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生活中遇到不幸和挫折时,也许朋友、爱人,甚至亲人会弃你而去,但是你有什么理由放弃你自己呢?
没有理由放弃
一飞
春节刚过没几天,我接收到一个颅脑肿瘤的男患者,年仅33岁,已婚,陪同的是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子。
在询问病史之后我了解到他的不幸遭遇:第一次因为心脏问题住院做了开胸手术,第二次来院复查却查出脑肿瘤,这次来做开颅手术。
身体上最重要的两个器官接连出现问题,我对他有些同情。在写家属联系一栏时,我指着他身边的女子问:您是他爱人吧,请留一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女子笑着答不是,我是他妹妹。我有点愕然,忙说不好意思。患者笑笑,没关系,我爱人在做心脏手术的时候就丢掉了。我一时没转过弯来,问:
难道你爱人的心脏也不好吗?患者答道,不是,我的身体出了那么多问题……所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连连道歉。患者笑着说,没事,爱人离开我我还有亲人,即使没有了亲人我也不能放弃我自己啊!
我不禁对眼前这位相貌平平却自信满满的男子肃然起敬。是啊,当我们在生活中遇到不幸和挫折时,也许朋友、爱人,甚至亲人会弃你而去,但是你有什么理由放弃你自己呢?
生命的用途并不在长短而在我们怎样利用它。许多人活的日子并不多,却活了很长久。
——蒙田
鸳鸯茉莉
贺晓莉
许久之前,病房里住了一位喜欢我们称呼他老爷子的晚期病人。老爷子养花、爱花,最喜欢和人讲他的养花经。那时,老爷子把最爱的一株鸳鸯茉莉养在护士站台面上。十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几十片郁郁葱葱的绿叶以及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花朵,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而数数花骨朵也就成了很多病人每天的休闲方式。忙碌的工作之余,我偶尔抬头看看那静寂的绿色,嗅嗅那淡淡的清香,心情倒也明朗了许多。
过了几天,花骨朵越发浓密起来。老爷子拿了一把小剪刀和十几个装着泥土的塑料杯,把最密的十几根花枝剪下来扦插在了杯子里。几天后,原本的鸳鸯茉莉花朵基本上都凋谢了,纷纷落落地洒在桌上和花盆里,一副很凄然决绝的样子,可绿色的叶子还在,只是看上去绿幽幽的颜色在减少在萎缩……看花的人也慢慢地减少了。老爷子倒也不在意,隔三差五地浇点水,一有空就挨个病房逛过去,整天乐呵呵的。
不知哪一天,伴随着一阵轻呼,我们惊诧于花的叶子又开始娇嫩了,像雨后春笋般的绿色迅速地蔓延到花盆的每一个角落,期间还有小小的一个花骨朵儿。感叹造物主对于这世间每一种有生命物种的关爱与呵护,那只是一株花朵,却仿若一个活生生的生灵,原来生命是这样的!看着我们惊喜的表情,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当你预备去接受你想拥抱的东西,它却可能给你送去丝丝遗憾,当你准备放弃你不想拥有的东西,它却可能给你带来些许惊喜。那十几杯扦插的茉莉也已经开始长根了,花苞儿也没开完,正好每个病房送一盆。”
接下来的日子里,总看到一些病人凑在一起争论谁家的花苞多,谁家的花朵儿大,不相上下的话就让我们护士小姐当裁判,那可是很权威哦!这时,很难看出这是一群肿瘤病人,更像是一群种花发烧友,其中往往有一些以前不怎么说话或是经常拒绝治疗的病人。每当这个时候,老爷子总是笑呵呵地说一些养花的心得,讲得最多的是生命周而复始,开花了,美丽过了,也就没遗憾了。这是一种豁达与超脱。
老爷子大概住了三个多月,完成了全部的化疗,原本不多的头发掉到最后干脆剃了个光头,戴一顶女儿手编的帽子边逛边炫耀他的光头,说最多的是要去内蒙古骑马。老爷子出院那天好多病人都去送他,他还在那儿说着一定去内蒙古拍照片给我们看。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当老爷子带着一叠在内蒙古拍的照片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仿佛找到了一种宁静而致远的境界与遐思,生命概不因失落而失去精彩;人生亦不会因为病痛而使你驻足停留,只要乐观、坚持,生命都会给你惊喜。
美德有如名香,经燃烧或压榨而其香愈烈,盖幸运最能显露恶德而厄运最能显露美德也。
——培根
一声艰难的“谢谢”
怡人
每个人总会在特定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深深感动,也许就是一句话,或者一个微笑,甚至一声叹息,却成了生命中一个永恒的瞬间,而当你遇到失去亲人回头再向你说声道谢语的那个瞬间,你会感觉到那种人性修养的升华,就在那一瞬间定格!
