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爷爷被自行车撞了一下,送到医院一查:股骨颈骨折,考虑到爷爷已经快入耄耋之年,开刀有太多的风险,医生建议保守治疗,于是爷爷天天躺在病床上静养。这可急坏了奶奶,每天一早,奶奶就起来给爷爷熬粥,熬好之后还颤巍巍地送到医院去(好在医院离家不远),去了医院之后怎么也劝不回来,家人拦也拦不住。为了不耽误工作,大家伙轮流值班陪护爷爷,本来倒也相安无事,可奶奶这么一来,父亲扛不住了,老人家也是近八十的人了,整天这么在医院里转来转去,万一……可怎么向外地的伯父交代?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做奶奶的思想工作。反应最大的要数爷爷了,他坚决要求奶奶回家,劝说无效之后干脆使出了杀手锏,奶奶精心熬制的稀饭他总找各种理由推托不吃,奶奶陪在旁边,爷爷对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让人佩服的是奶奶居然不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笃定得很。倒是爷爷沉不住气,一会吵着要出院,一会儿骂父亲,怎么当的儿子连奶奶都管不住。我也使出十几年做护士的全部本领,连哄带劝,都不奏效。几天下来,大家都没辙了,只有爷爷一人依旧骂骂咧咧,那阵势似乎不把奶奶骂回去,他是决不罢休的。真是难为了父亲,每天由得爷爷批评,还要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同情归同情,大家既想不出什么高招来制止爷爷的骂,又没有什么办法来劝说奶奶,只好过一天算一天,一直到伯父从外地赶来。
奇迹就在伯父赶来的当天出现了。那天傍晚赶到病房接班,发现爷爷破天荒地在享用奶奶煮的稀饭,一边吃一边还不断地说:“家里熬的稀饭,比医院的要浓一些。”奶奶则在一旁忙碌,舀稀饭,递纸巾,抹桌子,好一幕温馨的夕阳红呵!我不禁好奇:大伯到底用的什么调和油,使爷爷的态度居然在一天之内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大伯买水果回来,我赶紧迎上去:“大伯你怎么说服爷爷的?怎么让爷爷不骂人的?太神了!”
大伯轻松地回答,他一句话就把爷爷说服了,这句话很简单,大伯说:
“爹,娘在家里没人说话,在医院里有你陪她,她精神好多了。”
环境永远不会十全十美,消极的人受环境控制,积极的人却控制环境。
——格言
都是呼吸惹的祸冰暑
护士节那天,早交班结束,大家就知道今天一定会忙得够呛。住院总医生在后面热情地追问“中午请你们吃什么?”也没人好好搭理他,搞得他很是失望。大家都如同银河系的行星般,以护士站为太阳,绕来转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疾步走进1号房间,1床的老王胆囊切除术后第一天,开始评估。
“护士小姐,我的盐水滴得很慢了,帮我看一下。”老王看起来精神不错。
“还在滴,就是稍微慢一点,待会有护士来打针的时候一起看一下好了,你感觉怎么样,下床过了吗?”抬表看了一下时间,估计同事马上就会来输液,想到我得把评估做完,赶快直入评估的主题。
“哦,会不会堵牢啊,我的手痛。”老王还是关注他的手。
顺手挤压了一下,有回血涌上输液皮管。“没堵牢,你稍等一下。”我继续提问:“你下床过了吗?现在疼痛怎样?自己觉得有几分啊(一种疼痛评估的方法:不痛为0分,剧烈疼痛为10分,让患者自己说出疼痛的分数)?”
“你先看看吧,万一(皮管)堵牢了,止痛泵的药水进不去,我不是要痛死了!”老王坚持他的想法。
“我看过了,没堵牢呀,马上就来挂盐水了,待会让她们给你冲管冲一下好了。你先说说你怎么样,疼痛有几分?”顺手看了一下表,估计同事马上就会来挂盐水,我一边耐着性子解释,一边想,这老王还真固执。
“我的问题就是你马上给我处理盐水的问题,你这人什么态度,我的盐水都滴得这么慢了,你老是让我等等等?”猛然一下,老王发火了。
陪在一旁的家属连声打圆场,正巧同事推着治疗车进来,我和同事说:
“你给他先挂吧,他急死了!我等下再来评估好了。”说完,我悻悻然退出了1号房间。只听到老王在对着家属说:“你们不要劝我,这种护士,什么态度!
什么服务!”
紧接着的忙碌中,我都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委屈,真是一事不,诸事不顺,久等检查的病人,忙碌的调配部工人,被呼叫上来的值班医生,似乎都没有像平时那样通情达理,而我似乎在一天之间丧失了所有的交流能力、控制能力和协调能力。等下班换好衣服,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
到家后我忍不住把同学约出来,同学是从事心理教育的,一见面,我就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讲了一遍。她和我分享了一个“哄睡觉”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夫妇俩轮流哄女儿睡觉,但每个人所花的时间不同。
妈妈哄女儿睡觉,轻轻地拍孩子,可女儿不断地要说话,妈妈看看手表,告诉她:“你看,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会起不来的。快睡,不说话了。”
妈妈在一旁继续拍,小孩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开口:“妈——妈——”
“又怎么了,不说了,快睡了,真的太晚了。”
“妈妈,我想喝水可以吗?”
“咳,你看你这个人,睡觉前叫你喝,你不喝,现在躺下了,又要喝,真是!”
