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友情,收藏的是秋天的喟叹,月牙的惆怅,心灵的倾诉,时光的回溯。也许,收藏友情,无非是一个凝泪的回眸,一份难再的感动。或许,只是一种修炼,一次涅槃。正如一位诗人所说:“但得两心相照.无灯无月无妨。”
宽容
世间万般生命,能相互撞击出灿烂火花的总是一段缘。这段缘,让人一辈子魂牵梦绕;这段缘,让人怀想一生,维系一生。
很多年前,我曾有一位断弦之交,刻骨铭心的友情让我至今仍难以忘怀。记得他曾对我说过:只有深深洞察了你的弱点的人,才可能成为你忠实的朋友。友情的深浅,不仅在于那位朋友对你的才能钦佩到什么程度,更在于他对你的弱点容忍到什么程度。
为此,我无数次地忏悔,为你的容忍深深地忏悔。
那个大雪飘飞的冬夜,邻里几个孩子一起到院子外的一家机关去玩。我和你也去了。我们玩雪的情致,点燃烟花爆竹的兴奋,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显出丝丝温暖。黑夜包容着我们。
我拿起一支大爆竹,插在竹篓上,却丝毫没在意,竹篓是一个废纸篓——里面有一大叠油印纸—竹篓旁是油印室一堆易燃的纸张、木屑!
“呼!”
爆竹炸了,几丝火花沾在油纸上,顿时点燃了它们。火越来越旺,我吓得呆住了。看着咝咝的火舌无情地吞噬着,风也来“助威”,火势渐渐弥漫了整个楼道——油印室着火了。看着文件随着火随着风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飞舞在黑色的天际,我失去了理智,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脚去踩它,用衣服去拼命地拍打,小伙伴们早已被这场面吓溜了。恍惚中,有一个人影冲进来,猛地把我从火势中拖了出去。我知道是你,我靠在仅比我大两岁的你的肩上,看着黑夜,听远处大人们奔跑过来的声音。
在这个世界上,黑夜的身影是最为庞大的了。或许因为这个世界曾经被它主宰,生灵万物曾经被它孕育的缘故吧!此时,夜的身影又在恣肆地泛滥着,淹没了大地,暗哑了人群,只是在天幕上飘飘扬扬地洒下漫天的雪花。
人群渐渐把火扑灭了,胆小的我一直躲在爸爸的身后。
第二天,有人找上门来了,询问我事情发生的经过。我支支吾吾……
终于,我将责任全推给了你。
在交赔款的那天,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窗外依旧飘着大雪,却再也没能掩饰住我心里那份愧疚。
你没有指责我,默默地容忍了我的过失。纳须弥于芥子,那是佛的博大。我知道,是你的宽广的胸怀包容了我。
日子便一天天过去,这件事也渐渐地沉淀。终于有一天你告诉我你要走了,随父母移民到异国他乡。我的心竟如玻璃般碎了。我迷失了我的二月,绝迹尘寰的友情再也难求了。从此我们天各一方,我失去了你的宽容,却懂得了如何做人。我将它收藏起来,直到永远。
最珍贵的友情像北极星那样,永恒而又遥远。
我得到过,我失去了。我又得到了。
眼睛
意念穿不透七月钢蓝色的忧伤,小旗子般飘扬,流泪的情致漫过河水,血鼓与地脉一起敲打。生命是恋蝶的花,飞翔的蝴蝶来自初始的遥远。和着蝴蝶的飞翔,织成了生命中最隐秘的歌。日子在这里是纯粹的沉淀。
我将黑豹安葬在高高的山冈上,堆起一个矮矮的土丘,立了一块木牌——“我的朋友我的爱犬”。
外公极爱养狗,家中养了七八条各种各样的狗,一个人住在山里,也并不觉得有多寂寞。
那年,我到外公所住的大别山那个偏僻的地方过暑假,避暑,很快便和外公的狗混熟了。但最令我注意的却是那只从部队里退役下来的优秀狼犬“黑豹”。他似乎能通晓人意,我从不将它看成一只牲畜,而是将它当作了我的一个朋友。
以前外公喜爱打猎,于是便经常带上黑豹,领着我到深山里去打猎。乐趣自然不少,而黑豹总是“鞍前马后”。每当外公“嘭”一声打落野鸡时,它总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扑过去,叼回来,摇头摆尾地。可黑豹已经很老了,仿佛一夜之间它便衰弱了下来,耳朵聋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于是我便带着它迎着夕阳去山下的深潭边散步,它懒散地跟在我后面,眉宇之间有一丝奇特的眼神,我当初并没在意。
天气很热,潭水清得能看得到底,但却影映出一丝寒气,于是我便脱了衣服,跳下水去。黑豹咬住我的衣服,发出呜呜的哀啼,我以为它怕我丢下它,便轻轻挣脱,黑豹的眼中便流露出一丝绝望的光芒。
水很凉,我很快活。轻轻地拍打着水面,想让黑豹也下来一起洗个澡,太阳快落山了,整个山际的轮廓都在向下沉,我发觉我也是—“沉,沉,沉!”
