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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公、孔子的观人法

“原文”

唐虞之际①,知人与官人并重,已见《皋陶谟》中。至周文王则直以六征之法官人,无异视观人术为官人术也,观人术之在政府自此始。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假人②。盖昔时爵人于朝③,为王者大权,睿智独运,惟在观人,平民虽挟此,亦无所用也。读《尚书·周官篇》一则曰:”明王立政,不惟其官④,惟其人。“再则曰:”举能其官⑤,惟尔之能;称匪其人⑥,惟尔不任⑦。“是时周成王在位,周公辅之,周官制度,尚未见周礼,而周之子孙嗣统者,已能纂承洪绪⑧,缵述文王之谟如此⑨。及周公制作既定,官数三百六十,而取士之法,有升之司徒之选士,升之学之俊士,升之司马之进士。司马衡论进士之贤者,乃告于王而定其官爵禄位。官人法既备,观人术亦不得不密矣。周之嗣王,绵绵历世,至平王东迁而国始衰,然官人之意未失,周史贤者,类能观人,兹略疏其名字事实如次,以见周之末世虽无老成人,犹有典型也。

“注释”

①唐虞:即尧和舜。古史称陶唐氏(尧)与有虞氏(舜)均以揖让而有天下,故认为唐、虞时为太平盛世。

②假:借。

③爵:爵位。这里作动词用,封爵。

④不惟其官:不考虑官员人数的多少。

⑤举:举荐。能其官:能够称其职。

⑥称:举。匪:非,不。

⑦不任:不胜任。

⑧纂承:继承。洪:大。绪:功业。

⑨缵:继承。谟:计谋,谋略。此指功业。

学:疑前或后缺一字,应为”学士“、”学政“、”学官“等。

嗣:继承人。

“译文”

在唐尧、虞舜时代,了解人和任用人同等重要,这在《尚书·皋陶谟》中已有反映。到周文王时,就直接用六征之法任用人了,这无异于把观察人的方法等同于任用人的方法了,所以观人术在政府中的运用是从此开始的。鱼不能离开水,国家的权柄不能借助别人来掌管。古时,授人以爵位官职,是君王的大权,这需要超人的智慧,其中关键在于如何观察人,平民百姓即使掌握了这种方法,也没有机会使用。读《尚书·周官篇》,其中有一条说:”圣明的君王设官理政,不看重官员的多少,而看重任用的人是否胜任其职。“又一条说:”选拔官员并且能够使之各称其职,是你们卓有才能的表现;反之,选拔的官员不能称职,说明你们也不能胜任自己的职责。“当时周成王在位,周公旦辅佐他,周朝选拔任用官员的制度还没有在周礼中出现,但周王室子孙中的继位者已经能够继承前人的盖世功业,继承文王的伟大事业了。等到周公旦制定了官制,设置官职三百六十员,并制定了选举官员的方法:有司徒选举法,学士选举法和司马选举法等。司马权衡所选官员的贤能者,报告君王后确定该官员的官职爵位。任用官员的办法已经完备了,那么观察人的办法自然也不得不严密细致。周朝的君王,一代一代传下去,到周平王东迁洛阳时,国家开始走向衰落,但是任用官员的传统并没有丢失,周朝史官中的优秀者,大都善于观察人,这是简单记述他们的姓名和事迹如下,由此可见周朝末年虽然政治上没有老成持重之人,但在用人方法却有一些典型。

“原文”

内史过①:锡晋惠公命②,惠公不敬,知其无后。

内史兴:锡晋文公命,知其必霸。

刘康公:聘鲁③,见季文子、孟献子俭,曰:”其长取鲁乎!“叔孙东门侈,曰:”其亡乎,侈不恤匮,忧必及之!“又观成肃公受不敬④,知其不反。

刘定公:劳晋赵孟,赵孟侪于隶人⑤,自谓朝不谋夕。刘子知其不复年。

单襄公:聘晋,假道于陈,陈道不治,知其必亡。谓语犯,语迂,至语伐,必不免;齐国子好尽言,亦将及难。

辛有:东迁之初,过伊川,见被发而祭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内史叔服:谓公孙敖二子曰:”也食子,难也收子。丰下,必有后。“上述诸人,除内史叔服语涉相术外,余皆具观人之至理,无谬巧之说也。周史多才,于斯称盛。鲁秉周礼,其贤者亦颇有周史风。

