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克里斯蒂·鲍威斯孙开元译
我的父亲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我从不记得小的时候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事就让父亲大惊小怪。但不要误会,我知道父亲是爱我们的,只不过他不是那么外向。
他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对我们的爱。
在一个特殊的时刻,他的这种爱真实地表露出来了。
我一直相信父母亲有一个幸福的婚姻,但正当我——四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刚刚要到16岁的时候,这个看法受到了严峻的考验。曾经里出外进和全家一起做家务的父亲渐渐变得冷淡起来。从下班回家到上床睡觉,他几乎不和母亲及我们几个孩子说一句话。父亲和母亲之间关系的紧张显而易见。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母亲叫我们兄妹几个坐下,然后告诉我们,父亲打算离开我们。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将成为单亲家庭的牺牲品。我从没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伤心到了极点。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事不会发生。当知道父亲真的要离去的那一刻,我的脑子彻底麻木了。在父亲临走的前夜,我在房里一直坐到很晚。我祈祷着,哭泣着,而且还给父亲写了一封长信。我告诉他我是多么爱他,将会多么想念他。我为了他而祈祷并希望他能知道这些,无论如何,上帝会爱他,我也会爱他。我告诉他我将永远是他的克里斯蒂,他的“小傻瓜”……在折信纸的时候,我把一张我的照片放了进去,并在照片上写下了永远在我耳边响起的一句话:“谁都能成为父亲,但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好父亲。”
第二天早上,在父亲走之前,我偷偷地跑到他的车子前,把这封信塞进了他的一个皮包里。
两个星期过去了,一直没听到父亲的任何消息。一天下午,我从学校回来,发现妈妈正坐在餐厅的桌子边,她想和我谈谈。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出,她哭过了。妈妈告诉我,父亲来过了,他们谈了很长时间。他们承认彼此之间都有需要并且能够改变的地方——他们的婚姻是值得挽救的。妈妈看着我的眼睛说:“克里斯蒂,你爸说你给他写了一封信,能告诉我你都写了什么吗?”
我发现很难跟妈妈讲那些我说给爸爸的知心话。我支吾了几句,然后耸了耸肩。
妈妈说:“好了,你爸说当他读这封信的时候,他哭了。他看完信后给我打电话,问他能不能过来和我谈一次话。你的信真的让你爸改变了主意。”
几天后,爸爸回来了,这次他不走了。我们从没谈起过那封信,爸爸和我都没有。我常想,那是我和爸爸之间的一个秘密。
我父母亲的婚姻一共持续了36年,直到爸爸53岁时过早去世。在父母最后16年的婚姻生活中,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见到了什么是“完美”的婚姻。他们的爱与日俱增,每当看到他们更加亲密地在一块儿,我都会感到非常幸福和自豪。当父母收到医生的通知,说爸爸心脏的状况正在急剧恶化时,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走回了家。
爸爸去世后,我们整理他的遗物,我低头看着哥哥伸开的手掌,认出那上面是很久以前我写给爸爸的信。信中还夹着我的那张照片。内向的父亲啊,他从来不善于表达他内心的感受。父亲从没表露过对我的爱,他一直把这封对我们父女俩意义重大的信保存着。我坐了下来,泪水开始流淌——在知道我对父亲是多么重要时,那些因为父亲去世而流干的泪水,现在又汩汩而出。
母亲告诉我,父亲一直珍藏着我的这封信和照片。我在家里做了一个小盒子,我叫它“爸爸的盒子”,里面装着很多可以让我回忆起父亲的物品。我常常拿出那张我的照片回忆,回忆着多年前父母复婚时做出的承诺,还有一个父亲和女儿之间的承诺,那是一个深藏在心底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