潭水黑黝黝的,早已失去了清澈的原貌,巨大的、黑色的恐惧罩住了我。我这才发现我已经游到了潭心,水下的漩涡把我的身子向下吸,向下拼命地吸——我向上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叫喊,惊动了已在打吨的黑豹。它看到主人正在水面挣扎,立即站立起来,耳朵竖得很尖。这生死一线的时刻,我再也分不出任何精力去观察除自救之外的任何事物,我只感觉到一阵极度的恶心,一股力量将我向潭边推,向潭边缓缓地推。
恍惚中有人群的嘈杂声。我缓缓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湿流流地躺在潭边岸上,黑豹边暗呜着边用那双惶恐的眼睛盯着我。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那毫光微露的大眼中,分明流露一丝眷恋,一丝疲倦。我愕然了,随即慢慢爬起。黑豹的声音逐渐喑哑了下来,但仍用那双眼睛瞪着我,瞪着我。
良久,我才缓过神来,用手去摸摸爱犬,可它的身子却已经冰凉了。那个奇迹般的夜幕里,那个再生之日,就那一双眼睛永远瞪着我,恍若隔世一般瞪着我,我至今仍无法释怀。我的朋友啊,如今,吾仅能置尔于心之高阁,铭记尔于凝眸之间。
时间永不停逝,星空依旧闪烁。朋友,对有些人来说,这也许并不算什么,可视友如命的我却再也不能忘记那只忠诚的黑犬,不能忘记那夜星空下与星星一同闪烁的那双眼睛,那与之升华的灵动的魂,那普通平凡而又让我魂牵梦绕的朋友。
于是又记起那轻柔的诗,“生命是恋蝶的花,飞翔的蝴蝶来自初始的遥远,和着蝴蝶的飞翔”我亦与之同翔—在记忆深处收藏友情的相册里仅留的那双疲倦的眼睛。
雪人
我最爱大自然的纯美,每每沉浸在恋旧的秋风中,漫步在丝丝小雨的羊肠小道上,偶尔伫立桥头,看过往行人融进落日的余晖之中;披一件单衣,看月光下静然的湖面,被小鱼激起层层波澜的时候,我总怕记忆深处雪的记忆重又扩回。雪儿静静飘扬在天际,消失在那曾有情的街头。
雪,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筑起我心中的雪人。
我的思绪也随着窗外的大雪,渐飞渐高,渐高渐远,透过无数迷途的雪花,看灰白的苍穹,除了雪花,还洒下回忆。
那日寒冷的午后,我和小表弟到街头的咖啡屋坐下,要了两杯热咖啡和饮料、点心。小屋装点十分精致,有一对对情侣。我静坐在靠窗子的桌旁,静静品味着精致的点心和精致的冬天。
雪兀自下着,地上已积得厚厚的白,给这大地装点一份纯洁。我靠在窗口,独赏这份美丽。
“滚,臭要饭的!”随着叫骂声,我这才注意到街对面坐在地上的小乞丐和那中年人。中年人甩动着一张人见人厌的肥脸,一双小绿豆般的凶眼恶狠狠地瞪着小女孩。我不禁心头一颤,一阵沉默。
看那“肥鸭”已瞒珊走出很远,我便走了过去。看你躲在街墙的一隅,独自舔自己的伤,咀嚼自己的痛苦,却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并且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解脱你,那便是关爱。
良久,我走近你,将仅剩下的一瓶果汁和一大块巧克力一些零钱放在你的身旁,这才细细地看你。寒冷的冬日,小女孩只穿一件很不称体的破棉袄,简直裹住了整个身躯,但也不难看出那仅八九岁的骨瘦如柴的身躯仍在凛冽的寒风中哆嗦着。你蓦然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我一愣,随即用友善的笑容尽力缩短我与你之间的距离。瞬间,我打量了你的面容:好一副清秀的面貌,虽然头发很脏,但却并不凌乱,额头上用白布扎着,有一双水汪汪(因为刚哭过)的大眼睛。我不忍了,想转身离开。猛然,我发觉你笑了,笑得好温馨,一副天真未泯的模样,活脱脱的安琪儿。我也笑了,转身之际,我知道,这笑令我一脸沉默。
我复又蹲下。你告诉我,我好像你哥哥。哎,以前他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你,并且在这下雪的冬季,还会给你堆一个雪人。
我说好啊,我们也来堆一个雪人吧。
你拍手高兴地叫着,似乎忘了这世上的灾难。我也为之迷醉了。
于是我便和你在路旁堆起一个很大的雪人。你兴致很高,我兴致更高,全然不在意路人漠然的目光、鄙夷的嘲弄。雪人堆好了,融进我们两份同样需要关爱的心。我将自己的红围巾摘下来,戴在雪人的脖子上,于是它便越发有了生气。
你笑着问我,以后每年你还会为我堆这么漂亮的雪人吗?
我说:“是的,会的。”
是的,会的,以后每年,我都会为你堆一个雪人,可你却再也没能看到,你也许继续浪迹街头,抑或飘落他乡,反正,我却再也没能看到你。
每次回想起你,总觉得你明亮的眼眸中包含着些什么,也许那一刻,我已与你共同拥有了一个天堂。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可我知道,我已深深被她纯真的心灵打动了,一个朋友,不在于他(她)是否与你般配,更重要的是在于你和他(她)的那份缘。我知道,我们是有缘人。虽然后来我才知道这仅是一面之缘。
窗外雪已经越下越大,我轻轻地推门出去,在雪地里堆起一个雪人,用红色的围巾围在它的脖子上。因为我知道,这里有我的承诺,有你的期待,有对朋友这个名词的用心诠释。
解读
友情如颗颗繁星,点缀着夜幕,温暖着寂静的心;友情如粒粒水晶,那么透明,那么清澈,可以照见彼此。“但得两心相照,无灯无月无妨”。是啊,有了友情,我们的路途明亮了许多,我们的世界美丽了许多。翻翻收藏的友情,犹如翻阅老照片,激起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