“注释”

①内史:官名,西周始置,协助天子管理爵禄、废置等政务。过:人名。

②锡:赐。

③聘:聘问。

④(shèn):古代祭礼社稷(土地神和谷神)用的生肉。

⑤侪(chái):同辈,同类。

“译文”

内史过:代表周天子向晋惠公发布命令时,见惠公不够恭敬,因此知道惠公一定会绝后。

内史兴:代表周天子向晋文公发布命令,知道文公一定会称霸诸侯。

刘康公:到鲁国聘问时,见季文子、孟献子非常节俭,说:”他们会长期得到鲁国吗!“见叔孙东门十分奢侈,说:”他大概要灭亡吧,奢侈浪费,不考虑匮乏的时候,忧虑一定会降到他身上。“又看到成肃公接受祭肉时不够恭敬,就知道他有去无回了。

刘定公:犒劳晋国的赵孟,赵孟把自己等同于皂隶,并自称早晨考虑不了晚上。刘定公因此知道他活不到一年。

单襄公:到晋国聘问,途经陈国。陈国道路上杂草丛生,单襄公因此知道陈国一定要灭亡。又认为言语唐突,言谈迂腐,至说话喜欢自夸,一定难免灾祸;齐国的国子喜欢说过头话,也将有灾祸缠身。

辛有:周平王东迁时,经过伊川,见到一个人披头散发进行祭祀,便预言说:”不到一百年,这里就要被戎人所占领。“内史叔服:评价楚国令尹公孙敖的两个儿子说:”这个孩子将来能祭祀供养你,难这个孩子将可以安葬你。的下巴丰满,其后代一定会昌盛起来。“上面这些人,除了内史叔服的话涉及到相术之外,其他人都具备了观察人的深刻道理,没有荒谬无稽之论。周朝的史官多才多艺,在这方面更是突出。鲁国秉承周朝礼仪,国中贤能的人也颇有周朝史官的风采。

“原文”

《左氏传》载鲁贤足与观人之列,亦有数辈。如:

孟公绰:知崔杼有大志,必速归。

子服昭伯:谓季平子:”晋六卿强而骄侈,公室将卑。“穆子叔孙豹:谓齐庆封车美,必以恶终。

东门遂:谓齐侯偷。

展禽:讥臧文仲祀爰居及夏父弗忌跻僖公。

御孙:讥宗父用币。

皆其著者。展禽、御孙之讥议,虽若无关观人术者,然观人本臧否人伦之事①,不必求验其人行事之吉凶祸福始为得也。鲁既守周礼,终其世尊天子勿替②,则观人术谓犹在王朝,而未盛于民间可也。及孔子奋布衣,值其世礼乐崩沦,天下大乱,孔子亦以所闻所见者因鲁史作《春秋》一经,将以理人伦,序人类;而居常抑扬古人、进退弟子之言,复散见于《论语》各书,盖皆拟人于伦之辞也。

《春秋》微言大义不具论,独取《论语》、《孔子家语》诸书,一究孔子之观人术,而定观人术之在民间自孔始。

“注释”

①臧否(pǐ):评论人物的好坏。

②替:废弃,停止。

“译文”

《左传》记载的鲁国贤人中足以列入观人之辈的也有一些。如:

孟公绰:知道齐国的崔杼胸有大志,一定会迅速回来。

子服昭伯:对鲁国的季平子说:”晋国的六卿势力强大并且骄傲奢侈,公室将要衰微。“穆子、叔孙豹:认为齐国庆封的车子很豪华,一定不得善终。

东门遂:认为齐国国君得过且过。

展禽:讥讽臧文仲祭祀时不守礼仪和夏父弗忌对僖公无礼。

御孙:讥讽宗父滥用币。

这些都是明显的例子。展禽、御孙的讥讽,虽然好像与观人术无关,但观察人本来就是对人的好坏的评判,不一定非要去检验那个人行为的吉凶祸福真的如何。鲁国既然坚守周朝的礼仪,一直尊奉周王室,这样就可以说观人术仍然是在朝廷而没有在民间流行。等到孔子作为一个平民,又处于礼崩乐坏、天下混乱的时代,以自己的所见所闻,根据鲁国的历史,撰写了《春秋》这部经典著作,用来恢复、规范旧有的人伦道德;而平时评论古代人物、褒贬弟子的言论,又散见于《论语》等书,也大都是评论人物的言论。

