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李春天早早就到了办公室,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昨晚收拾了大半天,家里才归了原位,破损的就扔了垃圾桶,不过就是才买不久的那台背投电视,李春天想起来就怒,那么大一条口子趴在电视上,看得她心头抽抽的疼。
做完活儿快中午了,李春天没有力气去吃饭,就跟小沈他们说自己在减肥。
坐在办公室里,听到门外吵吵的厉害,好奇地趴在门上看了看,原来是小姚跟李继伟打起来了,这两人,打架都打到单位来了,真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李春天又坐了回去,她并不打算去管这些破事儿,先不说自己曾经还打算跟李继伟告白,就说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外人也不好瞎掺和。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又响了,李春天瞟了一眼,陌生号码。
“喂,谁呀?”李春天的声音懒洋洋的。
“您是李春天女士吗?”是那种公式化的声音,礼貌却遥远,“你在我们这儿订的家具我们什么时候送到?”
李春天觉得莫名其妙:“我没订过,你打错了吧?”
“全套真皮沙发,还有配套的茶几跟书架,货款已付清,还是加急件,说今天必须送到。”
李春天心想,应该是梁冰吧,想到他,李春天的口气不受控制的坏起来,“你打错了,我没订过,好吗?谢谢。再见。”
没等对方说话,李春天麻利地挂了电话。
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你是李春天小姐吗?”
“是。”
“你在我们这儿订的四十七英寸的液晶电视,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
李春天无可奈何地说:“我没订过,你打错了,谢谢。”啪地一声挂了电话,李春天现在有些怒了,梁冰昨天来闹了一通不够,还要让这些人来闹一通!
但接下来,李春天无论如何也干不下去活儿了,实在撑不住了,请个假赶紧溜回家里去,刚把车开进小区,手机就响了,李春天拿起来一看,是梁冰,直接挂断。
梁冰毫不气馁,一直打,李春天直接抠了电池。
刚得意了没半分钟,李春天听到有人在敲车窗,愤怒地瞪着车外那人,梁冰。
“李春天同志,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可是真心实意赔偿你的损失!”这会儿梁冰清醒了,可李春天还记得昨天他在自己家撒泼的样子,所以口气非常不好:“你自己留着用吧。”
“昨天晚上我发脾气把你电视给你弄坏了,今天我给你买了一个市面上最新款的彩电。大伙儿都等了好几个小时了,人家还要搬下一家呢。外面风也挺大的……”没等梁冰说完,李春天特不耐烦地说:“梁冰,我自己能换,我知道你挺有钱,但是我也不会占你便宜的!”
“这不是占人便宜!你知道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从小我就学得特好,损坏东西就是要赔偿。再说了,和女人在一块儿相处,我觉得不会让女人吃亏,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梁冰一脸的真诚。
李春天冷哼了一声:“是吗?你也没让钟小飞吃亏吧?”
梁冰听李春天这话愣了愣,并没在意:“李小辫儿,其实啊你心里想着什么我特清楚。这样,咱们先让工人把彩电给你搬进去,然后我们两人找一个清静点儿的地方好好跟你聊聊我跟钟小飞之间的事情。”
“对不起我没时间,而且我也没兴趣听你讲你那些风流韵事。”李春天冲梁冰特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就要走。梁冰拉住李春天胳膊,“你等会儿。”
李春天甩开梁冰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凡事都有三个方面的,你的一面,我的一面以及事实真相的一面。这里面没有人撒谎,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看李春天又要走,梁冰急急地开口:“这件事是你们报社报道出来的,你又是责任编辑,所以我作为当事人,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你觉得可以吗?”
看着梁冰焦虑的眼睛,李春天觉得她没法不答应。
“我那公司在一夜之间没了,消失了,你知道我的公司怎么消失的吗?”
