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知道,母后从小就教导儿臣要做个仁君,明君,不做昏君。”他轻轻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母后别哭,以后儿臣再也不问父皇的事了。”
我感动的将他搂进怀里,“我的乖宝儿,不是你的错,将来有机会娘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轿子缓缓走在安静的小路上,我心绪难平,遥想着那人温文笑脸,苍白容颜,竟然心痛至此!如果不是有君宝在,如果不是有这太后娘娘的身份上,我会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在我的生命里?
他的记忆那么短暂,还没来得及珍藏就已经去了,风流俊雅的外貌成了昨日黄昏的往事,没来由的让人心疼,心疼……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
大理国的聘礼丰厚,遥遥送来北方国度,袁将军府接到旨意也开始筹备嫁妆,待字闺中的紫枫有一种小女儿态,大婚大即,我时常赐下一些丰厚的赏赐,让她妆点成妆,再穿进宫来给我瞧瞧,看着那个素来洒脱的姑娘如今变得这样害羞与端庄,我不禁在心里轻叹,爱情真是一个美好的东西。
只是我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哪!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那里的紫枫,她近来时常入宫,也显得不再拘礼,小脸红扑扑的,笑着将一盒东西奉到我面前,道:“这是我娘的一点心意,听说娘娘素来喜欢玉钗,便从民间搜寻到这套紫玉长簪。”
我看着盒子里静静躺着的那套通透翠紫的玉钗,长长的钗身,玉本身并没太多装饰,钗头是蝴蝶的设计,一套六支,显得贞静而大方。
我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看着她道:“谢谢你母亲的礼物,哀家很喜欢。”
“娘还说要我代她老人家谢谢你呢,如果不是太后娘娘,紫枫哪有福气订下这么好的一门亲,她身子不大好,说过几天亲自进宫来谢恩。”
“不用了,改日一起进宫喝喜酒就好。”我笑着道,命人将礼物收起来。
她回身坐到原来的位置,小心的端起一旁茶杯喝着茶,我看着她兴奋待嫁的模样,笑容有些沉寂,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幸福,但她的身份一定会是尊贵的,不管贤王怎样乱来,我想他应该还不敢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罢?
我安慰着自己往好处想,笑着让她多吃些水果,她笑着,小口小口吃着,天真的模样没有一丝惶恐或担心。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下午时候,送走了紫枫,我转到书房批阅奏折,心情一直不能平静下来,放了折子站起身,走到一旁边的花架上,淡淡的白海棠香味清淡,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显然是有人精心照料过的,我抬头起,刚好看到站在那里的陈仲,他微低着头,显得十分恭敬,“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陈仲,花很漂亮,哀家喜欢。”我看着他道。
他闻言一愣,抬头看我一眼,忙又惶恐的低下,“只要娘娘喜欢就好,奴才会天天都为娘娘采一束白海棠插瓶。”
他的气色明显好多了,人也精神许多,我笑了笑,重新将目光转回到花了,“陈仲,这些花不容易弄到,辛苦你了。”
“没有,奴才先开始找时没有找到,就打算出宫去找,可是后来无意发发现有宫女拿着这个去给摄政王妃送,所以就拦下她问了问,后来……就找到了。”他话说到这里,抬头看了我一眼,若有深意。
我笑着道:“在留芳殿找到的?”
他的眼睛睁得大了些,随后又恢复平静,“娘娘……怎么知道?”
我低头一笑,手指拂过花瓣的时候不小心碰落了一朵花,我连看都不看,转身走到旁边妆镜前坐下,“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让我避而不谈哪?”
他露出一抹微笑,不好意思的道:“娘娘真是神通广大,留芳殿里养着数十株海棠,不同颜色的都有,养在花房里,有嬷嬷精心照看着,太后娘娘疯颠痴傻,却喜欢这白海棠,因着前几天娘娘教训了那时下人,现在她们对太后娘娘还都挺恭顺的,特地养了花来贡娘娘欣赏。”
“那里的嬷嬷现在是谁?”