这里且不说《春秋》中的微言大义,只选择《论语》、《孔子家语》等书中的记载,探究孔子的观人术,从而确定观人术在民间流传是从孔子开始的。

“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子曰:”视其所以①,观共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哉②!人焉哉!“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也③,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④,而不信,吾不知之矣!“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⑤,屡空⑥。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⑦。“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⑧,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妻之。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⑨。“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闵子侍侧,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注释”

①以:当”与“讲。

②(sōu):隐藏,藏匿。

③(wū):同”圬“,涂抹,粉刷。

④侗:童蒙无知。愿:朴实。

⑤庶:差不多。

⑥空:空乏。

⑦亿:猜测。

⑧缧绁:捆绑罪人的绳索,这里指代监狱。

⑨瑚琏:古代祭祀时盛粮食的器皿,非常尊贵。

佞:能言善辩。

御:防御。此指辩驳。口给:言词便捷,快嘴利舌。给,足。

赋:兵赋。这里指军政工作。

“译文”

《论语》说:

孔子说:”一个人花言巧语,又装出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孔,这种人的仁德是很少的。“孔子说:”看一个人所结交的朋友,观察他为达到目的所采取的方式方法,了解他的心情安于什么,不安于什么。那么这个人还怎么能隐藏得住呢?这个人还怎么能隐藏得住呢?“宰予在白天睡觉。孔子得知后说:”腐朽的木头无法雕刻,粪土一样的墙壁不可再粉饰。对宰予这个人,我还有什么要去责备他呢?“孔子又说:”当初我看待一个人,听了他说的话,就相信了他做的事。现在我看待一个人,不但要听他说话,还要观察他的行动。从宰予这件事上,我改变了这种态度。“孔子说:”我没有见过刚毅不屈的人。“有人答道:”申枨就是这样的人。“孔子说:”申枨这个人欲望太多,怎么称得上刚毅?“孔子说:”狂妄而不正直,幼稚而不朴实,无能而不守信用,我不知道这种人为什么会这样?“高柴愚笨,曾参迟钝,子张偏激,子路鲁莽。

孔子说:”颜回的道德修养差不多了吧,可是他经常处于穷困之中。子贡不安本分,而去做生意,判断行情却往往很准确。“孔子评论公冶长时说:”可以把女儿嫁给他。他虽然曾被关在监狱里面,但这不是他的罪过。“于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孔子评论南容时说:”国家政治清明,他也有官做,不会被废弃;国家政治昏暗,他也不致于遭受祸害。“于是把自己哥哥的女儿嫁给了他。

