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少年们讨论着“天之裂缝”的真相时,一尾漂亮的美人鱼,轻轻摇摆着纤细的腰肢,从正门游了进来。跨入殿堂的那一刻,她的鱼尾变成了双脚,站立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只见她拨弄了一下潮湿的长发,略略大方地走向众人,展露出柔美的微笑来:
“诸位,我是无垠海国的外交负责人,海伦。”
“你好,我是卡美拉魔法学院的负责人,冰系魔法导师萨莉露。”
萨莉露走上前,与海伦轻轻握手。紫眸御姐魔法师与袅袅婷婷的人鱼小姐,两位美女的相遇,让周围的水晶珍宝都黯然失色。海伦微微扬起唇角,展露出充满魅力又带着危险气息的笑容:
“阁下,您似乎漏说了一个字。是卡美拉魔法学院的‘前’负责人吧?”
海伦特地加重了“前”这个字的读音。这句话让萨莉露大惊失色,也让卓燃、雷克斯和拉穆尔摸上了武器,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不过,萨莉露的惊讶也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她收回了礼节性握手的动作,转而抱起胳膊,毫不畏惧地浅浅一笑:“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消息,咱们也不必拐弯抹角了。不错,我们是卡美拉的通缉犯,但个中原因极其复杂。您是打算现在就听一下我们的解释说明,还是准备打输了之后被迫听呢?”
萨莉露的笑容很惊艳,但更令卓燃惊艳的是这答案唯一的选择题:现在就听,或者是被揍一顿不得不听。这嚣张的问法让少年竖起大拇指点了“赞”,他凑向江君,小声地说:“我就说吧,萨莉露是越来越暴力了。”
这次换作海伦惊讶了,但同样没有持续太久,她笑着回答:“想不到各位身处无垠海国,在被海水和鲛人包围的状况下,还能有如此勇气。我是该赞扬各位的骁勇,还是遗憾各位的无知?”
“骁勇也好,无知也罢,凭咱们的本事,临死总能拖几个垫背的。就看你想不想当这个垫背的了。”萨莉露满不在乎地说。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海伦眯起了青石玉一般的细长眼眸。片刻之后,她平静地说:“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当说客绝非萨莉露的特长。江君上前一步,向海伦解释道:“您好。既然您已经知道萨莉露被通缉的事情,那您大概也得到了我们‘勾结海盗’的消息了吧?但您不知道的是,雷克斯和拉穆尔曾是扞海舰队的将领和副官,他们会成为海盗并来到这里,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米雅。她是雷克斯的独生女,在海难中被鲛人带走,从此杳无音讯。”
“这不可能。”海伦坚决地否定,“有些鲛人的确会招待相熟的朋友,但一般都是商会的海员,是来到无垠海国参观游览的,而且必须提前一个月申请。况且,所有来到海国的卡美拉人,都会在我这里进行登记,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位叫做米雅的女士。”
她的话让雷克斯激动得握紧了拳头:“不!有人看得很清楚,是鲛人带走了她。米雅一定在这里!”
“海伦,能不能拜托你再查一查?”江君急切地说,“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时间有点久,您会不会是忘了?”
海伦一怔:“十五年前?”
江君点头:“就是天之裂缝出现,天怪入侵的那一天,不知道无垠海国有没有受到影响。”
“……”听见江君的话,海伦的眼中闪过惊诧的光芒。她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她?”
雷克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瞪圆双目,又急又怒:“你知道米雅在哪里?”
海伦毫不畏惧,正色地说:“我只是有个猜测。但很遗憾的是,这事关重大,在我查证并确认之前,不能透露给你任何信息。各位可以在思谒之间休憩等候,一旦有确切的消息,我会立刻通知各位。”
“你当我们傻啊?”卓燃撇了撇嘴,“啧”了一声,“咱们现在就靠你做人质呢,我们把你放跑了,然后等卫兵来把我们一网打尽?”
