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想从书本上去搜取一大堆材料,马上就当做自己的内容去讲给别人听,这种做法,总是有些缺点的。或许这个缺点一般听众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们对演说者却不会再有多大的兴趣了。曾有一段时间,我为纽约市银行界的高级职员开办过一个公开的演说班。这个班的学员职业事务,自然很忙,也就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在日常生活中,他们都是为他们的个人着想,始终本着他们固有的经验;他们的演说资料,已经聚集了40年,可是,就这一点,他们中有些人竟没有觉察到。简单地说,就是他们只看到被风吹得摇曳做声的松树,然而并不曾望见森林。一般的上课时间,是每星期五的下午5时至7时。有一次,某银行的杰克逊,在4点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今天在班上应该要讲一些什么了。他走出办公室,在报摊上买了一本杂志,就在路上翻阅杂志中的一篇文章《你只有10年的成功时间》。对于这一篇文章,他并不是因为感觉有趣味而去读的,而是为了今天必须要他做一些演讲,不得不去找一些材料的。一小时后,他便站起来把这篇文章的内容试着对大家演说。然而,结果是相当的糟糕。他不曾把这篇文章融汇成他要说的话,尽管他的神气和声调都表现得不错,但在他脑海中并不曾有真正需要讲出来的东西,这怎么能够希望听众比他自己所得的印象更深呢?于是我就对他说:“杰克逊,写这篇文章的人并不在这里,我们并不认识他,因此对这篇文章我们并不感到有趣味可言,真正让我们感觉有兴趣的还是你自己的意见,你为什么不把这个题目留在下星期讲,把这篇文章再读一遍,问你自己是不是和这位作者有相同的意见呢?如果确是相同的话,请你把自己的经验来替代他的证明;倘若不一样的话,那请你讲出不同的地方和原因,把这篇文章作为你自己发表演说的开端。”我的这个建议被杰克逊君接受了,他把那篇文章重新读了一遍,觉得自己的意见完全和这篇文章的作者不同。于是他让自己的意见尽量的发挥:他在看报的时候,又得到了几个意见的暗示;和朋友谈论到这个问题时,又有新发现涌到他脑海里。一星期内,随着他思考的东西的增多,他可说的话也增多了。下一次他站起来讲这个题目的时候,他就有了他自己的材料了。这篇演讲稿就像是从他自己的矿床里开出来的矿产,用他自己的原料制成的产品。他之所以能够讲得十分流畅,这完全是他和那篇文章的意见相反而激起的成功。
有一位学员,名叫傅林。在某一天的下午,他在演讲的时候,想把华盛顿的美景加以称赞一番。他从《明星晚报》刊出的一本游览指南上,匆忙地收集了一些只是皮毛的材料,这些都是一些枯燥无味,并不连贯而且未曾消化的东西。他不曾好好想过一下题目,而且也不能显出他的热忱,他不知道所讲的话是否值得一讲。结果可想而知,这一场演说,显得平淡乏味没有一点效力可言,完全失败。两个星期之后,有一件事对傅林的内心触动很大,就是他的汽车,在公共停车场被窃了,他立刻报告警察局去寻缉,但是没有任何结果,警察局自认他们对这窃案是毫无办法的。可是在一星期前,有好几位警察在街上闲散地走着,手里拿着粉笔,因为傅林的汽车多停了15分钟,因此一定要对他施行罚款,这些不怕惹恼善良公民又没有能力去捕捉窃盗的无用之徒,真是把傅林惹恼了,他不能再克制住他的愤怒,所以他有了可说的资料,不是《明星晚报》刊行的书册中的死材料,是从他的生活经验中活跃出来的事情。他的情感和信心就是他本身的事所引起的。因此他演说华盛顿美景的时候,觉得十分吃力,是一句一句挤出来的。而现在只要让他站在台上张开了嘴,他对警察痛斥的话,就像大河之水滔滔不绝地汹涌奔出来。这样的演说差不多人人都会,并且失败的可能性还很小,因为这是由真实的经验,再加上了深思熟虑的缘故。