孔子评论子贱时说:”这个人真是君子啊!如果鲁国没有君子的话,他从哪里学到这些好品德呢?“子贡问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孔子说:”你好比是一个器物。“子贡问:”是什么器物呢?“孔子说:”宗庙里盛黍稷的瑚琏。“有人说:”冉雍有仁德而无口才。“孔子说:”何必一定要有口才?强嘴利舌与别人辩驳,常常被别人讨厌。我不知道冉雍有无仁德,但为什么要有口才呢?“孟武伯问:”子路是个有仁德的人吗?“孔子说:”不知道。“孟武伯又问。孔子才说:”仲由嘛,如果在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里,是可以让他负责军政工作的。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称得上是有仁德的人。“孟武伯继续问:”那么冉求怎么样呢?“孔子说:”冉求嘛,如果在一个有上千户人家的城邑或有一百辆兵车的大夫封地,是可以让他当这里的总管的。但不知道他是否有仁德。“”公西赤怎么样呢?“孔子说:”公西赤嘛,可以让他穿着礼服,站在朝廷上,接待外宾。但不知道他有没有仁德。“子贡问道:”孔文子的谥号为什么叫做“文”呢?“孔子说:”他聪明好学,不怕耻笑而向地位低下的人请教,所以用‘文’做他的谥号。“孔子评论子产说:”他具有君子的四种道德:他自己的行为庄重,他事奉君主恭敬,他养育百姓并给以恩惠,他役使民众符合道义。“子张问道:”楚国的令尹子文三次出任令尹,每次都没有高兴的神色;三次被罢免,也没有怨恨的颜色。而且每次被罢免时,都一定要把自己做令尹时的政令告诉接任的令尹。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称得上为国尽忠了。“子张又问:”算得上仁吗?“孔子说:”这我不知道,怎么算得上仁呢?“”齐国大夫崔杼杀了齐庄公后,齐国大夫陈文子家有十辆马车,但他宁可舍弃不要,而逃离了齐国,来到另一个国家,说道:‘这里的执政者和我国大夫崔子一样坏。’又马上离开。到了另一个国家,又说:‘这里的执政者和我国大夫崔子一样坏。’于是又逃走了。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他很清白。“子张问:”算不算仁呢?“孔子说:”这我不知道,怎么能算仁呢?“子路问怎样才算是个完美的人。孔子说:”像臧武仲那样聪明,孟公绰那样廉洁,卞庄子那样勇敢,冉求那样多才多艺,再加上礼乐的熏陶,也就可以成为完美的人了。“闵子骞站在孔子身旁,很正直恭敬的样子;子路,很刚强勇武的样子;冉有、子贡,温和快乐的样子。孔子很高兴。但接着又叹道:”像子路这样,只怕会不得善终吧。“孔子说:”我对于别人,诋毁过谁?称赞过谁?如果有称赞过的人,那他一定是经过我考验的。夏、商、周三代的人都如此,所以三代能一直在正道上发展。“孔子说:”脸色严厉,内心软弱,如果用坏人作比喻,恐怕像个打洞穿墙的小偷吧!““原文”

《孔子家语·子路初见篇》:

澹台子羽有君子之容,而不行胜其貌;宰我有文雅之辞,而智不充其辩。孔子曰:”里语云①:‘相马以舆,相士以居,弗可废矣’。以容取人,则失之子羽;以辞取人,则失之宰予。“《五仪解篇》:

哀公问于孔子曰:”请问取人之法。“孔子对曰:”事任于官②,无取捷捷③,无取钳钳④,无取⑤。捷捷,贪也⑥;钳钳,乱也;,诞也⑦。故弓调而后求劲焉,马服而后求良焉,士必悫而后求能智者焉⑧。不悫而多能,譬之豹狼不可迩⑨。“《好生篇》: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孔子闻之,曰:”公索氏不及二年将亡。“后一年而亡。门人问曰:”昔公索氏亡其祭牲,而夫子曰:‘不及二年必亡。’今过期而亡,夫子何以知其然?“孔子曰:”夫祭者,孝子所以自尽于其亲。将祭而亡其牲,则其余所亡者多矣。若此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六本篇》:

子夏问于孔子曰:”颜回之为人奚若?“子曰:”回之信,贤于丘。“曰:”子贡之为人奚若?“子曰:”赐之敏,贤于丘。“曰:”子路之为人奚若?“子曰:”由之勇,贤于丘。“曰:”子张之为人奚若?“子曰:”师之庄,贤于丘。“子夏避席而问曰:”然则四子何为事先生?“子曰:”居,吾语汝。夫回能信而不能反,赐能敏而不能诎,由能勇而不能怯,师能庄而不能同。兼四子者之有以易吾,弗与也。此其所以事吾而弗贰也。“《致思篇》:

孔子将行,雨而无盖。门人曰:”商也有之。“孔子曰:”商之为人,甚吝于财。吾闻之与人交,推其长者,违其短者,故能久也。“《曲礼子夏问篇》:

子路与子羔仕于卫,卫有蒯聩之难。孔子在鲁闻之,曰:”柴也其来,由也死矣。“既而卫使至,曰:”子路死焉。““注释”