一直都没有忘记几年前的一句感谢话,深深地一直在脑海中回响,感动。
曾经美满的家庭就因为小儿子的纵膈肿瘤而失去了原先的欢乐,换来的是双亲的日夜照料。那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双亲都是教师,有两个很俊的儿子,大的在浙江工业大学读研,而小儿子原本也是大二学生,可是年轻的体魄终究没能抵抗肿瘤细胞的侵犯,小儿子由于咳嗽体检发现纵膈肿瘤入住我们科室,可能是年轻的缘故,新陈代谢很旺盛,而肿瘤细胞的生长也是突飞猛进。不到一个月,患者的肿瘤已经影响了他的呼吸,他的排泄,肾脏严重受损,在此期间,作为医务人员,除了深深地惋惜外,也只能做些应尽的责任,完成最基本的护理,或许会多点时间去关注这位高达180cm,长相俊美的男孩以及他的父母亲。看着这个不到一个月,已经从健美的小伙子,到脸色苍白、全身肌无力、呼吸都困难的亲生儿子,作为父母,谁能不伤心,谁能接受这个事实,而他们也只能默默地呆在旁边,抚摸着,看着儿子,没有哭泣,没有多说什么,一切的话语尽在不言中了。望着这个家,这个场面,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但是,就是这样,病魔还是不能让这家子多点时间聚在一起,发现治疗不到一个半月,病人已经出现了肾衰竭,需要做肾透。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没有想到,就在肾透回到病房的时候,死神就已经抓住了他,没有一点迟疑,患者出现呼吸极度困难,血氧饱和度下降迅速,需要马上行气管插管,要知道,一个神志清醒的病人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亲人永别吧,难以呼吸的憋闷痛,插管的疼痛,别离的心痛,就在那一瞬间交织,作为父母,怎么会不了解儿子无声胜有声的语言呢,我想人生最大的痛苦也莫过如此吧!父母终于失声大哭,终于把这一个多月来忍住的痛苦放声出来,但是,太迟了,当插管成功后,送到ICU的病床上时,就听说病人走了,父母的哭声惊动了整个楼层,撕心裂肺!
我们都深深地在惋惜,议论着,或许可以活得更长些,或许可以有更好的办法治疗,或许不会这么快,或许……我想我们也努力地寻找,其实已经不是办法的办法来自我安慰。大家无言以对,默默地祈祷这个病人能够在天堂走好,就在大家一声不响,各自想着的时候,父亲上来了,我们全都一齐看过去,以为他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我们还能帮他点什么,以为他会因为接受不了,跟我们大吵一架,复杂的心情一下涌入,只见他走到我们护士站里,严肃地诚恳地说了句:“谢谢你们,你们这么长时间的照料,给你们添麻烦了,小××走了,就让他在人间少受点痛苦吧,真的谢谢!”转身走了,我们震惊了,震惊的是这样在来不及接受事实的时候,儿子走了,震惊的是在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来的时候,他还想到了我们,想到了还要向我们道谢,这一声谢谢,有几人能够做到,至少我不能!
工作几年,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心是灰暗麻木的,这一切缘于这个现实社会。它让我懂得保护自己,懂得自私,懂得不被人感动,原本自己曾经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可这种感动早已让人久违,就如战火纷飞,为国捐躯,不屈的感动;洪水滔天,舍生取义,壮烈的感动;病魔缠身,不屈不挠,抗争的感动;大好河山,雄伟秀丽,对自然鬼斧神工的感动;夕阳西下,含饴弄孙,对人生的感动。至今都无法体会,而那声绝境中的道谢,就在那一瞬间感动,最惊心动魄,最易定格在脑海!