梁冰扯着嘴角生硬地笑了笑:“我那个老婆,当然现在说是前妻了,和我的副总两个人卷上我所有的钱消失了,去了日本。结果,一夜之间我成了穷光蛋,我是穷光蛋了还好,我还欠好几百万的账!你知道在那个年代,那几百万是什么概念!”顿了顿,梁冰接着说。
“跟钟小飞那天晚上的事儿,在我的记忆力非常的模糊了,我只记得第二天早晨一醒过来,公司没了,我就去了深圳。你知道当时啊,千头万绪,特别得混乱,我不可能顾得上钟小飞!也就是这几年,公司好了,我就把公司从深圳挪回了北京。”
听完梁冰说这一大堆话的时候,李春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知道梁冰没有说谎,她看得出来,梁冰很痛苦,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梁冰还是不能释怀。而钟小飞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牺牲品,即使梁冰有错,他也不应该为她的死负责。
“那,你后来又见过她吗?”看着梁冰疑惑地看着自己,李春天补充道:“你前妻。”
“没有,她带着我儿子去了日本,再也没有回来。”
“你儿子多大了?现在。”
“七岁……”
梁冰讲完了他自己的故事就走了,李春天招呼工人把电视搬上了楼,安装好已经很晚了。
破了相的电视放在角落里,李春天没让搬走,蹲在地上看着趴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一条口子,李春天突然觉得特别难受——可能梁冰真的是个好人,只是经历太多了,冷漠太久了。
张一男一般不会来报社,一是不爱动弹,二是艺术家的那点儿小清高,觉得报社这地儿,挂着文化单位的牌子,却是惦记着家长里短的俗事儿。今天刘青青非要让他到报社来一趟,还说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张一男这才不情不愿地赶过来。
刘青青一看见张一男走进门,赶紧招呼他坐下,特兴奋地拿出一件帽衫递给他:“商场促销,你摸摸,这质量特好。”“这什么啊这就啊,还帽衫!我跟你说老帽儿才穿这玩意儿呢!”张一男特不给面子的把帽衫扔回刘青青手里。
“什么呀!你现在好歹也是艺术家了,穿这个怎么了!多时尚,多流行啊!”
“你看我这胡子拉碴的,穿一帽衫,这什么呀这是!我跟你说,我最烦这种衣服。”
不想再听刘青青啰嗦,张一男接着说:“你就为这衣裳给我叫来?”
刘青青放下帽衫,从后边搂着张一男的脖子,特温柔地说:“一男,我今天跟朋友打听了一下,说你现在的画的市场价值至少值六十万!所以你千万别私下卖给你朋友,听没听到?”见张一男不吭声,刘青青摇了摇他,“听到了没有?”
张一男不耐烦的把刘青青的手从脖子上扒下来,转身瞪着她说:“跟人说好了,不能返回啊,人明天过来拿来了。”
刘青青急了:“你就说我不同意,你全赖我身上得了!”
“说你不同意就不能卖!这话我说得出口吗?”为了女人丢面子,张一男做不到。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就说我不同意!”
“不是,什么叫都得你同意啊,你知道‘夫’字儿怎么写么,比‘天’还高一截呢,我是你男人,知道不?那是我的画,我就十万块钱给他,我愿意!”张一男怒气冲冲地吼起来。
刘青青瞪着眼睛:“我还告诉你,这幅画我不同意就是不许卖!”张一男撇了刘青青一眼,“我还真个你说,我的事儿你不能什么都掺和,知道吗,大清国最后为什么灭了?就因为女人跟着瞎掺和,瞎搅和,最后全乱了套了!”张一男说完,转身就走出门去。
“我还告诉你,这事儿我还管定了!我不同意他就是不能卖!”刘青青冲张一男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吼。女人的叨叨和呻吟一样,都让男人无力招架,这话说得张一男深有感触。
张一男从刘青青她们广告部出来,扭头冲李春天她们办公室奔去,砰的一声推开办公室门,吓了李春天一大跳,“你怎么来了?”屁股刚挨着椅子坐下,张一男就叫喊起来,“我跟你说,你别劝我,千万别劝我,我这回肯定跟她离婚,真的!没法过在一块!”
“跟谁啊?跟青青?”
张一男压根没理李春天的问题,自己说自己的,“我这跟这儿给她写离婚协议书,拿笔过来!”李春天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你跟人家结了吗?你就跟人家离。你们这顶多就算一拍两散知道吗?你压根就没跟人家结婚!”
“不是我结婚戒指买好几个了,然后民政局也去了。”
“去了吗?”
“去了。”
“登了吗?”
“登……登……”张一男愣了好一会儿,“我想起来了,上次去民政局我身份证过期了,没登成!”张一男像突然被谁踩到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嚷嚷:“你等着啊,我回去就跟她掰了!”
张一男刚一离开,小沈他们几个呼啦就围上来了,李春天看着他们窥探隐私的贼光,愣了一下,忙着撇清说:“刘青青她老公,刘青青她老公,跟我没关系啊!”
说曹操,曹操到。张一男前脚刚走,刘青青后脚就踩了进来。小沈他们倒很有默契,立马呼啦又散开了,不过耳朵都支着。
“不过了,你甭劝我了,”刘青青气呼呼地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一天也跟他过不下去了。”
“你不会是也想跟他离婚吧?”李春天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