“叫英姑,是个最聪明的人,今天奴才过去,跟她说明了来意,她一听到是太后娘娘想要花来插瓶,立马就带奴才去了花房。”
“是不是还说以后不用公公亲自来,每日自会有人将最新鲜娇艳的海棠送到广濪宫里来?”我笑着问,抬头看着他。
陈仲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娘娘,这……虽然他们每日都会送花来,可是奴才现在没有在赌了,奴才不敢违抗娘娘的命令。”
“我有说什么吗?……”我冷笑道,脸上笑容突然变得空白,“哀家不喜欢宫里的人堕落。”
“奴才知道。”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两只手不安的放在身侧,看着他惶恐的样子,我叹了口气,“算了,你下去罢。”
闻言,他显得十分吃惊,抬头看了我一眼,默默退下。
我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看着掉落的那朵白海棠上,地上碎落的几片花瓣被风吹得飘飘荡荡,落进角落深处。
他惊讶,无非是因为我没有深究到底。留芳殿的宫人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可靠人选,现在换的英姑,也不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猜到太后娘娘心思?
呵……疯颠的韦太后喜欢白海棠。
一个疯老婆子如今从千秋万代的位子上一落到底,成了留芳殿里等死的可怜女人,我跟她计较什么呢?何必逼人太甚,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也都过去了,她要个可心的人在身边照顾也不是不可。
我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外面发沉的天。
紫枫的婚事被当作国婚来操办,大理国送来的聘礼相当丰厚,而我备的嫁妆自然也不薄,也把袁将军从边塞调回来,趁大婚前的这些日子好好陪陪女儿。
宫里也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我着人将那些聘礼如数送到将军府,又派了陈仲亲自过去传我的懿旨贺喜。
门外传来摄政王到的声音,我抬头理了理鬓发,脸上还挂着笑意。
夏侯君悦穿着黑色的披风从外进来,脱了外衣交给旁宫人,笑着道:“太后娘娘今天看来气色不错。”
“那是当然啦,紫枫这件好亲事还是拖了你的福,回头,哀家会备一份好礼送给侧王妃,谢谢她撮合成这件好事。”
夏侯君悦脸上笑容沉了沉,“不用。”
“不用……”我喃喃着,只顾着高兴还没听清他的话,等明白时,不禁怔愣了,“不用?怎么回事?”
他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声道:“她说了,这不过是互利的事。”
我想了想,不禁笑了,“她得到的利是什么呢?”
“太后娘娘高兴了,我就高兴了,从而,她就高兴了。”他仍旧那副语调,看我的眼神温和而深邃。
我一仰身笑了,不觉讪讪。
可他的脸上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送亲的日子订在几时,我已经吩吩内务府准备最好的仪仗。”
“恩。”我低着头沉吟。
他接着问:“陪嫁的宫女也已经在挑选,都是经过重重选拨上来的,到了那边也会有照应的。”
“恩”我仍旧不哼声,他看我一眼,道:“流烟快要临盆了,前几日太后娘娘送去的稳婆她很满意,让我谢谢太后娘娘。”
“不用谢。”我摇着头道,勉强撑了一抹笑出来,“算算日子,也就这一两天了,到时候还能赶得上一起看着紫枫出门。”
“这种事情,有她出面就好。”他脸上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是指摄政王妃,南靖大将军的二小姐是有名讳的,可他从来不提,提起时也只是她,或那个人。
我笑了笑,不想参与他的家事,转了个话题道:“你有长公主的消息吗?”
乍提长公主,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道:“复国之日,她便同驸马爷一起被贬为庶民了,没有消息,怎么你要找她们吗?”
我想了想道:“不是,只是问问。”
我随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着外头宫女人们穿梭檐下,在准备我送给紫枫姑娘的的私房贺礼,舞云走进来禀道:“太后娘娘,都差不多了,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完了。”
我沉吟着,轻点了下头,“好的,你过去罢,好好扶侍紫枫姑娘。”
夏侯君悦惊奇的道:“怎么你要把舞云拨给紫枫用吗?”
我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摆手让舞云下去后才道:“紫枫这丫头太没算计,大理皇宫也不见得就太平,她身为王妃,将来做了皇后,身边没有人照料怎么行呢?打发舞云跟过去,一方面是帮她挡些是非,另一方面……也算是个线人罢。”
夏侯君悦点点头,慢慢明白过来,道:“那你身边不就少了一个可心的人了吗?不如回头再调一个过来给你用?”
“不用了,有碧珠与陈仲就够了,过几日婉儿也该从城凰庙回来了,七年了,她代替我去寺里为天朝祈福,也该回来了。”
当初天朝局势刚刚稳定下来的时候,我有心要去寺里祈福,但却因为政务繁忙不能抽身,婉儿不顾寺里日子清苦,第一个站出来要求代我去寺里吃斋念佛,祈福,这份真诚与心意让我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