其身正,不令而行。
——孔子
老师的静脉
临人
三年前,我在市医院的骨科病房实习,那段时间总是打爆针,虽是小事,却让我整天提不起精神,甚至害怕打针。一天,我硬着头皮在打针,眼看着好端端戳进去的头皮针前方又鼓了一个包,我的脸瞬间发热到耳根,在病人的啧啧声中,我惶然无措地傻站着,羞愧得快哭出来了。这时,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病人的手,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不到静脉了吧,这样不就行了吗?”我感激地望过去,原来是骨科护士长,她利索地按下那个鼓起的包,静脉又显现出来,再轻轻一推,便有了回血。我感激涕零,欣然地去打下一针。
没多久,护士长重感冒了,她拿着盐水瓶过来挂针,我的老师都伸手去接了,她却把瓶子递给了我:“你来帮我挂盐水吧!”我一脸愕然,当我局促地排好气,扎好压脉带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明显充盈的静脉,脑门都要冒汗了。她带着鼻音笑笑:“别紧张,你尽管在我身上练习吧!”我反复捏着她的手,这是双粗粝的手,因长期消毒水浸泡而干燥皲裂的手,食指上的老茧重叠,那是长期割安剖的结果。“没有看到静脉是吧?你拍拍看,我也捏捏看!”“我的手比较胖啦,你可以摸摸看!”“怎么摸啊,静脉是有弹性的,你摸到的时候按按看,是不是有韧性的。”“对,就是这样!看不见的时候也不要气馁,多摸摸。”“对啊,这不是打进了吗!”“还可以再往里推一点。”在她的指引下,我渐渐放松,当我打进这一针,调好滴速,重重地舒了口气之后,发现还握着她的手,她会心地笑了。
之后实习的日子里,我克服了恐惧心理,甚至有了好奇的心态,抢着去打针,去见识不同的手。当然,所有的手都没有那一双手软和暖。
至今,在打爆针的时候,我也会习惯性地把包按下去,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而当叫我老师的同学打爆针哭丧着脸回来的时候,我会轻声告诉她:
“不要气馁,我实习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每当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段记忆就会散发着着芬芳跃入脑海,我至今仍清晰记得那一双粗糙却又秀美的手。
生活中有信念,就像有了冉冉再生的太阳;事业中有了信念,就像有了攀登险峰的拐杖。信念会使你变的心胸宽广、气度非凡。
信仰
听雪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第一次见到她,我看到她坐在病床旁的小马扎上织着毛衣,她看到我们,便停下手里的活,微笑着看着我们。她的床收拾得很温馨,家里带来的卡通靠垫和粉色毯子在这个白色的房间里格外醒目。更醒目的是床头柜上搁着的耶稣像金属画,是文艺复兴时期油画的风格,做工精致,闪烁着暗色却夺目的光芒,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是个矮胖的妇女,六十岁左右,发色浅黄,短至寸,薄薄覆盖在头皮上。她的脸圆得像个婴孩,她的眼睛细长而有神,笑的时候会变成两轮弯月。尽管她的皮肤上尽是色素沉着的斑驳痕迹,但是当她微笑的时候,我觉得她就像月光那样静谧而温柔。
她的嗓音略带沙哑,但有种别样的清甜。
她是个结肠癌患者,家境十分优越,所以她能装上极贵的皮下输液泵,能用上最好的进口药。她全家都笃信基督教,每周日她都会和丈夫一起去医院附近的教堂做礼拜。她的丈夫眉目清秀,举止谈吐也和她一样温和而彬彬有礼。我每为她做完一项操作或者宣教,她和丈夫总是真诚地微笑着再三致谢。当然,疾病是不留情面的,再好的化疗药也有一定的副作用,当她感到恶心难受的时候,会紧闭眼睛,身体蜷缩,不说话,也不叹气呻吟,只是隐忍地接受着一切,当副作用过去后,她又会恢复一贯地温暖微笑。她对医护工作也充满理解,当她看到病友误会护士时,她会主动帮着解释,这令我们发自内心的感动。作为她的责任护士,我们有许多交流机会,她时常和我分享她的快乐,比如外孙女为她创作的祝福小图。我也会告诉她,我的妈妈也信基督教。
她听了很开心,说:上帝很眷顾你妈妈,给了她这么善良可爱的一个女儿。她还时常为我祷告:愿上帝保佑你和妈妈永远幸福。她对主管医生也万分感激,总说没有他就绝没有自己的今天,上帝一定会保佑他这样难得的好人。
半年前,有个大学的志愿者女孩和她结成对子,她告诉我,那个女孩受她影响,后来也成了基督徒,周日会和她一起去教堂。她说起这些的时候,一脸幸福,就好像上帝又给了她一件礼物。
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了,不知是住在其他病区还是在家调养,希望她依然那么快乐。每次想起她,我的心总会特别宁静柔软。我想,这和她的财富没有关系,是信仰让她拥有了一颗感恩、宽容、开阔的心。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我也为信仰的力量感到惊奇。我想或许每个人都需要信仰,可以是佛教,基督教,也可以是内心的一个梦想。心有所托,就能得到安宁和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