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生活里还是在写作中,回溯,几乎是一种本能。而且,我现在能够完全确定,这亦是人生中廖廖几桩富有深长意味的事情之一。当然,这仅就我个人而言。孔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绝没有说过“己所欲,施于人”。活到四十岁,总算弄明白了不管动机多么纯正,个人的认知和趣味切勿强加于人——人类所经历的诸多痛苦皆因这“加”和“被加”而生。
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像一条河流。越往上河中光景越清楚,有时竟达到纤毫毕现的境地;越接近现在,反而因湍急而叠加、糅合在一起,不甚分明。在这不甚分明中亦可展开写作,只要感受力足够精微,达到类似传统武术中“闭目听劲”的程度,就有可能在暗黑中铸造奇境;而睁开眼睛,静看舒缓、清晰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从笔底汩汩流出,对我而言,亦是一种莫大享受。
集中有篇《幼兽》,是我格外珍爱的作品,索性在后面添加一字,缀成书名,亦觉与他篇无违。幼兽一切举止,其善恶难以判定。而诸篇所描绘的街巷、工厂乃至学校,借人物本身所感,亦散发着丛林的野性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