①里语:犹”里谚“,民间谚语。

②事任于官:王肃注:”言各当以其所能之事任于官。“③捷捷:花言巧语,取媚于人。

④钳钳:王肃注:”钳钳,妄对,不谨诚。“

⑤:通”谆“。王肃注:”,多言。“

⑥捷捷,贪也:王肃注:”捷捷而不已食,所以为贪也。“⑦诞:欺诈。

⑧悫:诚实,谨慎。

⑨不悫而多能,譬之豹狼不可迩:王肃注:”言人无智者虽性悫信,不能为大恶。不悫信而有智,然后乃可畏也。“迩:近。

期(jī):一周年。

诎:通”屈“,屈服,屈抑。

贰:疑,怀疑。

盖:车子上的伞盖。

违:避开。

《曲礼子夏问篇》:原文误为《子贡问篇》,今改。

“译文”

《孔子家语·子路初见篇》:

澹台子羽有君子一般的容貌,但他的行为与他的容貌不够相称;宰我能讲十分文雅的言辞,但他的智慧与他的辩才不相符合。孔子说:”谚语说:‘观察马匹要在它驾车的时候,观察士人要在他独处的时候,这个法则不能废弃。’凭着容貌来选取人才,失误就表现在子羽身上;凭着言辞来选取人才,失误就表现在宰我身上。“《孔子家语·五仪解篇》:

鲁哀公请教孔子说:”请教一下选拔人才的原则。“孔子回答说:”各取所能而任命以相应的官职,不要选拔花言巧语的人,不要选拔狂言妄语的人,不要选拔多言多语的人。花言巧语的人贪婪无比,狂言妄语的人扰乱是非,多言多语的人喜欢欺诈。所以弓调顺了以后再求它的强劲,马驯服了以后再求它的精良,士人一定要诚实,然后才可以要求他具有才能。如果为人不诚实却有很多才能,那就像豺狼一样不可接近。“《孔子家语·好生篇》:

鲁国大夫公索氏正准备祭祀,却丢失了供祭祀用的牲畜。孔子听到这件事后说:”用不了两年,公索氏必然灭亡。“后来过了一年,公索氏果然灭亡了。弟子问孔子说:”从前公索氏丢失了祭祀用的牲畜,先生您说:‘用不了两年,他必定灭亡。’如今过了一年,公索氏果然灭亡了,先生根据什么知道会是这样呢?“孔子说:”祭祀,是孝子尽自己所有来供奉先祖亲人的。将要祭祀却丢失了祭品,那么其余丢失的东西就更多了。像这样而不灭亡的,是没有的。“《孔子家语·六本篇》:

子夏问孔子说:”颜回的为人怎么样?“孔子说:”颜回在诚信这方面比我强。“子夏问:”子贡的为人怎么样?“孔子说:”端木赐在机敏这方面比我强。“子夏问:”子路的为人怎么样?“孔子说:”仲由在勇敢这方面比我强。“子夏问:”子张的为人怎么样?“孔子说:”颛孙师在庄重这方面比我强。“子夏离开座席,起身问道:”既然这样,他们四人为什么跟先生您学习呢?“孔子说:”坐下,我告诉你,颜回诚信却不会变通,端木赐机敏却不能屈抑,仲由勇敢却不知退避,颛孙师庄重却不能合群。即使同时兼有这四个人的长处以改变我的言行,我也不会同意。这就是他们跟我学习而且坚定不移的原因。“《孔子家语·致思篇》:

孔子准备出门,下起雨来,而孔子的车上没有伞盖。弟子说:”卜商有伞盖。“孔子说:”卜商为人,对财物很吝啬。我听说与人结交,要赞扬他的长处,回避他的短处,这样关系才能长久。“《孔子家语·曲礼子夏问篇》:

子路与子羔在卫国做官,卫国发生了蒯聩之乱。孔子在鲁国听到这个消息,便说:”高柴肯定能够回来,仲由肯定会死在那里。“不久,卫国的使者到了,说:”子路已经死了。““原文”

《庄子·列御寇篇》:

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①,有长若不肖,有顺而达②。有坚而缦③,有缓而④,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则⑤,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注释”

①愿:老实。益:通”溢“,骄溢。

②顺而达:外貌圆顺而内心直达。,通”环“,圆。

③缦:通”慢“。

④:急。

⑤则:仪则,原则。

“译文”

《庄子·列御寇篇》:

孔子说:”人心的险恶超过了山川,要想了解它,比了解天还难;天的春夏秋冬白天黑夜还有个准,人的外貌像厚厚的外壳,深深地掩盖着真情。所以有的外貌淳厚而内心轻浮,有的心如长者而貌如不肖,有的外貌圆顺内心直达,有的外貌严厉心里却非常和气,有的外貌和善心里却十分凶悍。所以那些追求仁义如饥似渴的,他们抛弃仁义也像逃避烈火。所以君子让他在远方做事以观察其是否忠诚,让他在近处做事来观察其是否勤恳,让他处理烦难的事情来观察其才能,突然向他发问来观察其知识,仓促和他约定来观察其信用,委托他钱财来观察其是否贪财,告诉他事情危险来观察其节操,让他喝醉来看他是否遵守规则,男女杂处观察他如何对待女色。九个方面综合起来,就可以分清好坏。““原文”

《韩诗外传》:

孔子见客。客去,颜渊曰:”客仁也。“孔子曰:”恨兮其心,颡①兮其口,仁则吾不知也。“颜渊蹙然变色曰:”良玉度尺,虽有十仞②之土,不能掩其光;良珠度寸,虽有百仞之水,不能掩其莹。夫形,体也;色,心也。闵闵乎其薄也,苟有温良在中,则眉睫著之矣;疵瑕在中,则眉睫不能匿之。“《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言有诸中必形诸外也。

“注释”

①颡:稽颡的省称,即叩首。

②仞:古代以七尺或八尺为一仞。

“译文”

《韩诗外传》:

孔子会见客人。客人离开后,颜渊感叹说:”这位客人有仁德啊!“孔子说:”这人心怀怨恨,伶牙利齿,至于是否有仁德,我就不知道了。“颜渊皱起眉头,脸色突变,说:”好的玉器长过一尺,即使被埋在十仞厚的土中,也不能掩埋它的光芒;好的珍珠直径超过一寸,即使处在深渊之中,也不能掩盖它的晶莹。人的外形,是身体的显现;人的颜色,是心理的体现。人的面皮很薄,假如有一颗温和善良的心,就会通过眼神表现出来;假如他心中有鬼,其眼神也掩饰不了。“《诗经》说:”在宫内敲钟,声音就会传到宫外。“说的就是内心一旦有了某种想法就一定会在外表上显现出来。

“原文”

《汉书·艺文志》论九流十家之学莫不出于王官,盖以古者官与师合,学皆在官。及周衰,官制荡然,官失其守,学在民间,遂为处士之横议,师弟之私相授受矣。观人一术,与礼官为近。礼官,名家所自出也。孔子为政,主先正名。正假马之名,而鲁知君臣之礼;请讨陈恒,而乱臣贼子惧;诛少正卯,而闻人奸雄以判:盖正名者,衡鉴人伦必至之涂也。在孔子前者,正名之事,未必即为观人术,然隶属若一族焉,特孔子在野,得以圣智振尧舜文王之绪,而东周诸史与东鲁诸贤,则以秉礼之故,得官人之意而习闻其说耳!

“译文”

《汉书·艺文志》认为九流十家的学说无一不是出自官方,大概是因为古代官员和师长集于一身,所以学术都在官方。等到周朝末年,官僚制度荡然无存,官员们也都失去了职守,于是学术开始在民间流传开来,这样就出现了隐居之士横生议论,师长弟子私相传授的局面。观人之术,与礼官一职关系最近。而礼官一职,出自名家。孔子主张为政首先应正名分。正因为他确定了假马的名分,鲁国上下才知道了君臣父子的礼节;又因为他请求讨伐陈恒,各国的乱臣贼子才十分恐惧;因为他诛杀了少正卯,才区分出了谁是名人谁是奸雄:这都说明,确定名分是衡量和鉴定人才是非的必然途径。在孔子之前,正名之事未必就是观人之术,但是其归属其性质则是一回事,只是因为孔子身处民间,才得以运用自己的超人智慧振兴尧舜文王的事业,而东周的史官们和鲁国的一些贤能之士,则是因为肩负着礼官一职,深知选拔任命官员的真谛,所以才经常听到这方面的说法。