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非弄我过来啊,我可没带钱啊!”李春天撇了撇嘴。梁冰笑了笑:“那天确实是出了点儿是事儿。这么着,多少钱你说,我还你!一口价,我绝不问你要发票。”
蹩脚的笑话,李春天想,顺口带了一句:“十万,谢谢。十万你带了吗?”梁冰掏钱的手一顿,苦笑说:“不是,你怎么把我说的像一土财主啊,土财主才随身带那么多现金。”
“你不是土大款啊?”李春天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梁冰。
“我不土,我半土,半土。”梁冰不住地赔笑道,“这样,你把账号给我,我一会儿让他们给你打过去,行了吧?”
李春天盯着梁冰看了半天,笑了笑:“算我请你了。”看梁冰还想说什么,李春天抬了抬手,“真的,我还从来没在那么高级的地儿请人吃过饭呢!”看着梁冰特别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李春天也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似的,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你不是有事儿找我吗?”
“那个,我今天请你来就是两件事情。第一就是想还你钱。第二呢,就是想跟你说,那个钟晓薇不会再到报社来折腾你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说完梁冰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李春天笑嘻嘻地问:“你怎么安排的啊?你安排她多少钱啊?”
“没多少,你放心吧,她特满意。”看着梁冰亮晶晶的眼睛,李春天突然想起来,从跟他相识到今天,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认识过这个人。只知道他有钱,只知道他得理不让人,还不知道他会对一个陌生人也会这么善良。
“我发现你人心眼儿挺好的。”李春天特真诚地对梁冰说。
梁冰愣了愣,又笑了:“谢谢啊。”
“不过也是,反正你有的是钱。”李春天冲梁冰眨眨眼,“那次吃饭的时候,你问我关于钟晓飞的事儿,我没跟你说的特别清楚。其实我觉得她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精神不太正常?”梁冰疑惑地看着李春天。
“对,真的,你想啊,一女的跟一个男的好过那么一下,人家走了,她找不着人家了,就急了,就跳楼,怎么可能啊!这社会上有多少离了婚的单身母亲,独自带着孩子,还有那未婚先孕的,人都活得好好地。所以我觉得吧,钟小飞有点儿抑郁症吧,可能。”
梁冰没有插话,静静地看着李春天,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然了,我觉得那男的也确实有点儿太狠了,”说到这里,李春天有点儿气愤了,“跟人好了一下,然后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了!我觉得这个太不负责任了吧。”
李春天注意到梁冰脸上的神情有点儿怪怪的,想到自己或许说话也太重了点儿,立马冲梁冰笑笑,说:“不过你不是,你真的挺好的,这么善良。”
没想到李春天会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梁冰愣了一下,喏喏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李春天剜了梁冰一眼,“凭什么你应该啊?你跟她素不相识,你凭什么为为她掏那么多钱啊?这怎么能叫应该的呢!”
梁冰想说什么,顿了一下,又拿着他一贯的那种坏笑冲着李春天说:“我那个意思是说,你现在看看窗户外边,但凡挣过点儿大钱的人,差不多都干过一两件缺德的事儿。所以让他们花花钱、买买单这是应该的。”
李春天不解地看着梁冰,“那你为什么花钱买单啊?你是不是也干过一两件缺德的事儿?不止一两件吧,你说,我不给你登在报上。”
“我是那个差不多以外被差出去的。”梁冰一副“什么眼神儿”的表情看着李春天。李春天不吃这一套,斜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肯定是正好被差在中间的,干过多少缺德事儿!”
梁冰无奈:“行行行,我罪恶滔天,我缺德。就说前两天我不还逃单来着吗!是吧。”
李春天恶狠狠地点点头:“这肯定得算一大件!”梁冰乐呵呵地笑笑:“必须的,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改邪归正,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李春天大笑。
那天的气氛很好,李春天和梁冰聊了很多,甚至还向梁冰聊起了自己的姐姐,李春天觉得她已经把梁冰当做自己真正的朋友了。这让李春天完全忘记了之前和梁冰的不愉快,甚至李春天觉得梁冰看起来的“十恶不赦”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柔软温暖的内心。
想到梁冰作为一个陌生人都在竭力为钟小飞做身后事,李春天觉得自己也应该去看看她。趁下午没事儿,李春天生拖死拽的把刘青青拉上去了趟墓地。
一路上,李春天玩命的给刘青青灌输自己觉得如何如何对不起钟小飞,梁冰又是如何如何表现得善良又伟大。刘青青一直冷眼旁观,摆明了不想搭理她。
到了墓地,远远看着钟小飞的墓前站着一个人,背影很眼熟。又走进几步,那人转过身来,竟然是梁冰!看着梁冰站在钟小飞的墓前,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李春天心里有种感觉在发酵,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觉得很难受。
梁冰抬头也看见李春天和刘青青,一下子变得很慌乱,随即就冷静下来,直直地看着李春天说:“其实,我就是钟小飞故事里边说的那人。”
“怎么回事啊?”刘青青惊讶地看着梁冰,又看看骤然变得冷漠的李春天。
李春天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刘青青赶紧在后边儿跟上:“老二,你别走啊!”