准备演讲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要经过思想、斟酌、回忆,而且选择最能引起你兴趣的事情来加以润泽,加以改造成一个新型的,近而成为你自己的作品。这些步骤应该说不是很复杂,在一种目的上集中注意思想,并不困难。19世纪的一位著名传教家维特·摩迪,别人向他请教他的演说是怎样准备的时候。他回答说:“我没有什么秘诀。”他除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回答之外,还有一段比较详细的话,他说:“我选定了一个题目,把他写在一个大信封上。这样的信封我有好多,我读书的时候,如果碰到可以作为将来参考的好材料,就加上适当的题目,写在那个大信封上。这些材料,存放好长时间,不用的也有不少,然而,就在我要讲道的时候,我就可以拿出我所搜集的材料。这些材料和我自己的研究,已经够我作为讲道的资料了。许多年来我在讲道的时候,从这里拿出一些,那里取一些,这些材料永不会感到匮乏。”
我去参加纽约扶轮社的聚会。在席间,有一位政府重要官员要演说,自然,他的尊贵地位给了他一种威信,我们都非常乐意听他的演说。
他与我们商量好要谈谈他供职机关的工作情形,这是每一位纽约商人都愿意知道的。当然,他非常明白他的题目。而且他演说的时候,决不能把他所知道的完全说出来,可是,他却没有将他的演说好好地计划一下。他对演讲材料没有加以选择,而且也不安排先后次序,只凭靠着一股勇气,不顾一切地开始演说,自己也不清楚要说到什么地方,只是一味地、盲目地向前乱闯。
他的内心是一团混乱的东西,所以他给我们知识的飨宴,也只是一盘杂碎。可以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他先给我们一杯冰淇淋,然后再来一盘汤,接着来了鱼和水果。他又好像给了我们一种汤和冰淇淋以及熏鱼的杂拌,不论在什么地方,或什么时候,我都不曾听过这样一个差劲儿的演讲。
原本他是想在席间做一篇精彩的演说,然而现在内心已绝望了。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篇演说稿,虽然没有人问到他这演说稿的问题,但他自己承认了,这是于他的书记代写的。这篇演说稿的内容也是杂乱无章,所以他茫无头绪地翻阅演说稿,看了这一页,想在这一个原野中去求得一条出路。他一面这样做,一面又想说话,但是他始终没有那样做。所以只好向大家道歉,要了一杯水喝,想借此缓和一下尴尬气氛,然而,他的手颤动着举起杯喝了一口水,说了几句比之前更零乱不堪的话,接着又重复着翻他的演说稿。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他陷入了一种更无救,更困难,更混乱,更窘迫的状态。他急得额上流下汗来。我们作为他的听众,眼看着他这样的惨状,我们对其发出了同情心,所以我们的情绪也被困扰了。他的固执胜过了他的聪明,他并不因此而停止了他的演讲,他一面指手画脚,一面还是翻他的演说稿,一面向听众道歉和喝水。
听过他演讲的人,都可以看出这将成为整个的失败。最后,他总算停止挣扎坐了下来,我们跟着也松了一口气。以前我从未做过这样不安的听众,也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惭愧的演说家。他那一次的演说,正像卢梭讲得写情书时的不安心情一样。他不明白自己要讲什么,但还是会贸然的开讲;而在讲完之后,却不知道自己曾讲了些什么内容。
我们可以用霍勃·斯宾塞的一句名言来概括这则故事的寓意,“一个人的思想没有次序的时候,那么,他有的思想愈多,头绪也愈乱了。”这是没有计划的造屋,这不是头脑清醒的人所干的,那怎么人能在一些没有大概的纲要或是程序的情况下便开始演说呢?一篇演说,正如一段有目的的航程,航行图表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我一再强调,一个演说者要想获得自信和成功,那么在演说前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这就像一个人带着有故障的武器,并且身无弹药而上战场一样,这样就没有资格谈论猛攻“恐惧”之堡。林肯就曾经说过:“我相信,我若是无话可说时,就是经验再多、年龄再老,也不能免于难为情的。”这话说得太深刻了。要进行成功的演讲,就必须有充分的准备,要不然,未经准备即出现在听众面前,与未穿衣服是一样的。