面对少年的质疑,海伦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真要对付各位,只要撤销思谒之间的魔法,让海水灌入,想必几位就插翅难飞了吧?我在了解到各位是通缉犯的情况下,仍然没有采取这么极端的措施,是因为我明白进入海国绝非易事,尤其是在神泪岛被天怪与海怪占据的情况下。诸位来到这里,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海国,说明各位有过人的本事,也有非常执着的信念。所以我决定与各位见面,而不是直接将你们溺毙。”
海伦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关于米雅的事情,我心中有五分把握。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不能透露分毫。正如我先前承诺的那样,我会尽早给各位一个答复。”
这个说法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拉穆尔伸出左臂,拉住了雷克斯,缓声道:“冷静。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你……说得对……”雷克斯微微叹息。这位战士的面容上,留下了岁月沧桑的痕迹。海伦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她那仿若青玉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
江君打破了沉默:“海伦,我们来到无垠海国,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我们想借用溯流纹章,追查天之裂缝的真相。”
紧接着,他将十五年前法斯受黑衣人唆使打开“天之裂缝”的经过,简要地讲给对方听:“……但这只是卓燃用游龙剑读出的法斯的记忆,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偏差。具体的情况我们想利用溯流纹章进行印证,以便查出幕后黑手。另外我们可以确定,出现在神泪岛上的应龙、蛊雕和沙蠕,都不是十五年前的天怪,而是最近出现的。我们想用溯流纹章进行定位,确认应龙它们进入卡西拉大陆的空间裂缝的确切位置。”
听了江君的解释,海伦的表情变得凝重:“你们所说的空间裂缝确实存在,就在距离海国不远的力诺海沟里。这一个月来,除了占领神泪岛的魔兽,还有很多怪物源源不断地出现,威胁着海国民众的安全。为此,吾王艾隆已率领军队前往镇压,并试图封印魔物裂隙。”
说着,海伦右手轻点太阳穴,思索了半分钟,然后抬眼望向众人:“我希望各位能够前往力诺海沟,助吾王一臂之力。”
“嘿,”卓燃歪了下嘴角不屑地说,“让你帮忙找个人你不干,还特嚣张地说要把我们淹死。现在倒好,又求我们做打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面对卓燃的挑衅,海伦平静地说道:“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第一,溯流纹章是海国秘宝,不会轻易借出,更不可能借给盟国的通缉犯。除非诸位前往力诺海沟,帮助海国对抗魔兽。届时各位就是我海国的勇士,借用溯流纹章也就不成问题了。第二,关于米雅的下落,吾王艾隆……他会给你们一个答案。”
“好!只要能找到米雅,要战便战!”一听到女儿的名字,雷克斯不假思索,满口答应,“老子纵横瀚海几十年,从没怕过什么海怪!”
海伦的话的确极有说服力。卓燃与江君对望一眼之后,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海伦轻轻一笑,似乎对他们的选择毫不意外。她摊开右手掌,掌中有五只闪耀着冰蓝光芒的水晶手环:“这是我们无垠海国接待贵宾的宝贝。只要戴上这个手环,各位就能在海中畅行无阻,不受氧气缺乏的困扰。”
卓燃等人一人拿了一只手环戴上。至于嘲风,因为小黄鸡体型的关系,江君把避水珠系在了它的爪子上。见众人准备妥当,海伦又指出了力诺海沟的位置所在。几人跨出思谒之间,穿过结界,步入了漫无边际的海水之中。
作为冰系魔法师,萨莉露与水极有缘分。她就像是美人鱼一样,摆动腰肢,以优雅的蝶泳姿势游了出去。雷克斯和拉穆尔来自海军,自然也是水性极佳。至于两位少年,卓燃靠着自创的狗刨式,竟然游得还满快。而不识水性的江君则像是被丢进浴缸里的小猫一样,手忙脚乱,极度狼狈,好在他戴着鲛人的魔法手环,没有溺毙的危险。
“哈哈哈,你不是学霸吗?有本事连游泳一起霸啊!”卓燃毫不客气地嘲笑自己的同学,但说归说,他还是探出手去,抓住了江君的胳膊,带着同伴一齐向水晶宫殿的北面游去。
目标——被鲛人称作魔兽裂隙的力诺海沟,全速进发!
幽暗的深海中,横亘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在那狭长的深渊中,时不时地冒出滚滚气泡,紧接着,一团黑色的物体从裂隙中漂浮而出,很快它便猛地展开身子,九个脑袋同时扬起,九张大嘴同时咧开,向周遭发出怒吼与咆哮。它的模样狰狞恐怖,十八双眼瞳都闪烁着嗜血的红光,血盆大口中龇开了可以咬断人骨的尖牙。
卓燃他们赶到力诺海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怪物从深渊裂隙中浮出,并向周围发动攻击。可只听“砰”的一声,那九只可怖的头颅,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玻璃,再也不能向外移动半步。它愤怒地嘶吼着,脸孔撞在无形的墙壁上,撞出扭曲而可笑的造型。
波光荡漾,四周水域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海沟周围守着上百名鲛人士兵,既有手持三叉戟的战士,也有手持法杖的魔法师。由二十四名魔法师吟唱着咒语,组成的法阵拉开了一道无形的结界,封锁了魔兽裂隙所在的海域。
“怒涛术!”