梁冰稍微顿了顿,几步跟上来,拉住李春天的胳膊:“你听我跟你说李春天,我觉得这件事情我有必要再跟你重新解释一遍。”李春天冷冷地盯着梁冰:“我觉得你没有任何必要跟我解释。”看着梁冰越来越黯淡的眼神,李春天冷笑一声,“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挺有同情心,现在我才发现,你连那点可怜的人性,也是借来的,钟小飞为你这种人死,真不值得,虚伪!”
甩开梁冰的手,李春天拉着刘青青发狂似的往山下跑。
回去的时候是刘青青开的车,李春天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脑子就像坏掉了一样,一直在重复播放刚刚梁冰说的话:“我就是钟小飞故事里边说的那人!”
一想到这,李春天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就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自己竟然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喝咖啡,还称赞他是好人!李春天发誓再也不要见到他,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下车的时候,刘青青特想问问李春天怎么回事,李春天安慰地冲她笑了笑,让她放心,自己慢慢走上楼。李春天现在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做。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做,一闭眼就忘了刚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才躺下没一会儿,李春天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砸门,还有人在叫自己。
李春天从床上坐起来,这下听清楚了,是刘青青在喊:“老二!”
“来了来了。”李春天赶紧跑过去给她开门。门口除了刘青青,还有梁冰——喝醉了的梁冰。“你怎么把他给弄我们家来了?”李春天皱起眉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刘青青扶着梁冰几乎是栽进了门。
刘青青一只胳膊撑着墙,喘着粗气招呼李春天:“你快帮帮我,齁沉了!”
李春天慌忙架住梁冰,和刘青青一起把他拖进沙发里。
“谁把他弄过来的?”李春天气急败坏地指着梁冰。“他酒喝多了给我打电话,死活非要上你们家来。”刘青青从饮水机接了杯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你是我朋友不是啊!你怎么不把他弄你们家去啊?”见刘青青还没缓过劲儿来,李春天弯下腰,冲梁冰喊道:“梁冰,梁冰,请你出去!这是我们家,你来干嘛啊?”
梁冰一身的酒气扑鼻而来,这让李春天特别烦躁:“你把他弄走,讨厌!”
刘青青在梁冰旁边坐下,看了他一眼:“你看他喝多了,那么可怜,你就别说了。”李春天大怒,“什么挺可怜?说说就行了,凭什么我可怜他!我跟他没什么可说的!”
李春天拔高的声音好像惊醒了梁冰,他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你说什么呢?”
“梁冰,我是李春天,你现在在我们家呢,请你出去好吗?”李春天耐着性子问道。还没等李春天继续说下去,烂醉的梁冰作势要吐,吓了李春天一大跳,赶紧和刘青青把他架起来把厕所拖,刚到洗手池面前,梁冰全吐了出来,一瞬间,酸臭刺鼻!
李春天干脆把梁冰扔地上,怒气冲冲地对刘青青说:“我告诉你刘青青,你是我朋友,哪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呀!”扭头又冲趴地上的梁冰嚷道:“我告诉你,必须得把池子给我弄干净喽,给我舔干净!真恶心!”
没想到李春天一说,梁冰晃晃悠悠爬了起来,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脱衣服。“你怎么还脱衣服啊!我告诉你梁冰,这是我的家!请你走好吗?”李春天恶狠狠地冲梁冰吼。
刘青青看梁冰晃悠的厉害,赶紧搀了一把:“要不咱们走吧?”
梁冰在沙发上坐下,拿着刘青青喝剩的水猛灌了一杯:“我坐会儿,我找她有话。”
“你跟我有什么话啊?”李春天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我没有任何话跟你说。我告诉你梁冰,我跟你没有任何可说的……”
“今天你在墓地里边儿,为什么对我那么说话!你凭什么那么对我说话!”
“我愿意怎么说怎么说话,嘴长在我脸上!”李春天气的浑身哆嗦。
“好好说吧。”刘青青在旁边赶紧打圆场。
“我跟他没有任何可说的!”李春天已经气疯了,“我告诉你梁冰,就你这种男人我见多了,乱搞女人之后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
“是吗?”梁冰也开始恼怒起来,“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我也见多了!你就是盼着别人犯错,然后你好在旁边指手划脚、指指点点,然后把自己弄得特别崇高,特别伟大似的,好像你们特别有责任感,特别有责任心似的,其实你有责任心吗?你没有责任心!对了,你有责任的,钟小飞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对不对?如果你接了电话去跟她谈一谈,好好到那儿跟她聊一聊,你安慰安慰她,她就不会跳楼!所以钟小飞的死你是有责任的,责任全在你身上!”
“滚。”李春天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连这个滚字都充满了颤音,“滚出去!”
“我当然会滚,”梁冰冲李春天特鄙视地笑了笑,“但是我告诉你,在我滚之前,我一定要把这个责任跟你说清楚!这个责任就在你,全在你!你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
话还没说完,梁冰已经把面前的茶几掀翻了,接着他走到书架那边,把整个书架划拉到地上……李春天和刘青青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这个男人竟然跑到自己家撒野!
“老二。”刘青青迟疑地喊了李春天一声。李春天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愤怒过,她一把推开刘青青,“滚,带上梁冰,一起滚出去!”
刘青青迟疑了一下,转身费力地拖着还在气喘吁吁的梁冰走到门口。李春天站在刘青青身后,“青青,梁冰醒了你告诉他,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他。”
砰的一声,李春天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