要想讲得好,就要做到准备好了再上台。没有准备就站在听众面前,结果往往会很糟糕。同时还会使人很难堪。我认为,要想讲得好,只用大纲,不用讲稿。照着讲稿讲话,对听众来说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由于缺少沟通、交流,听众会逐渐地失去听的兴趣。每次讲话前,我都要先准备好一个大纲,在每个问题下面写上要讲的内容的题目。这样讲话人才能有条不紊,体系完整,不至于东拉西扯。另外还要准备一个有趣的开头,以引人入胜,但绝不说没用的套话。最重要,同时也是最主要的是,每次我都以充沛的精力和热忱的心去面对听众,因为我相信,只有自己感动,才会感动别人。
1912年以来,因为职业上的原因,我每年都要评析五千多次演讲。这给我上了最重要的一课,它像圣母峰一样高高耸立于群山之上:只有准备充分的演讲者才能有完全的自信。就像上战场携带着不能用的武器,不带半点儿弹药,还怎么谈得上去攻克恐惧的堡垒呢·林肯说:“我若是无话可说时,就算年纪一大把,经验一大堆,也免不了要为此难为情的。”
假如你想培养自信,为什么不去做好那些在你演讲时能带给你安全感的事?史徒约翰说:“完全的爱,会置恐惧于度外。”完全的准备也可以做到这样。丹尼尔·韦伯斯特曾说,他如果没有准备就出现在听众面前,跟没有穿衣服是一样的。
资深的美国新闻评论家H.V.卡特波恩还在哈佛大学读书时,参加过一项讲演竞赛。他选了一则短篇故事,题为《先生们,国王》,然后把它逐字背诵,并预讲了数百次。比赛那天,他刚说出题目《先生们,国王》,脑子里就变成空白一片;岂止是空白,它压根儿就变黑了。他吓得差点儿蒙了,绝望之下,只得用自己的话来讲这个故事。可当评审把第一名称号颁给他的时候,他简直就不敢相信。从那天起,H.V.卡特波恩就不再去读或者背任何一篇讲稿,这就是他在广播事业里成功的秘诀。他只做些笔记,然后自然地对听众说话,绝不再用讲稿。
写出讲稿并且背下来,不但浪费时间、精力,而且容易导致失败。我们一生中说话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从没有费心去推敲字眼。我们随时都在思考着,等到思想明澈时,言语便像我们呼吸的空气,不知不觉地自然地表达出来。
温斯顿·邱吉尔也是很辛苦地才学到这一课的。年轻时,邱吉尔也要写讲稿、背讲稿。直到有一天,他在英国国会上背诵他的讲稿的时候,思路突然中断,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尴尬极了,同时也感到了羞辱。他把上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可是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脸却变成了猪肝色。他颓然坐下,从那以后,邱吉尔再也不背讲稿了。
逐字逐句地背诵讲稿,在面对听众时就很容易遗忘,即使没忘,讲起来也会显得十分机械化。因为它不是演讲者发自内心的言辞,而只是出于记忆的应付。在一般情况下,我们私下与人交谈时,总是一心想着要说的事,并把它直接说出来,并未特别去留心词句。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现在也就没有改的必要了。很多人把讲稿扔进纸篓去以后,不是反而讲得更生动、更有效果吗?这样做,也许会遗忘了某几点,说起来有些散漫,但是最重要的是它会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美国总统林肯曾这样说过:“我不喜欢听刀削式的、枯燥无味的讲演。当我听人讲演时,我喜欢看他表现得像在跟蜜蜂搏斗似的。”这就是自在、随意而又激昂起伏的演讲。在背诵、记忆演讲稿时,这种效果是绝不会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