妈妈一边说,一边起床倒水。女儿喝水,躺下,妈妈继续哄,Once again。
爸爸哄女儿睡觉,也是轻轻地拍,女儿要说话,爸爸饶有兴趣地参与,只是自己有意识地放慢语速,跟着女儿的话题游走,拍的节奏也愈来愈缓。慢慢地,女儿睡了。
同学没有说究竟爸爸和妈妈哪个哄得快,但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妈妈说的句句在理,但就是不奏效,甚至反其道而行之,而爸爸似乎很轻松地就搞定了,过程很愉快。不用同学挑明,我觉得故事里的妈妈就是我的Copy,想来有些失落,也有些委屈。
同学笑笑说:“如果想让孩子安静地入睡,你自己最好先平静下来。因为孩子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你的呼吸。而疾病中的人,他们的敏感不亚于一个孩子。”
回家的路上,同学的一席话始终萦绕在我的耳边。病人的需求因人而异,去满足这些需求,需要我们护士具有多维的能力,去妥善应对各种不同的场面。无论多忙,无论多急,首当其冲的,也许就是调整自己的呼吸,为病人营造宁静、可信任的空间。
这个护士节,过得有些特别。
作为疼痛护士,我希望所有的病人都能走出镇痛的误区。
走出镇痛的误区
莺歌
我开心地笑了。作为疼痛护士,我希望所有的病人都能走出镇痛的误区。
死党的表妹住入医院,腹中胎儿臀位,拟行剖宫产。病人一入院,老同学的电话就来了:“童,你是疼痛护士。病人就交给你了,她特别怕痛,你要帮帮她。”
“别,老同学。我还在培训期呢!”我实话实说,没有丝毫推脱的意思。老同学撂下一句话:“培训期也行,病人就托付给你了。”
奉她的“旨意”,我来到五楼病房,只见病人床旁围了一大圈人,就像“超级女声”的亲友团。我自我介绍是某某的同学,在这家医院工作,受她之托来探望病人。亲友团众成员的眼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我,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问我问题。估计老同学已向他们介绍过我,他们问得最多的是与疼痛相关的问题。
病人本人尤其担心疼痛,连珠炮似的问:“生小孩痛不痛?怎样才能不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丈夫一脸怜爱地看着她,说:“她从刚刚怀孕时就开始担心生小孩的痛。越到后来,越担心。这两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了。”婆婆说:“生小孩嘛,当然要痛。想想以前的人,要生好几个,痛还不是照样生。
熬熬就过去了。”
我问病人:“你以前经历过严重的疼痛吗?”病人皱着眉,回答道:“我十二三岁时割破了手,伤口深,止不住血,到医院缝了两针。缝的时候没有打麻药针,钻心地痛。我哭着喊着,爸爸妈妈紧紧地按住我,不让我动。那种经历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害怕。”
我想起阅读过的一份资料,上面提到了疼痛经历对病人疼痛观念的影响。这个病人也许就是由于她十多岁时可怕的经历,导致了目前这种过度焦虑状态。我决定细细和她谈谈可以通过哪些措施有效缓解疼痛。我告诉她,麻醉医师会先在她背后脊柱位置打麻药针,针刺破皮肤的片刻时间,她会感觉到有些刺痛,之后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手术会在她的痛觉神经被阻滞之后再开始。在手术过程中,如果感觉到疼痛,可以及时和麻醉医生交流。麻醉医生会及时调整镇痛方案,以确保她整个术程的舒适。病人听到这儿,松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压在胸口的石头。至于手术之后,我建议她可以用镇痛泵,能够减轻宫缩痛。病人忙不迭地说:“好的,好的。”婆婆似乎不太乐意:
“我听说,用了麻泵,麻药到奶水里,对毛毛头不好的。”
一屋子的病人家属,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婆婆道听途说的观点;我猜想也许他们都认可这种说法。
“哦,不是这样的。”我简单画了一张脊柱的解剖图,向他们解释了硬膜外镇痛的原理。然后我说:“镇痛药物是被注入硬膜外间隙起作用的,吸收到血液中的量微乎其微。不会给宝宝带来不良影响。”
“原来麻药泵对毛毛头没有影响的。”病人的嫂子说,“可是,我听说用麻药泵的人恢复会慢点。”病人听嫂子这么一说,很着急:“恢复慢点就慢点,我只要不痛就行了。”病人的妈妈心疼女儿,说:“到时我会帮你的。你多休息,自然就会恢复过来。”
看来人们的镇痛观念上存在着很多误区。我问:“你们知道疼痛对身体的不良影响吗?”病人摇摇头:“应该没有不良影响。我就知道痛难熬,想到这我就害怕。”“疼痛会给身体多个系统带来不良影响,延迟手术伤口的愈合。”
我开始详细向他们陈述疼痛对机体的不良影响。病人和她的“亲友团”听得频频点头。病人高兴地说:“现在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用止痛泵了。不是我娇气,是它对身体的康复有利。”病人开心的笑容渲染了我,一种幸福的满足感在我胸内弥散开来。
手术次日,我再去病房探望病人,只见她已下床走动了。我问她:“0到10分中,你现在感到几分痛?”她笑呵呵地回答我:“2分左右。小意思。”我再笑着问:“昨天手术过程痛吗?”她不好意识地回答:“不痛。以前担心生小孩痛,晚上常做噩梦。现在想想真是杞人忧天了。听了你的话,手术前一天的晚上我睡了一个安稳觉。”然后她拉着我的手,笑着说:“谢谢你帮我们纠正错误的疼痛观念。”
我也开心地笑了。作为疼痛护士,我希望所有的病人都能走出镇痛的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