站在队伍前方的那名鲛人举起了手中的圣剑,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他的五官俊朗坚毅,皮肤泛着微微的青色,腹肌紧致而发达。他的存在,就像是雕刻家精心雕琢而成。他没有穿戴华贵的盔甲,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只不过在脖颈上戴着一根细细的金链子。但他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就令他区别于其他鲛人,显得出类拔萃。
伴随着他的咒语,结界的内部忽然掀起了一片漩涡。海水剧烈地翻涌着,水之利刃翻腾旋转,像是要将所有阻挡之物一并吞没。那九头怪兽被怒涛卷住,无论它如何挣扎,如何怒吼,终究是被湮没在浪涛里,再无声息。
“嘘——”卓燃吹了声口哨,“这人很牛叉,看来根本轮不到咱们出手。”
听出他语气中遗憾的味道,江君微笑着揶揄同学:“听上去很不甘心嘛!是不是因为鲛人的守卫十分完备,就没你显摆的机会了?”
卓燃刚想反驳,身侧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只见雷克斯极快地冲向鲛人的首领。他双目圆瞪,咬牙切齿地大骂:“混蛋!”
雷克斯还没有接触到那为首的鲛人,周遭的卫兵就冲了上来,横起三叉戟拦下了他:“停下!你是什么人?为何冒犯吾王?”
原来那手持圣剑的男鲛人,就是无垠海国的国君艾隆。他虽然察觉到了这边的骚动,但也只是冷眼一瞥,便继续投入了战斗。在他的怒涛术下,从海沟裂隙中浮出的怪物,被海浪绞碎,化为了水中的泡沫。
“可恶!”雷克斯大骂道。就在他掏出短叉,试图与鲛人卫兵开打的时候,拉穆尔从后方赶上,拉住了长官的手臂:“雷克斯,你冷静一下!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等裂隙被封印以后,有的是时间。”
雷克斯双目通红,狠狠地瞪着艾隆王,默默地咬紧了牙关。雷克斯反常的表现以及拉穆尔的劝阻,令卓燃和江君等人异常疑惑。少年不解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艾隆王跟你们有仇?”
“不,”拉穆尔缓缓摇了摇头,然后瞥向那神一般俊朗的鲛人之王,目光锁定在他的脖颈上,“那条链子是雷克斯家族独有的,米雅也有一条。”
少年们恍然大悟,难怪海伦让他们来这里,看来鲛人王的确知道米雅的下落。卓燃拍了拍雷克斯的肩膀:“老头子,拉穆尔说得对,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咱们好好表现,让这个艾什么隆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还怕他不从实交代?”
此时在另一边的战场上,裂隙中的情况逐渐恶化,越来越多的怪物涌出深渊。对书籍过目不忘的江君,很快就认出了它们的名字:九婴、赢鱼、钩蛇……这些《山海经》中提到的异兽,像受到了什么人的操控一样,猛烈地撞向鲛人的结界。随着它们不断地撞击,那本该无形的屏障闪现出隐隐的幽蓝光点,甚至可以看见上面细碎的裂痕。
“法阵,增幅。”
艾隆做出指示,十二名魔法师投入法阵,企图维持结界的稳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萨莉露皱起眉头,冷静地分析形势,“当年卡美拉的天之裂缝,大祭司安德烈鲁率领超过百名魔法师,耗费了全部法力才封印成功。以目前鲛人的阵容,远远不够。”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说法,当九婴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九道气浪,钩蛇摇摆长尾撞击着结界的屏障时,护壁上裂开了蛛网一般的裂纹,并且不断地向外扩大。艾隆王面色一沉,右手持圣剑,左手掌中蕴出冰蓝色的光点,掷向结界:
“暴雪冰封!狂冰箭术!”
冰蓝之光直击在护壁外凝成了厚厚的冰层,加固了结界封印的力量。与此同时,结界的内部,海水中突然凝结出无数冰凌,那尖锐的冰之箭矢,像是狂风暴雨一样在护壁内穿梭。避无可避的怪物们,顷刻间就被捅成了筛子,无力地坠回了黑暗的深渊。
“好厉害!竟然能同时施展两种魔法,”江君瞠目结舌,惊叹道,“就连并列为‘卡美拉第一魔法师’的萨莉露和法斯都做不到吧?”
萨莉露用她紫水晶一般璀璨的双眸,瞥了江君一眼,不悦地说:“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到。”
言下之意,她绝对会完成双术瞬发赶超艾隆王了。绝不认输的美女魔法师,在发出豪言壮语的同时,也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毫不示弱地发出一道狂冰箭术。冰箭急速穿行,在结界内交织成一道箭之网,将试图穿过封锁的魔物,全部给扎成了刺猬。
突然加入的助力引来艾隆王的注意,他冷冷地望来一眼。察觉到他的视线,萨莉露挺起胸膛,挑了挑眉,送上了一个挑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