日和春节、中秋作为国家的三大名节。
今天早上没有举行朝礼也正是这个原因。而根据宫中的规矩,今天王要待在中宫殿。而珲知道端午这天没有朝礼,所以来和我一起在荞花堂待到了上午。但是,他现在得去中宫殿才行。
“怎么办呢?”
我苦恼着,然后站了起来。
“去渔水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